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失温>第63章 应激障碍

  在奇特里卡警长的引导下, 他们看到了四个被立了醒目标志的挖尸地点。

  贺霄皱了皱眉:“埋尸地点好像很随机啊……最近的监控摄像头在什么位置?”

  “哪有摄像头能照到这种地方?埋尸地点看起来是随机的,所以,只能慢慢找。”奇特里卡警长愁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让保密,不能从其他城市调警力,又让抓紧时间破案……”

  似乎是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曾经的救援队员摇身一变成了别国警察,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耸了耸肩, 做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对于常年消极怠工、抓个聚众斗殴在逃犯都要抓三年的警局来说,这确实是在难为他们。

  贺霄本来也没对他们抱太大希望, 眼前这个进度已经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要不, 去问问九尾狐?”徐景辛说。

  “他怎么会记得呢?再说, 也未必就是他亲手处理的, 他们根本不拿死者当人,很大可能只是随手一丢。”贺霄摇头。

  奇特里卡警长发现, 这个大个子就连反驳徐队长的时候都比对待别人的态度温柔, 不由得就想起博拉说的“死基佬”来了。

  徐队长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一点也不像,但是……

  他们好般配啊!

  奇特里卡警长问手下警员:“工厂里还有其他发现吗?苏连深的办公室里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警员回答:“没有, 没有任何纸质的东西,电脑硬盘也严重被破坏, 什么证据也没留下。”

  警长看向贺霄:“我觉得这是早有预谋,你觉得呢?”

  贺霄心想:那还用说?

  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警员继续汇报:“对工厂里的工人已经全部询问完毕,都说苏连深不太正常有一阵子了,以前他对加工出来的电子元件质量都盯得很紧, 但上周他居然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入库打包了。”

  奇特里卡警长追问:“还有吗?”

  “其他就没什么了。”警员说, “对了, 还说苏连深提了两箱子钱, 用现金给他们发了上个月的工资。”

  贺霄就不明白了:“苏连深提空的是个人账户,公司账户没钱了吗?”

  警员一脸茫然,显然,他只负责现场调查和询问证人,这方面不归他管。

  奇特里卡警官立刻打了个电话,让对面的手下查一下工厂账户。

  放下电话,他又问警员:“工厂的财务人员呢?”

  警员回答:“财务主管是他的妻子,叫文婉,一起失踪了。”

  “……”

  那必然是一起跑路了。

  贺霄咕哝了句什么,很显然,他们又走进死胡同了。

  奇特里卡警官提议:“贺警官,看来这边没什么了,你觉得还有必要去工厂里吗?”

  “没必要,算了,除了那个地下室之外,这个案子的重点根本就不在工厂,你再好好排查一下工厂里的工作人员,看有没有漏网的同伙,再仔细排查一下工厂的所有监控,让工人辨认一下,把所有他们不认识的出入人员都指出来。”贺霄说。

  “好的!”奇特里卡警长立刻冲警员挥了挥手,示意他照做,警员就小跑着离开了。

  徐景辛略带诧异地看着贺霄指挥若定的样子,没想到平常大咧咧的他,在查案子的时候心思竟然这么缜密。

  这个人,起初结识的时候并不算太优秀,甚至让他一度产生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总是能一点一点给他惊喜!

  才想着,贺霄就气场一散,吊儿郎当地伸了个懒腰。

  “哎哟——可累死我了!我们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对徐景辛说的,还是对警察们说的。

  徐景辛:“。”

  算了,本性难移!

  奇特里卡警长看了眼手表。

  “确实不早了,警察局有个会议,我得回去一趟,贺警官,徐队长,一起吗?”

  “行!”贺霄无所谓地点点头。

  徐景辛却拉了拉他的袖子:“贺霄,你一会儿回去有事吗?”

  在这种情境下,他的小动作有点别致,在场所有人里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没察觉。

  贺霄下意识看了奇特里卡警长一眼,只见他“刷”地别开目光,走向那具尸体和正在处理尸体的法医。

  “车子到了,达杨法医,一起回去吧,让别人来接你的班!”

  徐景辛:“……”

  他的脸有点发烫,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合时宜的蠢事。

  贺霄咧嘴大笑:“没什么事,我也想带你去看地下室呢,毕竟老房说了,能找到他们的贼窝全是你的功劳,徐队长功劳大大滴!”

