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没有考上重点班的这件事儿, 在梧桐幼儿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下课后,几个老师在角落嚼舌根,“平时看小楼还挺聪明的, 他怎么能没考上重点班呢?”

  “亏得咱园长对他抱了那么大的希望。”

  “我听说,小楼现在住阮沅家,小楼的功课还是阮沅奶奶给辅导的, 听说阮沅奶奶还是大学教授呢,就这都没有考上吗?”

  “话说阮沅奶奶,她不给阮沅辅导功课,她光给沈楼辅导功课,你说她这是图什么呢?”

  “谁知道呢,可能是小楼没咱们想得那么聪明,他还没开窍吧?”

  “害呀,说句不该说的, 这不就印证了那句话吗, 学习这玩意, 没天赋,还真不行。”

  老师们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此事, 一转头就见沈楼正站在他们身后,几个老师瞬间哑舌,支支吾吾,“小...小楼, 你怎么在这里呢?”

  沈楼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初夏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 不规则地落在他身上。

  他眼睫轻垂, 微低着头, 看也不看那群老师们。

  不远处, 阮沅背着舞团的抽绳小书包,哒哒哒地跑向沈楼。

  今天要上舞蹈课,阮沅下课忘带装舞服的书包了,还是沈楼提醒他,他才跑回班里去取的包,留沈楼在原地等他。

  要说沈楼没考上重点班,谁最高兴?

  那必然是阮沅。

  阮沅脑容量有限,分不清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区别。

  他只知道,他又可以和大黑天天泡在一起玩了。

  阮沅扑在沈楼身上,用脑袋蹭蹭沈楼下巴,“我回来啦,我今天超快的对吧?”

  “我都这么厉害了,你都不夸夸我吗?”

  “好吧,你不夸就不夸吧。”沈楼还没来得及接话,阮沅已经开始给自个找台阶下了,他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反正以后我们都在一起,还在一个班里,我们又住在一起,你有的是夸我的机会。”

  “你跑不了的。”阮沅狡黠一笑。他从沈楼身前,绕到沈楼身后,用双手搂着沈楼的脖子,整个人挂在沈楼身上,像是松鼠长且毛茸茸的大尾巴,“哼哼。”

  沈楼扒拉着阮沅站好,他牵起阮沅的手,带着阮沅往校门口走。

  谢道玉还在学校门口等他们放学,已经耽误了很久了,不能再耽误了。

  阮沅乖乖照做,他和沈楼十指紧扣,往出走。

  临走前,阮沅转头,他和愣在一旁的老师摆摆手,笑眯眯道,“老师拜拜,明天见~”

  等两个小朋友走远后,几个老师对视一眼,眼底皆是一片复杂神色。

  别说幼儿园的老师,会诧异于沈楼没有考上重点班。

  阮家夫妻同样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在得到确切的小学分班消息后,两夫妻在微信对话框里,互相发了十几个问号,都表示不能理解。

  阮沅考不上重点班,是意料之中,沈楼不应该考不上啊。

  下午,谢道玉送阮沅来舞团上课。

  白心将谢道玉拉到角落,她刻意背着沈楼,压低声音,“师母,小楼没考上重点班的事儿,您知道吗?这事儿....怎么会这样呢?小楼的功课是您教的,他的水平别人不说,您是该知道的啊。”

  “我和阮恒商量着,打算明天向学校提出复查,重新给小楼判卷。”

  “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判的卷。”

  “就算压分也不至于这样压吧。”

  “这不是欺负人呢嘛?”

