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失温>第62章 正义的审判

  房总指挥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 或许是身体格外壮实的缘故,“九尾狐”博拉在度过十几个小时的昏迷后,于第二天清晨醒来。

  博拉被关押在许时同一所医院, 九楼,整层都被特意清空,到处都有全副武装的警察把守,可以说对这位跨国贩卖组织的成员给了十分的重视。

  他醒来之后一语不发,看警察们的眼神仿佛在看蝼蚁, 直到贺霄在奇特里卡警长的陪伴下出现在他面前。

  那双总是透露着阴狠的眸子瞪圆了:“你?”

  他以为这人起码要在床上躺几天的。

  可此时看他,只有眼眶下面残留着点淤青, 嘴角有一块结了痂的破损, 脖子底下有一圈浅浅的红痕, 其他跟没事人一样。

  这让他显得很弱。

  贺霄咧嘴一笑:“来让你接受正义的审判!”

  博拉稍稍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 他愤怒大吼:“休想,你什么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

  话音刚落, 一把椅子就被奇特里卡警长拖到他病床前, 贺霄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去:“博拉,我那天是骗了你, 不过你儿子和女子被找到是早晚的事,你信不信?”

  博拉愤怒了, 连在床上的手铐被他晃得哗哗作响,又因为扯动肋骨上的伤,动作停下。

  贺霄不懂审讯,在人软肋上戳了一棍子之后, 就把位置让给正牌警察。

  奇特里卡警长从警二十年, 一直不温不火, 无功无过, 这次因为两国决定把联合行动的知情范围缩到最小,他意外成为N国警界代表,领着一干不太得力的手下开始调查国际重案,简直受宠若惊。

  为表重视,他这次亲自上阵,从充当工具人的手下手里接过本子,开始讯问:“姓名?”

  博拉却不肯说话,被问得烦了,甚至闭上眼睛,完全没拿警察当回事。

  奇特里卡警长在客人面前显得相当有耐心,又问了一次:“姓名?”

  还是没得到回应。

  一旁的贺霄倒先不耐烦了:“博拉!”

  奇特里卡警长眼珠转了转,头也不抬地在本上记:“哦,博拉,你看,早说话不就好了?”

  博拉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本子上已经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张了张嘴,似乎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

  奇特里卡警长:“博拉,你是哪里人?”

  贺霄:“D市人。”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取代了的博拉:“……”

  依旧埋头书写的奇特里卡警长:“博拉,在许时车上放火企图杀他的人是你吧?”

  贺霄:“是我。”

  博拉浑身一震:“什么?放屁!怎么会是我?你们抓不到凶手就想随便栽赃吗?”

  贺霄扬起眉毛:“不是你?”

  博拉愤怒:“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杀许时?”

  这声大吼让贺霄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他审视着博拉的表情,而博拉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空气中仿佛有火光划过。

  足足半分钟,贺霄一笑:“地下室里的人呢?”

  博拉的目光随即转到一旁:“地下室?我不知道什么地下室。”

  “甭他妈装蒜,工厂西侧废弃仓库地下室,你在监控里看到我才出来的对不对?里面全是你的指纹!”想到那些层层叠叠的干涸血迹,贺霄再也抑制不住愤怒。

  博拉漫不经心“哦”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里面的人呢?!”

  “什么人?”

  “活人!死人!”贺霄一把薅起他的病号服前襟,“原先地下室里的人呢!”

  “不知道,走了吧?可能待着无聊,想出去透透气?”

  博拉咧开嘴,贺霄这才发现他缺了两颗门牙。

  这时,奇特里卡警长开口了,“我们在工厂附近的野地里挖出三具尸体,一男两女,腐烂程度不同,是你们干的吧?”

  贺霄疑惑地看向他。

  奇特里卡指指口袋里的手机,示意是刚得到的消息。

  接着,他问博拉:“都是你们拐骗来的吧?其他人呢?转移到哪儿去了?”