  徐景辛惊讶,他居然猜到自己想干什么。

  贺霄眉开眼笑地把徐景辛一转,又用高大的身体挡住其他人各异的视线,还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拥着他踩过湿润的土地,慢慢朝工厂方向走去。

  这是徐景辛第一次踏足这间仓库,但却有种久仰大名的感觉——无论是作为贺霄偷盗过的仓库本身,还是作为藏在下面的非法组织的巢穴。

  从表面来看,跟苏连深说的一样,这就是一间存放新旧机器的仓库,这会儿,遮盖机器的篷布的已经被警察们掀开了,有的机器还明显移动了地方,可能是经历了十分彻底的搜查。

  贺霄对看守的警察出示了奇特里卡警长给的临时证件,带着徐景辛进入仓库,顺着楼梯走下地下室。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在作祟,才一走下台阶,徐景辛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强忍着恶心,咬着嘴唇跟在贺霄身后。

  提前预见到什么似的,贺霄回过头,果然看到他脸色发白眼眶发红的样子,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气味确实不太好闻,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些痕迹,你真的要进吗?”

  “要进!”

  徐景辛想,是他自己主动要来的,总不能让人看扁了。

  等贺霄转回头,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总算舒服了一点。

  一进门,先是一个小厅,左边是监控屏幕,右边有两扇门,一扇看样子是厕所,顺着门缝都能看到里面地面和墙面上的污秽,另一扇是个铁栅栏门,连着一条长长的走廊,灯开着,却还是阴森森的,像是监狱。

  徐景辛没进过监狱,但就是感觉那里像监狱,不但能关押住人的肉丨体,更能囚禁人的精神。

  贺霄朝那条走廊指了指:“那边有个六个关押室,一个手术室,两间病房,两间休息室,还有厨房,一个工具间,再没有其他的了。”

  徐景辛听出来了,他这是在用委婉的话再次跟自己确认要不要进去。

  于是,他迈开步子,用实际行动告诉贺霄:别瞧不起人!

  地下室很简陋,两侧的走廊墙壁都是最原始的黑灰色水泥,凹凸不平的。

  一进门就是休息室,里面贴着壁纸,看起来还比较干净,有一些个人洗漱用品和几件衣服,徐景辛看到,第一次见到九尾狐时他穿过的那件外套就挂在墙上。

  接下来挨着的是厨房,很简单,冰箱和炉灶,角落里堆着一筐土豆和玉米,冰箱门敞着,里面有啤酒,还有烂掉的蔬菜和看不出形状的熟食。

  隔壁病房里就只有床,说是床,不过就是铁架子上面搭了几块木板,床头的墙壁里镶着铁环,有两米多长的铁链镣铐从上面一直延伸下来,耷拉在地面上,床上的被褥脏得成了黑黄色,散发出恶臭的血腥味。

  徐景辛想,这种环境,就算受害者没死在手术台上,也会继发感染丢掉性命吧?

  再往后是手术室,大门是金属的,密封很好。

  一进门,徐景辛的脚步险些踉跄了一下。

  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这件手术室竟然很正规,里面很大很宽敞,进入准备区的通道后,墙壁和天花板都变成了干净的铝合金亚光板,除了手术间外,居然还有更衣室,淋浴间,消毒间,麻醉间……甚至还有X光检查室。

  反正医院里的手术室有的,这里都有。

  大概是要录制视频发布到Organ的原因,又或者是担心摘下来的器官被感染,手术室确实是无菌的。

  只不过,房间正中的手术台边摆放着消毒工具箱,大大小小都有,地上还有一堆作用不明的容器,简直跟杀猪宰羊的屠宰场没什么区别。

  贺霄看他脸色不好:“小花,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间手术室,走吧?”

  徐景辛缓缓拿下手帕,但似乎被外面那股恶臭浸透了身体似的,他连自己都嫌弃起来。

  走到手术台旁,看了眼头顶的无影灯,又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手术床的外沿。

  手术台,明明就应该是挽救伤者生命的天堂,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杀人牟利的地狱呢?

  他闭上眼,仿佛仍能对这张床上曾经的那些痛苦感同身受。

  两分钟过去了,他还是动也不动,整个人陷入了某种情绪里无法自拔。

  贺霄也四处查看手术室,因为之前已经看过了,感觉有点无聊,一回头,就看到徐景辛的身体微微发起了抖。

  “小花?”他顿时察觉到异样,赶忙走到他身边,却看到他牙关紧紧咬着,嘴唇白得像纸,“小花!不舒服就出去,别看了!”

  徐景辛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按在床上的三根手指死死压着床面,因为过于用力,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小花!”贺霄大喊一声,用力扳过他的身体,“出去,听到没有?”

  突然被吓到的徐景辛身体猛一哆嗦,看向贺霄的目光出现了极度的惶恐,嘴唇居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生病了?”贺霄赶忙摸他的头,非但没有热度,反而摸到一手冰凉滑腻的汗水。

  “害怕了?”得不到回应的贺霄心头一阵慌乱,用力把他搂进怀里,手轻轻顺着他的背,“不怕啊,我在呢!不怕!”