  不远处的舞室里,阮沅正坐在地板上,蜷成一团,弯腰费劲巴拉地换舞蹈鞋。

  阮沅胳膊就短短一撮,胳膊伸得最长时,才能勉强碰到脚。再加上他长得快,刚买没两天的舞鞋,这会儿穿就有点偏紧了。

  阮沅整个身子都要完成180°了,肚皮半贴在腿上,咬牙切齿地把舞鞋往脚上套,可惜他的手半天都碰不到脚后跟,鞋子怎么穿都穿不上。

  沈楼蹲下来,他让阮沅靠在墙上,他拿过阮沅的舞鞋,低头很快帮阮沅把舞鞋穿好。

  阮沅唇边挂着抹得意的笑,他像个翘脚小王八似的,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享受着沈楼的服务,时不时他还趁机摸一下沈楼的脑袋。

  沈楼抬头看他。

  他又立刻收手,吐吐舌头,佯装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

  沈楼继续帮他穿鞋,阮沅趁机再摸一把沈楼的脑袋,软乎乎的,手感超级棒!

  谢道玉收回视线,她看向白心,“你先别着急去查成绩。”

  “等我回去问问沈楼再说。”

  将阮沅送到舞团后,谢道玉带着沈楼回了家,他俩之间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话可说。

  沈楼熟稔地掏出作业本,开始做题。

  谢道玉敲敲沈楼面前桌子,“聊聊?”

  沈楼放下笔,规规矩矩地坐着。

  “这次考试是怎么回事?”谢道玉除了和阮沅说话时,能稍微注意点方式方法,她和其他人说话,她一向都是如此地单刀直入,压根不考虑对面是不是小孩。

  沈楼低头不语。

  谢道玉两下就猜出了实情,她半笑不笑道,“你故意的?”

  沈楼点头承认。

  谢道玉,“你想和阮沅去一个班?”

  沈楼的声音很低,“嗯。”

  谢道玉的指尖敲击两下桌面,她看着沈楼的目光,变得越发复杂和难以捉摸。

  半晌后,她指尖一停,抬手抱臂,她冲沈楼抬抬下颚,“行了,你做你的题吧。”

  “以后的英语单词,你每天再多背两页。”

  沈楼没有抱怨什么,他拿起笔,继续做题。

  一晚上学习时间结束,谢道玉带沈楼去接阮沅舞团放学。

  阮沅见到沈楼,就跟个跳蚤似的,扒在沈楼身上,他和沈楼分享着今天的所学所悟,小嘴叭叭地根本停不下来,“我们今天排练了新的舞蹈,老师还夸我了呢。”

  “你有没有替我感到一点点开心呢?”

  “反正我超级开心就是啦。”

  谢道玉私下找到白心,“你明天不用去查成绩了,沈楼没考上就是没考上。”

  白心皱眉不解,她不信,“啊?”

  谢道玉横眼看他,“沈楼是我带的学生,他能不能考上,我心里能没数?”

  白心还想再说什么,但一对上谢道玉不容置喙的目光,白心刚想说的话,就全给压了回去。

  谢道玉最近对沈楼的上心程度,白心是能感觉到的,谢道玉对沈楼肯定没有坏心思。

  既然如此,那谢道玉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沈楼最后就这么被敲定去了普通班。

  梧桐幼儿园大班毕业时,沈楼和阮沅拿到了一样的普通班的录取通知书。

  阮沅把两张录取通知书放在一起,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只有上面的录取人名不一样,剩下的内容都一样。

  阮沅想到了什么,他掏出他藏在枕头下的他和沈楼的狗证,把几张证件全部摆在一起。

  他指着这些证件,冲沈楼傻笑着,眯起的眼睛宛若座吊桥,“你看,都一样耶。”

  “你有的,我也有。”

  “大黑,我们真的太有缘分了,对不对?”

  “我们以后也会这样下去,永远在一起,对吧!”

  沈楼点点头。

  “好耶!”阮沅一个飞扑冲向沈楼,他抱着沈楼的脑袋,嗅来嗅去。

  -

  暑假刚过几天,北城的沈明危终于忙完了手头大半的工作,闲了下来。

  他难得有天能赶早回家。到家后,沈明危第一时间去找儿子沈宇昂,他问佣人,“宇昂呢?”

