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苟友>第49章 49. 圈套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尚书·太甲》】

  既然哥哥故意用时医生和夏教授转移话题,谭嚣只好作罢,想着如果不逼哥哥就范的话,哥哥肯定永远都会在他面前伪装。

  他也不知道揭露这层虚伪的面具之后究竟要对哥哥做什么。是变本加厉地折磨,还是干干净净地分开?

  可是他们之间,无论怎么选好像都是错的。

  谭嚣不是审讯专家,他没办法通过一次次对话从他哥哥嘴里挖掘出什么,何况他哥哥总是那么狡猾地哄他,哪一次提及过去的对话都进行不下去。

  眼见时间流逝,两年之约一天天逼近,谭嚣只想在又一次沦为哥哥的玩偶之前剪断哥哥操纵傀儡的绳子。

  到时候,不管是彻底分道扬镳,还是修炼成精的玩偶反过来报复主人,总之谭嚣不想再仰仗一个人的鼻息而活,因为这个人虚伪、肤浅、邪恶,根本就不值得!

  于是这一次出差,谭嚣没再把哥哥扔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找人监视哥哥的每一次外出,而是主动邀请哥哥跟他一起去出差。他想用娱乐圈里的灯红酒绿为照妖镜,将隐藏多年的妖怪照得原形毕露。

  这次谭嚣是作为导师去录制一个选秀节目,为期一个多月。与“全音”不同的是,这档节目是以训练营的方式选拔全能型的年轻偶像,不是纯粹唱歌,而是唱跳兼具,甚至还有舞台剧表演,海选时给参赛选手规定的年龄上限是二十四岁,最年轻的报名选手是十六岁。

  谭嚣要带他哥哥去体验一下这样的视觉盛宴,让他哥哥在短时间内接触到比他年轻貌美太多的小姑娘、小鲜肉。而那些孩子们不仅仅是年轻貌美,最重要的是,他们青涩、懵懂、单纯、善良、热情洋溢、怀揣梦想,就像当年的谭嚣一样,肯定能勾起他哥哥的欲望。

  不像现在的谭嚣,冷静、自我,所有的与人交往都带着或明确、或隐藏的目的性。

  就连和哥哥的恋爱都有目的。

  谭嚣不再是曾经的谭嚣,也难怪恋爱三年,哥哥每次都可以忍下那些欲望。哪怕他故意勾起过几次火,只要他不更进一步,哥哥就能游刃有余地全身而退。能做到这一点的,若不是自律到一定境界的真君子,那就只能是生活中的伪君子、情场里的绝世高手。

  于是谭嚣带着情场里的绝世高手来到了一座欲望之城,想看这位绝世高手大显身手。

  节目组包场的是韩氏集团旗下的“豪来得假日酒店”,谭嚣也早就知道。

  谭熙却没想到这家酒店会是节目的特别赞助商。他手里仍有韩氏集团董事长直系亲属的黑卡,所以他临时办理入住也没被拒绝,住的竟是朝向最好、最安静、最豪华的那间总统套房。

  谭嚣住的也是总统套房,是节目组给四位导师们特意安排的,每人一间,跟哥哥的不是一间。这也正是谭嚣想要的安排。他要跟哥哥分开住,然后在他忙着录制节目的时候,找人盯着他哥哥,看哥哥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到底会把什么人、几个人带进那间最豪华的总统套房。

  而且这家酒店是韩氏集团旗下的,谭嚣盘算的是,就算他哥哥在里面犯法犯罪都不会被外传。他只想照妖,不想将妖怪的原形昭告天下,因为他最恨的人也是他最爱的人。

  如果他们住在其他酒店,谭嚣大概不会带他哥哥一起出差。

  .

