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被一铲一铲弄开,众人在院外探头张望,谁也不知道下面会挖出什么来。

  五分钟、十分钟……

  葛升卿知道,根据他们埋的深度,大概在第二十分钟会被挖出来。

  两个人在挖,挖得也很不走心。也就是说,他们随时可能放弃,觉得报警人只是个脑子不清醒的精神病患者……

  毕竟这是学校,还是个寄宿学校。学校里的小孩怎么会没注意到有人挖坑埋尸呢?还有一个看上去就很文气的老师,可能连杀鸡都不敢。

  永季和他遥遥对了个眼神。他想趁着无人注意挪向车子,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就立刻开车跑。

  可他刚挪出一步,白又漆就喊住他:永季哥,你要去哪啊?不看看树下挖出的东西吗?

  永季只能硬生生止步。

  围观群众在期待,

  现场最轻松的是涂小盼。因为智力问题,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仍笑呵呵拉着葛升卿的手晃来晃去:老师唱歌,老师唱歌。

  升卿轻轻抚过她头顶,对她笑了笑。

  老师的另一只手,被黎子薰紧紧抓着。孩子不知道怎么隐藏情绪,紧张地抓着老师,抓得葛升卿的手都失血了。

  黎子薰:老师……

  葛升卿摇头:没事的。

  葛升卿: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别怕。

  这时,随着一声呼气声,其中一个人放下了铲子:还挖吗?底下啥都没啊。

  另一个人点头:要真是没有东西,咱们不能一直往下挖吧?

  他们看向带队的民警。那个民警也在犹豫,吃不准下面有没有东西。

  小薰紧张地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葛升卿把他交给周小秋,走向了黑柳树。

  葛升卿:你们还要挖吗?是不是要给个解释?肯定有人在恶作剧。

  民警走到坑边往下望,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把坑填平……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人的铲子掉进了坑里。沉重的铁铲落在坑里,并没有发出泥土松软的声音,反而落出一声闷响——

  下面有东西。

  坑边的所有人顿时都警醒起来。民警跳下坑,捡起铲子,试着拨开土层……

  最后一层遮掩着的、薄薄的土层……

  ——下面,是行李箱的一角。

  人群外,傅永季决定不顾一切冲向车门;一个消瘦的人无声无息挡在他身前,睁大眼睛看着他。

  白又漆:永季哥,这次你护不住他了。

  人们将行李箱一点一点从坑里挖出来;学生们都慢慢涌向葛升卿,不约而同向后拽他的手和衣角,让他快跑。但葛升卿还是站在那,望着行李箱被抬出来,重见天日。

  有人拿相机对准了它,准备记录它被打开的瞬间;民警戴上手套,打开行李箱的扣子,将盖子缓缓抬起……

  四周静了,有人踮起脚想看清箱子里的东西;而箱子边最先看清的人,都不由呆住了,面面相觑。

  ——里面是一只猫的尸体。

  白又漆也呆住了,冷冷抬头看向身边的戴优——记者是他负责联系的,她们从孩子嘴里得到了柳树下的那个秘密,涂小盼说的,葛老师带着大家一起埋了个女孩在树下。

  葛升卿走到箱子边,微笑着合上箱盖。

  葛升卿:这是以前养在学校里的猫。后来被车压死了,同学们很伤心,就把它埋在这了。

  -

  人群渐渐散去,行李箱被埋回树下。学校和县办公室继续处理关于交换地点的事,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乔真和葛升卿看着白家的车开远了,都松了口气。

  乔真:行了,被担心了,他再怎么样也不敢抢县办公室的地盘。

  葛升卿:……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县长。

  乔真拍了拍他的背:你要报答我,就把新学校管好了。

  大家各自把东西搬进搬出;永季开着大巴,送升卿和小孩子们去原来县办公室的地点。车里只有自己人,孩子们都兴奋地谈论起那只猫:葛老师你是不是会变魔术?

  葛升卿让他们猜。有人说是魔法,有人说是姐姐变成了猫……只有周小秋想到了:是不是直接在姐姐的箱子上面再放了个箱子?

  升卿对他比了个“嘘”——他说对了。黎慧慧睡着的箱子埋在更下面。葛升卿之前就把坑挖开,再埋了个装猫的箱子在她上面。

  ——如果今天那群人再往下挖,只要再挖几铲子,就能找到真正的箱子。

  孩子们发出惊呼,学到了很厉害的事情,但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应用的机会。

  -

  到了新的学校,把课桌椅摆上,东西就都是现成的。乔真还替他新要了两个教师的名额,能慢慢把校舍办起来。

  隔一条街就是龙池学院。每到下课时间,校门口被豪车堵得水泄不通。

  周一的时候,是涂小盼的生日。永季特意用电饭煲烤了个蛋糕胚、打了一大碗奶油,给她做个生日蛋糕。

  葛升卿帮他打奶油。永季时不时就说“尝尝打好了没”,伸手指到碗里偷奶油吃。厨房里,一个一边打奶油一边躲,一个跟在后面手贱。

  忽然,黎子薰从门外进来,看两人绕着桌子跑,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兴奋地加入进去跟在后面一起绕桌子跑。

  黎子薰:葛老师,涂小盼的妈妈来了,说要带她回家过生日!

  葛升卿:什么啊?她妈妈都快一年没来过了。

  涂小盼有发育迟缓。母亲是未婚生育,生完孩子后就把孩子丢给了外婆。外婆年纪大,把女孩拉扯到六七岁,就送去了白山校舍。

  前几年偶尔回来看看,这几年就基本不出现了。

  校门口,涂小盼的母亲靠着铁门,不耐烦地等着。她身后有个年轻的男孩子,是她的新男友。

  葛升卿提着孩子的手,匆忙到了门口:涂小盼妈妈,你很久没来了。我要跟你说一下小盼的情况……

  涂雅芬咬着嘴里烟屁股,接过孩子的手,含糊答道:知道知道。不用说了。

  然后她把孩子丢给了男友,三人上了车,就这样走了。葛升卿追了几步,想让他们登记家长信息,但是车子扬长而去,没有停留。

  小县城里,大家的住处都是好打听的。尤其是涂雅芬算是小有“名气”,葛升卿也知道她大致住哪。

  结果,刚送走孩子,永季就急匆匆出来,说蛋糕忘给了,要送去涂家。

  -

  涂雅芬和男友住在母亲的家里,很小的老屋子,里面乱得像狗窝,不知道堆了多久的外卖盒子满地都是。

  永季提着蛋糕敲了敲门,里面没人,也没关门。也许他们接完孩子后没有立刻回来。

  门就这样开了,也许是因为这里实在没什么好偷。永季小心翼翼在满地垃圾的缝隙中往里面走,想将蛋糕放在桌上。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声响——涂雅芬和男友带着孩子回来了。

  也许是有前科人员的本能,永季手忙脚乱抱着蛋糕,跳进屋子最里面,拉开衣柜藏了进去。

  刚进去,他就后悔了——自己又不是来干坏事的!这样偷偷摸摸,显得更加诡异了。

  永季正想从衣柜出来,大大方方出现,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哭声——涂小盼被母亲的男友拎起来,恐惧得大哭;男人看看涂雅芬,满脸犹豫,手举在半空。

  男人:……真打啊?

  涂雅芬催促:愣着干什么?打啊。打完了就拍照。

  永季从衣柜缝里看着这一幕,惊呆了。

  下一刻,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涂小盼被重重打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