  佣人毕恭毕敬,“小少爷已经休息了。”

  沈明危看一眼腕表,现在才九点,别人家的小孩,九点还在学习,就连他小时候,也从没有这个点睡过觉的。

  沈宇昂他是怎么好意思睡的。

  沈明危压着火,他挥手让佣人扯下,他去到沈宇昂的书房,检查了圈沈宇昂最近的画画进度,以及学习情况。

  不翻还好,一翻沈明危便是一肚子气。

  沈宇昂的画画水平没什么进步,学习进度也一直在原地踏步。

  毫无长进。

  当夜,沈明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又一次想到了沈楼,也不知道沈楼是不是个可用的苗子。

  第二天,沈明危让苏秘书备车,他要去趟安城,去见沈楼。

  苏秘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就打点好了一切。

  以沈楼的聪明程度,苏秘书笃定沈楼上次听懂了他的话,沈楼这次一定能回来。

  对于沈楼,苏秘书多少是有点心疼的。那么小个孩子,被扔在陌生的城市,他是真的看不下去。他希望沈明危可以带沈楼回北城,他觉得,沈楼资质不比沈宇昂差。

  一路上,苏秘书没少和沈明危说沈楼的好话,“沈楼他们幼儿园园长,给沈楼的评价很高,说他是他们这批小孩里,最有天赋的。”

  加长林肯里,沈明危的视线从商业报表上移开,颇有兴趣地抬抬眉,“是吗?”

  苏秘书马屁立刻跟上,“他们也不看看沈楼是谁的孩子?”

  沈明危的喉间发出短促的一声笑,意味不明。

  两人满怀期待地来到了梧桐小区。

  路上,沈明危还不断对小区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小区档次不够,他得给沈楼换小区。

  苏秘书抿唇轻笑,耐心地附和着沈明危的话。

  而等两人到了沈楼家里,却没有瞧见沈楼,一问保姆才知道沈楼去楼上阮沅家玩去了。

  沈明危当下便压了压眉毛,不太满意。

  苏秘书连忙去阮家找沈楼,让沈明危先在房子里等着。

  沈明危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他这人久居上位,身上气场很强。哪怕他穿着休闲版型的西装,但他面无表情地在家里晃荡时,就跟家里来了个活阎王似的。

  保姆受不了沈明危的气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她找了个借口,出门买菜去了。

  沈明危批了保姆的请求。他转悠到了沈楼的房间,随手拉开一个抽屉,发现抽屉里有一张类似录取通知书的硬纸板,正倒扣着放着。

  沈明危顺手拿起那张纸版,翻过面来。

  -

  苏秘书不敢耽搁,他三步并做两步地上楼,跑到阮沅家,敲敲门。

  今天是工作日,阮恒和白心去上班了,谢道玉之前的学生来拜访她,要和她讨论学术问题,家里不方便有小孩。谢道玉便让沈楼和阮沅先回家玩去了,也算是给沈楼放了半天假。

  苏秘书敲门时,阮沅和沈楼正在浇花。

  阮沅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他花没浇几朵,但他身上的防水围裙,报纸叠的帽子,还有脚上的塑胶雨鞋,防水手套,浇花装备倒是一个都没少。

  看那打扮,他活像是个敬职敬业的小农夫。

  阮沅人小鬼大,他抱不动花洒,最后整了自个一身水。

  沈楼无奈接过他手上的花洒,帮阮沅给花浇水。阮沅笑嘻嘻地往沈楼身上凑,一个没注意,沈楼手上的花洒位置一偏,他倒是浇了自己一身水。

  沈楼灰色的T恤上留下一圈圈的水渍。

  阮沅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大黑,你也是漂亮花花,你也需要给自己浇浇水,对不对?”

  阮沅的脑回路,一般人真的跟不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阮沅摘下自个脑袋上的纸帽子,皮围裙。他踮脚给沈楼戴上帽子,又把围裙帮沈楼系好,阮沅不会打蝴蝶结,索性便在沈楼身后打了个死结。

  最后,阮沅把花洒重新塞进沈楼手里。

  阮沅则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蛋,紧紧闭眼,努力学着路边小花小草的模样,“大黑,你是漂亮花花,我也是!”