  作为带出谭嚣这位巨星的伯乐 ,庄齐也是节目组高薪聘请的导师之一。

  庄齐跟谭嚣说:“这个节目组很有野心。他们想打造像你一样的国际化明星,那节目本身就得先做的国际化一些,听说有好几个外国学员都等着投奔到你的麾下呢。”

  谭嚣客套地回应:“只有投奔到庄老师麾下才能带出我这样儿的。”

  “嚣儿,你也不是没当过导师,但以往你去的都是歌坛里的比赛,以歌会友,大体还算正规。这次……新节目,节目组的人我都不太认识,感觉比较复杂。我得例行提醒你,镜头前、镜头后,注意跟那帮学员们保持点儿距离。现在的小孩儿可不像你们那届人了,当年的学员被潜规则还有哭的要死要活的,现在呢?现在一个个恨不得挤破头想出名,怎么炒作都不嫌事儿大。你心眼儿多,但还是得小心。”

  谭嚣笑道:“所以庄老师当年就没怕我往你身上贴,然后蹭你的热度炒作?”

  “我就知道跟你把话说开了以后你早晚得拿这事儿损我。”庄齐翻了个白眼,“就你当年那个状态,我怕什么?”

  “我当年什么状态?”谭嚣问。

  “又乖又纯。”庄齐咬牙切齿道,“反正我的老脸早就没地方儿搁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当年可比这帮孩子们强太多了。我恨不得你贴我,然后我顺手就把你给潜了。”

  “那现在呢?”

  “现在?”庄齐乐了,“现在才是你的巅峰时期,以前都是爬坡儿。当年你比那帮孩子强,现在他们跟你压根就没法儿比!”

  “我确实不是当年的我了。”笑意过后,谭嚣的眸子又变回了深不见底的漆黑,“其实这次我是带我哥来玩儿的。他应该从来没有密集地接触过这么多……亚裔的俊男靓女。”

  庄齐瞬间理解了谭嚣的意思,不太认可地说:“有些事儿你何必非得亲眼见着?”

  谭嚣双目无神地看着庄齐。“齐哥,你明白一种感受么?就是你心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你自己,一个是你最在乎、最放不下的人。这两个人一直都在你心里较劲、僵持,而现在一个人终于成长起来了,变得能打倒另一个人了,也想把他从心里赶走,但是那个人已经在你心里住了好像一辈子那么久,你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他扫地出门。你只能窥伺着等待时机,等那个人露出最丑恶的一面,你还必须亲眼目睹,才舍得挥出最后一拳。”

  “嚣儿。”庄齐拍了拍谭嚣的肩膀,无奈地说,“你真的太较劲了,你这不是跟别人较劲,纯粹是跟你自己较劲!唉,凡事都有利有弊吧。像咱们这种搞艺术、搞创作的,要不跟自己较劲也走不远。放眼望去,你不红我都不知道谁能红。”

  “我想要的不是大红大紫。”谭嚣说,“像咱们这种搞艺术、搞创作的,最想要的,难道不是自由吗?齐哥,我想要的是自由,是摆脱。”

  .

  一个月里,谭嚣作为导师,在录制节目之外的休闲时间就带着一帮梦想成为偶像的年轻素人聚餐、游戏,从唱k玩到桌游、剧本杀、鬼屋、密室逃脱,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活动,玩儿的就是心跳。

  他偶尔会带哥哥一起出席这些活动,然后笑着欣赏那些年轻漂亮的未来偶像们对他哥哥毫不遮掩的无限崇拜,以及他哥哥表现出的无所适从。

  他想,那么多个小时候的我,总有一个能勾起你的欲望吧?

  他想,可惜他们是我的学员,任你再怎么垂涎你也一个都碰不着。

  那你怎么办呢?你就只能看看塞到你房间里的那些小广告。

  谭熙,你只能花钱去宣泄!

  但是没关系,这家酒店是你们家的地盘。你很安全。你只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很危险。

  .