  博拉依旧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贺霄把人用力摔回床上,说:“博拉,我们已经掌握了Organ的很多资料。”

  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博拉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贺霄。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盯上你?拐带人口?”贺霄笑了一下,“这种小事值得我大老远跑到N国来?你不想想?你猜我盯你多久了?”

  说着,他把T恤掀开,露出腹部一道不怎么美观的疤痕。

  “看看,你的杰作,记得那个雨夜么?坏事干多了吧?提醒一下,巴林山谷。”

  博拉更震惊了:“果然是你?”

  “对,是我。”

  “那天就看你眼熟,你这个骗子!那个死基佬也是骗子!”

  “别他妈废话!是你自己太蠢!”贺霄成竹在胸的样子,“那个位置我还记得呢,那也是你们的据点之一吧?撤了没有?警方已经派人去在那附近搜山了,找到他们是早晚的事。”

  博拉说不出话。

  那天,贺霄被徐景辛从悬崖底下救上来,继续去顺着之前观察到的方向去寻找这伙人的踪迹,还真被他找到了,只不过,他无法确定准确位置。

  他用徐景辛的手机联络了房总指挥安排接应事宜,然后花了三天四夜的时间在树顶观察周围的动静,虽然没找到藏匿点的位置,但总算发现有人出现。

  他借着夜色跟了一段,可山中空旷,他很快被发现了。

  双方发生枪战,贺霄受了伤,当场把一名歹徒爆头,还另外打中一人,生死不知。

  他跑到公路上,而身后的博拉穷追不舍,正巧路边停着一辆运土石的大货车,司机正在车边放水,在突如其来的暴雨的掩护下,贺霄爬到车斗里,跟着回了城。

  这次,连徐景辛的手机都没电了,他联络不上任何人,以为自己死定了。

  正在绝望的时候,他看到旁边的院子里挂着面令他无比亲切的红旗。

  之前的凶险在脑海中一晃而过,贺霄面目严肃地说:“博拉,你自己看着办,是戴罪立功,还是负隅顽抗,我们掌握的证据很多,查清楚一切只不过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你想想你自己,再想想孩子,可能你剩下的机会没你想象的多。”

  博拉沉默不语。

  贺霄跟奇特里卡警长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天差不多了。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真的发现尸体了?”贺霄问。

  “对。”奇特里卡警长轻轻呼出一口气,有点难受似的,“太恶劣了。”

  如果之前看到的Organ的视频还可以勉强接受的话,那这次发现的尸体对他来说就是赤丨裸丨裸的冲击。

  “法医已经过去了,搜索工作还在继续,还不知道之后……”

  他说着,却发现身边的贺霄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他正对着刚刚经过的T型通道另一端露出笑容。

  徐景辛提着保温桶,从餐厅所在的二楼提了一保温桶牛奶,这是给许时的早饭。

  今天救援队没事,徐队长又来“赎罪”了。

  而从九楼下来的电梯必须经过二楼,再从另外一侧的通道通往大门,刚巧,眼尖的贺霄就看到了徐景辛。

  他三天没见到他了,因为实在太忙,倒是没有时间多想念,但那天他临走之前的态度,每每想起来都让他觉得不安。

  “小……徐队长!”他调高自己的调门叫了一声。

  徐景辛一愣,就看到贺霄站在通道尽头,他太高了,就连初升的清晨阳光都被他挡掉了一大半。

  压抑住心底的惊喜,他慢吞吞走过去:“啊,你怎么在这里?”

  “博拉也被关在这家医院。”贺霄轻描淡写地扯动嘴角,“给许时送饭?”

  徐景辛下意识把手里的保温桶收了收:“嗯……博拉是谁?”

  贺霄这才意识到,他们疏远得属实是有点久了。

  “博拉是九尾狐的真名。”他解释了一句,居然第一次觉得,跟徐景辛之间失去了话题。

  “哦。”徐景辛点点头,一句不该问的都没问。

  他想离开,但贺霄脚跟就像生了钉子,就站在那儿定定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也没法过去,一转眼,恰好看到身后冲自己憨笑的奇特里卡警长,就像看到了救星。

  只是,警长今天的笑容好奇怪。

  他问贺霄:“你跟警长是不是有事要办?”