  “刚刚你给自己浇了水,现在你该给我浇水了。”

  “快点快点,我快缺水渴死啦!”

  沈楼瞧着阮沅一本正经扮演小花朵的模样,唇角轻轻挑起一点。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阮沅不太开心地睁开眼,闷闷道,“谁呀?”

  大黑还没给他浇水呢,就有人要来打扰他们。

  阮家夫妻教导过阮沅,不能给陌生人开门,以往阮沅都会照做,听见敲门声也不管。

  但今天阮沅心情不好,他着急要去开门,却沈楼拦了下来,阮沅只能隔着大门,问门口的人,“你是谁呀?”

  “是我,小楼,我,苏秘书,我是来找你的。”

  熟悉的声音传进屋内,沈楼一顿。他搬来一个凳子,站在凳子上透过猫眼一看,发现外面确实是苏秘书后,沈楼放回凳子,打开了大门。

  门开后,苏秘书瞧见沈楼皮围裙搭配纸帽子的滑稽打扮,他皱了皱眉,“小楼,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总来了,走,你快上去和我见见他。”

  听到沈总二字,沈楼眉心一跳,手心不由紧攥成拳。

  阮沅怯怯地看着面前陌生人,他藏在沈楼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他小声问沈楼,“他是谁呀?”

  沈楼想要挣脱开苏秘书,他想先把阮沅送到谢道玉家,他再回去见父亲,不然他不放心阮沅一人在家里。

  苏秘书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他左手牵起阮沅,右手拉着沈楼,“你朋友我先帮你看着。”

  沈楼仍有担心。

  苏秘书急得火烧眉毛,他不知道沈楼现在在墨迹什么,他用手点点自己胸口,“小楼,我,你还放心不过吗?”

  “我保证不会让你的小同学受一点伤。”

  “你快上去,别让沈总等急了。”

  “别忘了我上次和你说的话。”

  阮沅有点懵,他看不懂现在的情况,不过他能感觉到苏秘书不像是坏人,他乖乖地任苏秘书牵着。

  只是他一双眼珠提溜提溜地转着,一直盯着沈楼看。

  大概是现场气氛太紧张,阮沅总有种很坏的感觉,像是气球被人用针戳了个小洞,正一点点地向外漏着气。

  事已至此,沈楼松开阮沅的手,他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向楼下走去。

  苏秘书牵着阮沅跟在他身后。

  阮沅偷偷拉了拉沈楼的衣摆,他缩着脑袋,有点害怕,沈楼回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快到楼下时,苏秘书意识到沈楼现在的打扮,很不合时宜。

  他一手帮沈楼摘下纸帽子,随手扔在一旁地上,另一手帮沈楼解着皮围裙的腰绳。

  只是腰绳被阮沅打成死结,苏秘书关心则乱,半天都解不开,他不由抱怨道,“你什么时候穿成这样不好,非要是今天穿成这样...”

  苏秘书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时,方才楼道里还充沛的阳光,猛地一暗。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楼道窗前。

  沈明危站在楼道窗前,手上拿着沈楼的小学入学通知书。他抱臂站在逆光处,看不太清楚面部的表情,冷声问道,“穿成什么样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阮沅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他低着头不敢和沈明危对视。

  他感觉面前的沈明危,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的巨型犬藏獒,霸气又威武,看着有点凶。

  苏秘书赔笑着解释道,“小楼热心肠,帮楼下的孩子收拾家呢,这才穿成了这样。”

  沈楼注意到父亲手上拿着的通知书。

  他敛了敛眸,轻手推开苏秘书,他穿着阮沅的皮围裙,身上还沾着水痕。他上前一步,站到沈明危面前,却迟迟没有开口,也没有叫一声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的男人。

  沈明危上下打量了圈沈楼的装扮,嫌弃蹙眉,他转身往房间里走去,“你跟我进来。”

  沈楼跟在父亲身后,往里走。

  阮沅急了,藏獒叔叔要带他的大黑去干嘛?

