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阿廖沙>第3章

  “亲爱的瓦夏:

  今天的阳光很好,气温大约在五度,有一只云雀在傍晚时分落在我的肩上,它的翅膀上有一片蓝色的羽毛,这让我想到了你的眼睛。我听说你是营队里的狙击手,你可真了不起,我就不会用莫辛纳甘狙击/枪,如果可以的话,见面了你能教我吗?

  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加入了军队,我在这边很好,郭利亚,哦不,尼古拉中士他对我很好,他二十五岁,长得比你还高,壮得像头熊,杀了好多个法西斯!还有佩特罗夫上尉,他是一位战术家,他会教我很多侦查的技巧,因为他也是从侦察兵做起来的。当然,热尼娅也很爱我,她是我们的随军医生,她很漂亮,二十三岁,是莫斯科的女孩儿,尼古拉总是盯着她脸红。

  哦瓦夏,我实在想念你,想告诉你我的一切。我晚上吃的是土豆,永远的土豆,你呢?我多想知道你晚餐吃的什么,你最爱烤牛肉片,我也是,我有好多好多和你一样的爱好。你可别取笑我在模仿你,因为我们实在太相似。你不会笑我,你会亲吻我,是吗?

  瓦夏,我多想吻吻你的嘴。

  ——你亲爱的阿廖什卡”

  阿廖沙合上笔记本,在灯光下打着哈欠。他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和钢笔放在他的随身军包里,裹上毯子朝浑身撒发热气的尼古拉凑去。在低矮的帐篷中,尼古拉打呼噜的声音仿佛有把德国佬引来的架势,阿廖沙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在这种震耳欲聋的声音下睡觉。

  他瑟缩成小小的一团,渴望自己能做上一个关于瓦夏的梦。要做什么梦好呢?其实梦也不比回忆美好,或许就将回忆编织成梦境好了。就比如在战争爆发前两年时,自己十一岁,瓦西里则是光彩照人的十六岁时刻。

  他是真的光彩照人,十六岁的少年骑着自行车从坡道上如风般掠过,金色的短发和洁白的衬衫让他看起来像天使。

  “瓦夏!”阿廖沙从林子里钻出来,朝他挥手,“你能带我骑车吗?”

  “上来,亲爱的。”瓦西里将阿廖沙抱起来,坐在自行车前的横杠上,双手握住车把将他环住,大叫一声:“出发啦!”

  “哦!出发啦!”阿廖沙举起双手欢呼,差点没坐稳,慌忙抓紧了瓦西里的胳膊,一张小脸儿吓得煞白。

  “慢点,瓦夏,慢点。”

  “哦阿廖什卡,你是胆小鬼吗?”瓦夏刹住车,捏了捏他发红的鼻尖。阿廖沙委屈地转身抱住瓦西里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里蹭来蹭去,瓦西里痒得直笑,差点扶不稳车。

  “嘿!停下停下!别使绝招啦!”

  瓦西里最受不了阿廖沙用他软乎乎的头发蹭他,一边蹭还一边哼哼,喘着气儿,他的心尖儿都快被融化了。于是他抱起阿廖沙放到地上,将车停到一边,看向河边油绿的草地,问阿廖沙要不要去那边躺着晒太阳。

  “好啊!晒太阳!”阿廖沙蹦蹦跳跳地跑到河边,四仰八叉地躺下,当瓦西里躺在他身边时,他发现瓦西里眼睛里浮现他看不懂的情绪。少年人的面庞缱绻温柔,蒙着一层淡如薄雾的愁思。阿廖沙端详了他很久。

  “你在想什么?”他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瓦西里。

  “听说西边儿在打仗,你知道吗?”

  阿廖沙摇头,问:“哪个西边?”