  “啊,对了。”贺霄斜了一眼他手里的保温桶,“警长他们在工厂附近的荒地发现几具尸体,现在我们正要过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徐景辛咬住下唇。

  面对贺霄的再次邀请,他违心地给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答案:“好。”

  上次他在工厂拒绝完贺霄,一直后悔到现在。

  谁能忍得住好奇心呢?

  对,就只是对案子的好奇,而已!

  贺霄明显也很意外,本来已经想好了继续劝他跟过来的说辞,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答应了?

  目光从错愕变成茫然,又从茫然变成惊喜,他咧开了嘴:“那走啊?正好路上给你说说案子!”

  “案子……倒是没必要,还是保密吧,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关心。”徐景辛轻咳一声。

  “不关心?那你跟过来干什么?”贺霄挑着眉毛问。

  徐景辛咬住下唇:“……那我不去了!”

  说着就要转身回到人来人往的走廊,走另外一侧的消防通道。

  “哎?”贺霄一惊,赶忙拦在人前面,“别别别,别走啊!徐队长,你的责任心呢?”

  徐景辛扬眉:“这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

  “我开玩笑的!”贺霄几乎是把人半拥在怀里,秒切中文,背着奇特里卡警长小小声说,“小花,别跟我置气了,咱们一起呗?现在我周围都是奇奇怪怪的本地人,心好累啊,你陪陪我行不?”

  “什么叫奇奇怪怪的本地人啊?”徐景辛忍俊不禁。

  熟悉的无赖嘴脸让他内心当场投降,贺霄的哀求居然让他有种沾沾自喜的感觉,随着这两天的惦念,就好像之前放过的那些狠话也没在心里扎下根儿,飘飘忽忽的没影了。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没有原则,以前他一贯言出必行的!

  怎么就一听他喊“小花”,骨头都软了呢?

  他重新板起脸,勉为其难的样子:“我先把牛奶送楼上去,你要愿意等,就等我一下。”

  贺霄笑嘻嘻地点点头,可是等他走出没两步,就又喊住他:“徐队长!”

  他追上他低声说:“上去之后,别跟许时提我……关于警察的任何事都别提,就当今天没见过我们,具体原因待会儿路上说!”

  徐景辛诧异地扬起下巴,看到他无比严肃的样子,点点头。

  贺霄婉拒了奇特里卡警长的邀请,上了徐景辛的车。

  他懒洋洋地瘫在副驾驶位置上,顺手从杂物箱里掏出一瓶咖啡味口香糖,往嘴里扔了两粒,嚼得开心又愉快。

  徐景辛看不惯他嘚瑟的样,质问:“你怎么不去坐警长的车?不需要交流案情吗?”

  “我坐你车坐习惯了,他那辆警车底盘太低,看路难受,还蜷腿!案情么,到地方再交流也一样。”

  徐景辛无语。

  贺霄偷瞄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小花,不生气了哈?”

  徐景辛用严肃的表情竖起防线:“贺警官,别这么叫我,咱俩演戏也演的差不多了,其实没那么熟。”

  贺霄一点也没气馁,反而“嘿嘿”笑了一声。

  别扭,真别扭!这才是正常的小花!

  他的身体往下滑了滑,好像一滩烂泥。

  “不想知道九尾狐说什么了?”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徐景辛声音冰冷,但他的眼神出卖了心底的渴望。

  贺霄“噗嗤”一笑:“我想知道的事他一件也没说,包括地下室里人的去向,包括Organ的任何内幕,包括苏连深可能躲到哪里……”

  稍稍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徐景辛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配合地问:“那他说什么了?”

  贺霄打了个响指,兴致勃勃地撑起身子坐好,好像很为终于能拉回徐景辛的兴趣而高兴。

  “奇特里卡警长问他,是不是他点燃了许时的油箱,你猜他说什么?”

  被忽然提到不愉快的经历,徐景辛的脸色变了变:“说什么?”