  令谭嚣诧异的是,他拜托庄齐找人盯着他哥哥,而终于耐不住寂寞的哥哥打电话叫来的却不是这些天刚认识的素人小鲜肉们,也不是小广告上那些出来卖的。

  他哥哥一个电话叫过来的……居然是夏教授和时医生?!

  谭嚣有点懵。

  原来时医生平时工作太过繁忙,夏教授每年都会强制日理万机的时医生定期休假,有助于身心健康。这次他们打算叫上谭熙和谭嚣两个好邻居结伴同行。

  谭熙说嚣嚣正在一座海滨城市录制节目,每天把我扔在酒店里不管,我自己出去逛也没什么意思,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这边休假。

  夏酌和时与便真的飞来了这座海滨城市,并且还带了第三个人,他们的至交好友,霍秋然。

  跟谭嚣有过一面之缘的霍秋然已经从“霍队”晋升成了“霍局”,据说是个工作狂单身汉,而且是黄金单身汉,不仅位高权重,还身高腿长。霍秋然的身材无可挑剔,比谭熙还高一些、壮一些,性格也极好,随和又幽默,肤色健康,一双狗狗眼,看着就忠诚可靠。

  谭嚣只看了他的“牌友”时与几眼,便毫不费力地猜出了他们此行带上这位黄金单身汉的真实用意。时医生不是夏教授,他根本藏不住所思所想。时医生经常观察谭熙和霍秋然,观察完谭熙就观察霍秋然,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给谁牵线搭桥。

  谭嚣暗笑,他们一定觉得,哥哥也是同样的黄金单身汉。

  黄金单身汉理应搭配黄金单身汉,所以两位好邻居是来给他哥哥做媒的。

  谭嚣哭笑不得,不过也喜闻乐见。毕竟霍秋然在身材上来讲可比那些小鲜肉、小广告更贴近未发福的约瑟夫,甚至性格也相似。也许这位黄金单身汉才是哥哥无法拒绝的类型,才能让哥哥就范。

  黄金单身汉的表现也出人意料的优秀。

  他撩谭熙!当着所有人的面。

  谭熙本来答应了嚣嚣,下次见到夏酌和时与就跟他们公开他和嚣嚣的恋爱关系,但是这次还有别人在,既然嚣嚣没有主动说,谭熙便没有说出来。

  没说出来的后果就是,他只能默默承受霍秋然无处释放的荷尔蒙。

  这位年轻有为的霍局不仅是夏教授和时医生的至交好友,还是全中国公安系统里最年轻的副局长,是家世显赫的高干子弟,谭熙不好拂他的面子,只能见招拆招。

  谭熙的招拆得太高明,最后霍局也不跟他打太极了,直白地问:“谭教授喜欢男的吧?”

  当时谭嚣在电视台里录节目,没参与这四个人的休假聚餐,这个场景是时医生兴高采烈地给他打电话转述的。

  时医生说:“嚣儿,我跟你说,霍局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差点儿就喷了!”

  谭嚣笑问:“所以我哥怎么回答的?”

  “你哥还能怎么回答?”时医生说,“你忘了我老婆是干嘛的?他是犯罪心理学家,要不是他早就看出来你哥不喜欢女的,我们这次干嘛大老远带条大公狗来给你哥撸着玩儿?”

  “……”谭嚣以前只服他哥哥那张嘴,没想到人外有人。

  “你哥特悠哉地说‘昂,我喜欢男的’。”时医生继续转述,还边评论边转述,“我算是领教了,你哥那张嘴不愧会讲七八国语言,简直就是一张神瓢!他跟我们三个gay出个柜还不够,还要加上一堆附加条件。”

  “你听我给你学学大拽逼的哈佛教授是怎么讲话的昂——‘我喜欢特别帅的男的,外表要惊艳众生,内在也要才华横溢,而且性格还要温顺、低调、谦逊,甚至多美好、多善良都不自知。嗯,基本上,就像我们家嚣嚣那个样子吧,很不好找。’然后霍局就傻了,一晚上吃饭喝酒愣是没想好怎么又有才华又温顺、低调、谦逊地撩你哥。”