  “德国,希特/勒。”瓦西里转过头看阿廖沙,他背对光表情懵懂可爱,显然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瓦西里笑了笑,收回目光看向1939年锡尼亚维诺上方晴朗的天空。

  大雁掠过湛蓝的天幕,浮云堆积成团,各式各样地随风变幻,近处,几只彩色的蜻蜓飞舞凝停在半空,仿佛在嗅闻河风中的向日葵花香。

  “我知道德国。”阿廖沙有点生气地撇过瓦西里的脸,让出神的他看自己,“它在咱们西边儿呢,我知道它。”

  “希特勒呢?”瓦西里的眼里跳跃阳光,朝阿廖沙抬起漂亮的眉毛。

  直到阿廖沙气馁地摇头,软软地躺下去,他才知道他又惹这骄傲的孩子不开心了。瓦西里撑起身,伸出手挠阿廖沙的痒痒,坏笑说:“不知道我就惩罚你。”

  阿廖沙尖叫起来,在草地上拼命挣扎,抱着瓦西里直打滚,差点滚到河里去。他们放声大笑,漂亮的脸蛋儿被阳光照得通红,当瓦西里把阿廖沙抱在怀里时,他觉得他是那么可爱,于是他捧住他的脸,又在他软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要亲你。”阿廖沙对瓦西里说,他趴在瓦西里身上,用手固定住他的脸,生怕瓦西里跑了,他傻笑地撅起嘴,然后对准瓦西里的嘴亲了下去。

  瓦西里瞪大了眼睛,动作瞬间凝固,但阿廖沙还觉得意犹未尽,抬起头来,砸吧砸吧嘴,又亲了下去。好一阵他才抬起头,说:“瓦夏,你的嘴真甜。”

  瓦西里猛地坐起来,阿廖沙从他身上摔下,哎哟一声,爬起来不解地看向瓦西里。瓦西里则是死死盯住前方的草地,表情僵硬在脸上。

  “你怎么了?瓦夏?”阿廖沙眨着双绿汪汪的眼睛问他,他心里直打鼓,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瓦西里哆嗦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血色,他朝阿廖沙宽慰地微笑,摇头说:“没什么。”

  阿廖沙难过地皱起眉头,用手指绞着衣角,低下了头,嘟囔问:“你不喜欢我亲你吗?”

  “没有!”瓦西里连忙大声否定,生怕阿廖沙不信似的,他说:“我喜欢你亲我,真的。”

  说完,他缓缓低下头,阿廖沙看到瓦西里洁白的脸颊上浮现玫瑰色的红晕,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默想,神思遨游在外,静默持续了好几分钟,阿廖沙想,若是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一定会把他吓一跳的。

  于是他挨近瓦西里坐下,也不出声儿了。日光西斜,白晃晃的河面逐渐铺撒上浓郁的金色,两人的身影在河边的草地上拉了很长很长,长到纠缠在一起。阿廖沙回头,看到瓦西里的单车在河堤上,拴在车把上的一颗亮闪闪的红星在风里转圈儿。他又看向依旧沉默的瓦西里,夕阳下他忧郁的侧脸雕刻在河畔优美的风景里,成为阿廖沙永不能忘怀的画面。

  阿廖沙在睡梦中露出幸福的笑意,毯子下他的身躯缩成一团,偶尔因为灌进帐篷的寒风无意识地打颤儿。但他的确是幸福的,因为如他所愿,他又在梦里见到了瓦西里,还是他第一次亲吻时的瓦西里。

  只是后来他问过瓦西里为什么那天会突然沉默,瓦西里只是微笑摇头,保持能让他安心的缄默。纯真善良的少年将隐秘埋藏在心里,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是自己的初吻,而自己居然在双唇接触的刹那怦然心动。

  他的确是心动了,带有难以启齿的罪恶感。这抹突变的感情在他心里燃起了细细的火焰,不断煎熬着他,让他欲罢不能,又让他在无数个夜晚彻夜难眠。

  而阿廖沙,则对这个吻近乎疯狂地痴迷,他还没有长大到足以弄明白这个吻所蕴含的感情的程度,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那道柔软所渗出来的甜蜜。

  因为那是瓦西里独有的味道,而他喜欢那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