  贺霄挠挠下巴:“原话是……‘当然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杀许时?’”

  徐景辛不解:“那怎么了?”

  “奇特里卡警长的原话是‘博拉,在许时车上放火企图杀他的人是你吧?’”

  徐景辛一头雾水。

  他一边开车,一边抿着嘴唇在心里用这两句话把当时的场景还原了一遍,感觉的确有点不对劲。

  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了,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这点细微的动作立刻被贺霄逮了个正着。

  “你也发现了是吧?”他问。

  “发现什么?没有!”徐景辛否认。

  “装傻是吧?”贺霄不以为然地弯起眼睛,“九尾狐居然说他不会杀许时,正常人的回答难道不应该是‘许时是谁’?哎?对了,刚才你还问我博拉是谁,这才是正常反应嘛!”

  徐景辛想了想,平静地说:“也不能这样说,九尾狐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放火,也许正是他一直在盯着许时,又找了个机会放火杀他,他一直都知道许时是谁,这个答案不奇怪。”

  贺霄摇头:“虽然监控里那个人的身体也很壮实,但跟九尾狐还是有差异的,监控看不太清楚,但放火的人皮肤偏白,跟九尾狐完全是两个人种,不可能是他亲自纵火。”

  “也许是他派人做的。”

  “可我总觉得,九尾狐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他要么不说,既然说出来,有很大可能……”

  “贺霄,你别总疑神疑鬼的,许先生是受害者,你这样太让人伤心了。”

  “……好吧!你对!”

  贺霄不想再因为许时产生矛盾了。

  他立刻转身对着徐景辛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把自己嘴巴严严实实地封上,惹得徐景辛没憋出,发出一声轻笑。

  贺霄可开心了,这些天的疲惫全都因为这个笑容一扫而空。

  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干劲。

  他再次提醒自己:只要破了这个案子,只要彻底把Organ掘了根,他就不必再担心牵连到徐景辛,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应他隐晦的好感了。

  徐景辛对他有好感,他一直都很肯定,从那个血淋淋的雨夜开始,他的纠结矛盾、他的关切爱护、他眼底偶尔闪现的光芒……

  那天那个戏剧性的吻,把贺霄对同性的最后一点心理障碍都给击碎了,他一直都想再来一次、再来无数次、来一辈子,但对象只能是旁边这个在感情方面谨小慎微到自卑的“老年人”。

  有警车的开路,行程顺利多了。

  三辆车很快到了工厂周边的荒地,远远看去苍茫一片,正有几名警察在不太丰茂的草地上忙碌。

  见到奇特里卡警长过来,一个年纪很大的法医迎上来,他留着大胡子,头上没戴警帽,而是缠着头巾,应该是有某种不受法规约束的宗教信仰。

  奇特里卡探头看了一眼坑边蒙着白布的尸体,问:“什么结果?”

  “从软组织液化程度来看,大概死于一个月前,女性,三十岁左右。”法医停了停,“死前被摘除了子宫,右腿膝盖以下缺失,切口平滑,应该是死前被斧子之类的利刃砍掉的。”

  他没说的太详细,因为之后还要打报告。

  徐景辛没听懂法医纯正的当地话,看向贺霄,贺霄没多想,就简单给他说了一下。

  但就这简单的几句,就让徐景辛浑身不适,就像被人抽了筋,从头到脚都硬邦邦的。

  看他脸色有点发白,贺霄勾起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腕,在他转过头来时,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刚巧,奇特里卡警长一回头,他的手指就像触电一样弹了回来。

  徐景辛斜睨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的脸皮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厚。

  奇特里卡警长尽职地解释:“贺警官,这具尸体是刚刚发现的,之前发现的那三具已经运回警局去了,法医已经初步检验过……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时间有新有旧,无一例外是虐杀。”

  贺霄了解地点点头,徐景辛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他环视这片足有十个足球场大的荒野,不知道那些稀疏的野草下面还隐藏着多少罪恶。

  突然感觉,就连呼吸嗅到的风都带上了一股淡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