  谭嚣低笑了几声,说:“我觉得霍局非常好,多谢你们为我哥花心思。”

  “是吧?我也觉得霍局跟你哥挺般配的。”时与继续做媒,“帅的是没那么惊艳众生吧,但他身材不错,才华是不可能有你们兄弟俩有才华,但他性格很好,非常靠谱儿。家世显赫不显赫的不说,绝对清廉无污染。他跟我和我老婆是高中校友,比我俩大一届,知根知底的,认识很多很多年了。我俩都挺为他操心的。你哥看着也是非常靠谱儿的人,又跟霍局同岁,他俩要是能成,绝对是一桩好姻缘。”

  “那就拜托你们努力撮合了。”谭嚣语调轻松。

  时医生挂了电话,转身就对夏教授说:“你看,谭熙他弟都说霍局不错,让咱们撮合呢!”

  夏教授却说:“谭熙拒绝得很直白了,没什么好撮合的。与哥,你就别执着于虐霍局了行吗?”

  “我这不是在帮他么?缘分不一定都是一见钟情嘛,得慢慢了解。就算是一见钟情的,像咱俩,那也得慢慢磨合。”

  夏教授眯起了眼睛。“所以你磨合的成果就是,当着我的面儿管我叫老公,然后对外管我叫老婆,是吧?”

  “是的啊,老公。”

  “……”

  .

  休假闲出做媒爱好的月老牌时医生在得到谭嚣的支持后继续奋力撮合着霍局和谭教授。

  夏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只要自家老婆玩儿的开心就好。毕竟时医生难得找个乐子,心理学家也觉得玩儿人似乎远比玩儿牌更有趣。

  四个人娱乐活动很是丰富,从沙滩玩儿到鬼屋,然后兢兢业业的时医生还在填写调查问卷的时候把鬼屋的经理叫了出来,疯狂吐槽那鬼屋真应该重新设计,一点都不吓人,要求四人份全额退款。

  经理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四个三十来岁还来鬼屋玩儿的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也很想疯狂吐槽。

  但谁叫顾客就是上帝呢?经理还是想虚心请教一下这四位上帝的建议。

  于是他低头去看调查问卷,只见四张纸上的“职业栏”分别勾的是“其他”,并在横线上写道——

  *心脏外科医生*

  *犯罪心理学家*

  *刑警*

  *宗教学教授*

  这都是什么鬼????

  经理就要烦躁地叫保安把这四个戴着口罩来找事儿的神经病撵出去,这时其中一个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谭熙接起庄齐的电话,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庄老师,嚣嚣没跟我在一起啊。他不是跟你一起录节目呢吗?”

  “一整个节目组,从导演、摄像,到导师、学员,已经等了他快四十分钟了!嚣儿可是从来不迟到、不耍大牌的。他的手机突然就没人接,工作手机、私人手机都不接,助理、化妆师、所有工作人员都找不着他也联系不上他……一帮人实在没办法了,我才打给你的。”

  “他在酒店房间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睡着了?”

  “早就去找过了,不在他房间!你房间也没人回应。他助理还让前台去你房间找,结果前台死活不给开门,说什么你是黑卡VIP,警察拿来搜查令才给进!”

  “庄老师别急,我现在不在酒店,在外面。”

  “那估计他也不在你那屋儿。”庄齐强作镇定,“谭教授,我打算报警了。”

  “报警?”