  同时,他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词: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征。

  没征求他的同意,他轻轻把他整个人都箍在身体里,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安全的蚕茧,将人彻底包裹住。

  强壮的胸膛源源不断传来阳刚的温度,结实臂膀的拥抱让徐景辛的眼神稍稍缓和,他轻轻闭上眼,用残存的理智压抑着内心的剧烈翻涌,努力找回更多的思维。

  渐渐地,贺霄那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同化了他的心,让他随着他的频率,一下,一下,一下……

  终于,贺霄感受到怀里的身躯不再颤抖,才把下巴从他头顶拿开,低头看他。

  徐景辛缓缓抬起头,贺霄看到他的泛红眼眶里蓄满泪水。

  他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贺霄故作轻松,摸摸他脑后的发丝,又拿过他手里的手帕,轻轻按掉他眼睛里的泪水:“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带你去医院吧?”

  温柔的目光让徐景辛安心下来。

  应激障碍发作严重的话是需要药物干预的,他精神萎靡地点了下头,这次没跟他犯倔。

  贺霄转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不,不用,我能走。”徐景辛说。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作了,也不是最严重的一次。

  在大学毕业回国后,他成立了星火救援队,从一个小的公益组织一点点做大,虽然忙碌,但很快乐很充实,的确很久没有发作过了。

  贺霄搂了下他的腿弯:“上来,让你体会一下高老庄的快乐!”

  很傻很冷的笑话,可徐景辛笑不出来。

  但他还是乖乖弯腰趴上贺霄的背。

  贺霄一直把他背到车上,两公里的路只用了十分钟,大气都没喘一口。

  等车子开上马路,贺霄偏头看了一眼缩在副驾驶座椅的人。

  他身上盖着车上备用的救援服,眼睛半睁半闭的,十分没精神的样子,看着都让人心疼。

  贺霄试探地问:“小花,哪儿不舒服了?”

  徐景辛把身上的外套裹了裹,在发动机的干扰下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去看精神科吧。”

  “行。”贺霄果断地答应一声,两道眉毛却皱到了一起。

  残酷的猜测得到本人的亲口认证,他心里十分难受。

  为什么徐景辛会这样?他过去经历过什么吗?

  想不到,他居然是个潜在的病人,难怪他总是表现得很别扭,原来,不是单纯的性格原因。

  这样的人,应该心里很脆弱的吧?

  贺霄一边开车,一边反思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一阵一阵的懊恼涌上心头,连车速都不知不觉快起来。

  徐景辛迷迷糊糊间还是感觉到周围景物倒退得飞快,他提醒:“你开慢点,我没事。”

  踩油门的脚松了松,贺霄笑了一声:“你看,我就说你逞强吧?那种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徐景辛把头偏向他,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问:“你没发现么?”

  “啊?发现什么?”

  贺霄看了他一眼,用牙齿和一只手帮他开了一瓶水递过去。

  “这间手术室,就是我们在视频里看到的那间。”

  贺霄:“?”

  他看向徐景辛:“你认真的吗?手术室的样子都差不多,再说,完全可以建造成一模一样的。”

  “手术室里小隔间很多,肯定要根据地形设计,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正对着镜头的那根支撑梁,位置大概在通往麻醉间的通道一米半左右,凸出墙面十公分到十二公分,而且,无影灯上粘着一张贴纸,不是商标,好像是口取纸那种记录编号用的,上面有血迹,你可以再比对一下形状……”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气有些喘不匀,他慢吞吞喝了口水。

  贺霄震惊地看着他,半天才发得出声音:“小花,你太厉害了吧!”

  这观察力简直比他还适合当警察,他这个预备役警察心里都有点自卑了。

  “没什么,我救援队里不少建筑专家,耳濡目染罢了。”徐景辛疲惫地闭上眼,“你说,视频里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在这座城市?”

  贺霄眼前一亮:“我立刻让奇特里卡警长去调查!”

  说着,他掏出手机,先是给奇特里卡警长打了个电话,想了想,又给房总指挥打了一个。

  “老房说会把那个Organ账号发给警长,让他自己看原始文件!”

  贺霄满脸振奋,一转头,却发现徐景辛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缕刘海盖在他的鼻梁上,有些碍眼,贺霄轻轻帮他拨开,看着他明显不太舒服的睡颜,再次皱起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作者后台操作不熟练,营养液不知怎么回事感谢不到,感谢各位小天使不离不弃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