  大黑只是只普通小狗,肯定打不过凶猛的藏獒叔叔的呀。

  阮沅拖着苏秘书,忙不迭地跟在他俩身后,想要跟着一起进去看。苏秘书知道现在外人不方便进去,他硬是拉着阮沅,不让阮沅进去。

  沈明危带着沈楼进入房间,啪得一下甩上门,这次是彻底将阮沅挡在了门口。

  门外,阮沅一把甩开苏秘书的手,他跑到房间门口,贴着耳朵在大门上,想听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是藏敖叔叔的。

  “为什么被分到了普通班?”

  “题太难,还是压根看不懂?”

  “重点班很难考吗?100选20的概率,就这都考不进去吗?”

  房间里一直都没有沈楼的声音,阮沅双手巴拉着门框,小眉毛皱得高高的。

  倏地,房间里藏敖叔叔的声音,猛地高了一瞬。

  “说话!”

  “我在问你话!”

  “我让你说话!”

  藏獒叔叔的声波好似都带着能量,阮沅被激得打了个哆嗦,他身子向后一扬,下意识就想要远离逃跑。

  不过想到沈楼还在里面,阮沅不由再次靠上去,他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小肩膀崩得直直的,有点紧张和害怕。

  房间里,沈楼仰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只见过两次面的父亲。

  他第一次见父亲,父亲任他被欺负,随后将他从北城扔到安城。

  他第二次见父亲,父亲质问他为什么考不进重点班。

  纵使沈楼再这么早熟,他也想不出这里面的逻辑。

  他的父亲究竟在将他当做什么?

  将他当做狗一样地逐出家门,又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叼一块黄金骨头滚回家。

  沈明危掌权多年,他厌恶质疑和叛逆,他要的只是臣服和温顺。

  而现在沈楼的眼神,明显是在告诉他,他不愿意臣服于父亲的权威。

  自己的权威被一个小孩质疑,这让沈明危感到了不悦。

  他上前一步,抓起沈楼皮围裙的肩带,想一把扯下来,“你这都穿的是什么?”

  “你的心思能不能放在正道上?”

  “沈家就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小孩!”

  成年人的力气很大,小皮围裙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尤其这个皮围裙还是阮沅的,沈楼不想皮围裙被撕碎,不想阮沅难过。

  他猛地向后退了两步,从沈明危的爪下逃出。

  他这样的反叛,更加激起了沈明危的不满。

  沈明危眯眯眼。他从北城来到安城,本意是想看看沈楼,却没想到沈楼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不仅考不上重点班,一天穿得乱七八糟的,现在甚至都敢反抗他了。

  “你什么意思?”

  “我警告你,你现在就把这衣服给我脱下来。”

  “我只给你三十秒。”

  沈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仰着头双眸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眸色深得像是看不见底的洞。

  只有他藏在身后,紧攥到暴起青筋的双手,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和愤恨。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门外苏秘书的眉头高高皱起,他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阮沅紧张无措地在原地直打转,他咽咽口水,舔舔唇,站都站不直,双腿打着战。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藏獒叔叔会不会欺负沈楼,会不会打沈楼。

  沈楼就是普通小狗,肯定打不过藏獒叔叔的啊。

  阮沅想去救他的小狗,可...可他也很怕藏獒叔叔。

  他也怕被藏獒叔叔打,他也打不过藏獒叔叔。

  渐渐听不到屋里的声音了。

  阮沅担心藏獒叔叔已经把大黑咬了个大窟窿,大黑现在浑身肯定冒着血,叫都叫不出了。

  这事儿不敢脑补,但凡一脑补,阮沅的两条眼泪,当即就滚落下来。

  阮沅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去找谢奶奶帮忙。

  可等阮沅跑到楼梯口时,脚步却猛地一顿,他看见了掉在楼梯口的纸帽子。

  这个帽子原本是他给沈楼带的,现在却掉在地上,薄薄的一片。

  阮沅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和谢奶奶一起去遛椰子时。

  有大型犬向椰子叫嚣着要打架,谢奶奶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椰子狗面前,不断地跺脚挥手,最后硬是把那只大型犬给赶走了,保护了椰子狗。

  自己的小狗还是得自己保护!