  谭熙下意识地看向夏酌和霍秋然,一个是武警的专业技术少将,一个是公安局的副局长。

  夏酌立刻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节目组找不到嚣嚣。”谭熙打开了免提。

  霍秋然凑上前去对着电话问道:“同志,你们最近一次联系到谭嚣是什么时候?时间,位置。”

  “你是……”庄齐听出这不是谭熙的声音,便有些犹豫。

  “刑警。”霍秋然说,“成年人失踪超过48小时才能立案,但如果你觉得谭嚣可能遇到危险,那我现在就可以调派人手去找。你先给我一个最近一次联系到他的大概时间和位置,我派人过去。如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定位他的手机。”

  “警察同志,我觉得谭嚣就是出事儿了。我们最近一次看见他是大概一个小时以前,在台里。当时我们有二十分钟自由活动的休息时间,导师各回各的化妆间歇着,但是二十分钟以后谭嚣没在他化妆间里,也没按时回来录节目。我们等来等去,都找回酒店去了,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儿、不接电话。”

  霍秋然问:“电视台的监控你们找保安看过了吗?”

  “监控刚让人去调了。”庄齐说,“其实有些导师迟到个十来分钟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一开始我们也没找,但是谭嚣不一样,他录节目从来都不迟到。我们认识有小十年了,谁都知道他工作的时候一分钟都不迟到。现在四十多分钟……稍等,哦,好。保安说,监控里显示谭嚣一个小时前从正门离开了电视台,出门就挥手打了辆车往西走的。”

  “车牌号。”霍秋然简短地说。

  庄齐将监控里拍到的车牌号报给了霍秋然。

  霍秋然说:“我马上派人追踪这辆车。酒店监控查了吗?”

  “问了,但是酒店说没有警察来就不能调监控。我们这儿还没报案……”

  “好,我找人去调监控。”

  庄齐正要问这位警察同志是哪个派出所的,怎么称呼,霍秋然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霍秋然把谭熙的手机物归原主,片刻不耽搁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拨给了警局:“喂,小赵,帮我查辆车,不是咱们省的。正规出租车是吧?查最近两小时的行车路线,还有司机身份、沿途监控录像。再帮我找一下Z市公安局长、副局长的手机号。对,公众人物,失踪,不到立案时间,暂不立案。”

  那边霍秋然跟局里打着电话,夏酌思索了一下,问谭熙道:“谭嚣来这儿除了录制节目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工作吗?或者要见什么人?谈什么事儿?”

  谭熙摇了摇头。“没有。这座城市里,除了节目组的人,还有他自己工作室的人,他什么人也不认识。节目明天就录完了,我也没听他提过还有其他工作。你也知道的,嚣嚣说录完节目就专心陪咱们玩儿三天。”

  夏酌开门见山地问:“那你觉得,什么人的什么急事儿能把你弟弟从录了一半儿还没录完的节目上骗走?”

  谭熙立刻会意:“我?我的事儿?那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谭熙又解锁手机确认了一遍,见嚣嚣在这一个小时里并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给他发短信、微信。

  “很有可能。”夏酌分析道,“他一个人从电视台跑了,谁都没通知,证明是一件急迫并且……私密的事情。”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能让他急成这样。”谭熙冷静地拨打了嚣嚣的电话,又拨了微信视频和语音,全都无人接听。

  “你没有不代表别人不能捏造。”夏酌严肃道,“谭嚣显然是被骗走的。这么长时间没人能联系上他,一反常态,我认为已经可以定性为绑架了。他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他工作上的事情我很少过问,但我不认为他能在工作上得罪什么人。”谭熙说,“不过这个可能得问刚才打电话过来的庄老师,他在工作上跟嚣嚣最熟。”

  “不用问他,他要是知道刚才就说了,而且谭嚣出道以来确实口碑很好,我反正没听圈儿里人说过他一句不好。”

  夏酌正思考着,霍秋然已经挂了好几通电话,走过来说:“出租车把谭嚣放在酒店门口了,交管的监控和酒店大门口的监控一致,谭嚣就在酒店。”

  夏酌皱着眉头看向霍秋然,两人已经同时察觉出了问题。

  时与问道:“那酒店楼道、电梯里的监控呢?”