  谢奶奶都能做到的,为什么他做不到?

  阮攥攥拳,碎碎念着给自己加油打气。

  他抖着手地捡起地上沈楼的帽子,把帽子戴在自个脑袋上。这一刻就好像沈楼还在他身边似的,阮沅虽然仍害怕藏獒叔叔,但眼下他却拥有了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他要救沈楼出来。

  没一会儿,阮沅像个小炮仗一样地冲到沈楼家门口。他啪啪啪地砸着大门,砸到他整个小手都通红了,他还在不断地砸着,苏秘书拦都拦不住。

  沈明危原本是不打算搭理这阵敲门声的,他想先把沈楼身上的皮围裙撕下来,先灭了沈楼的威风,树立自己的权威。

  沈楼浑身僵硬紧绷着,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大有今天不开门,就不停下来的架势。

  沈明危被吵得头疼,他啧了声,放过沈楼,先去开门,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色。

  看见父亲转身过去,沈楼缓缓眨了下眼,暂时放下紧绷的状态,轻轻吐了几口气。

  一定是苏秘书来帮他解围了。

  房间门被打开,沈明危原本是没瞧见人的,直到他目光下移了好一段,才发现是一个才到膝盖上面一点的小崽子,一直在敲门。

  门口的小崽子一张小脸又圆又白,整个人看着软乎乎的。但他戴着个滑稽的报纸帽子,手上拖着两条笨重的防水手套,脚踩一双彩虹色的橡皮雨鞋,看他打扮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不像是人类世界里正常的小孩,像是什么盗版童话书里,东拼西凑出来的小孩形象。

  沈明危:?

  阮沅鼓足勇气,跟个牛犊子一样地瞪了眼藏獒叔叔。

  而后,阮沅踩着他的彩虹雨鞋,嘎吱作响地冲进了家里,他牵起沈楼的手,仰头看向沈明危,“他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能欺负他!”

  一字一句,声音虽奶,但却郑重有力。

  说着,他又是狠狠地跺了下脚,像是在威慑敌人,也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沈明危:?

  下一秒,阮沅带着沈楼,头也不回地就往出走。

  就好像沈家是他家一样,他只是来他家,取走本该是他的物品,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好意思。

  猛不丁搞这么一出,倒把沈明危给搞懵了。

  于是,阮沅就这么在沈明危的注视下,强行带走了沈楼。

  沈楼沉默地跟在阮沅身后,任阮沅牵着他往下走,直到这一刻,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明危不知道这小崽子要带沈楼去哪里,他跟在两人身后。

  等上了一层楼梯后,到了阮沅家,阮沅推着沈楼先进家门,他最后贴边溜进家门,狠狠剐一眼沈明危,“哼!”

  讨厌你!

  哼完后,阮沅重重地甩上大门,大门差点碰到沈明危的鼻子。

  到了现在沈明危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他狠狠地皱了下眉,觉得离谱,又不可思议。

  他被一个小孩给截胡了?

  -

  房间里。

  阮沅把沈楼按在门板上,他环抱着沈楼,耳朵贴在大门口,密切地听着门外的藏獒叔叔有没有离开。

  沈楼看着眼前阮沅的发旋,微微发怔,四肢乏力,他觉得方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房间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藏獒叔叔走远了。

  刚刚还凶巴巴的阮沅,在得知沈明危可能已经走了后,此刻一下软了下来,他像是只垂下耳朵的兔子。

  他往沈楼怀里一钻,嘴角一撇,眼泪唰唰唰就下来了,刹都刹不住。

  “呜呜,大黑,我刚刚好害怕呀。”

  “你...你快点...快点哄哄我。”

  “我...我要被藏獒叔叔吓死啦...”

  作者有话说:

  阮沅:帅不过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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