  谭熙耳畔突然响起“嗡”的一阵耳鸣,转身就跑出了鬼屋。

  “谭熙……”夏酌、时与和霍秋然立刻跟着他跑到了停车场,找到了他们租的那辆车。

  “我开。”霍秋然抢着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谭熙便坐到了副驾。

  时与对霍秋然飙车心有余悸,上车后立刻紧握住夏酌的手,问:“去酒店是吗?”

  “是,你闭上眼睛放松,很快就到。”夏酌一手搂着晕霍秋然开车的时与,一手掏出电话,直接拨通了110,“喂,你好,我是A市公安大学的夏遴。对,就是我。请立刻出警封锁Z市的‘豪来得假日酒店’,禁止任何人员出入。酒店内部发生绑架案,一切行动请保持安静,不要惊动绑匪。我十分钟以内赶到现场,对,就是我本人。”

  正飙车往酒店赶的霍秋然想起时与晕车,赶紧降下了四面车窗,并劝慰谭熙道:“你弟弟不会有事的,他到酒店还没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谭熙语气近乎平静,却又突然把手机摔出了车窗外,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抱头,艰难地说,“我知道嚣嚣得罪过谁,但我猜不到他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惩罚。我只希望他还……”

  夏酌打断道:“你说‘惩罚’是吗?”

  “是。”谭熙仍然双手捂着脸。

  夏酌分析道:“你弟弟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如果有人只是想要‘惩罚’他,一两个小时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何况他身价不菲,如果是我绑架了他,我还得从他身上敲一笔钱才行。现在他就在酒店,没有被绑匪转移就被我们发现了,不会有事的。”

  “绑匪要的不是钱。”谭熙说。

  “那绑匪要的是什么?”夏酌并不追问谭熙绑匪究竟是何许人也。既然谭熙没有主动说出来,就证明不方便告诉他们。当务之急是阻止犯罪和救人,并不是研究绑匪的来历。

  “她要的是惩罚。”谭熙已经泪流满面,“就是惩罚!赎罪!摧毁!就是要在他最好、最红、最巅峰的时候摧毁他!”

  夏酌思索片刻,再次直接拨打了110,说:“公安大学的夏遴,刚打过电话了。麻烦你们立刻切断Z市‘豪来得假日酒店’的网络信号。对,就是酒店内部的有线网络和无线网络,所有的网络信号。如果有手机信号隔绝器,请对酒店大楼启用十五分钟。我知道,我会处理的,直接启动,责任我担着,现在就启动!”

  .

  四人赶到豪来得假日酒店的时候,酒店周围已经围满了便衣警察和没有响起警笛的警车。

  谭熙毫不犹豫地冲进电梯,按下最顶层的按钮。跟他一起跑进电梯的除了夏酌、时与和霍秋然,还有几个持枪的便衣警察。

  但武警专业技术少将夏遴教授在电梯里给便衣警察的指令是:“你们在门外预备,我和谭教授进去,如有需要,等我开枪你们再进。”

  “我跟你们一起。”霍秋然说,“现在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几个绑匪,你们进去太危险。”

  “好。”夏酌同意后,两人同时从腰间拿出了各自的配枪。子弹上膛后,夏酌保持枪口朝上的安全动作,提醒谭熙道:“谭教授,一会儿看到什么都请保持冷静。”

  谭熙没有任何回应。

  他无法保持冷静,他浑身都在颤抖。

  气愤、羞愧、懊悔、恐慌、惧怕……压抑的他根本说不出话。

  如果嚣嚣倒在血泊里,他会直接抢过夏酌手里的枪,一枪崩了他自己。

  可他有什么资格崩了自己?

  他跟绑匪本就是一伙的!是他毁了嚣嚣……毁了嚣嚣一辈子!

  .

  一个小时前,谭嚣在休息室里接到了一通电话:“喂,老板,你让我们盯的那个跟谭嚣长得特像的那男的,他带了一个男孩儿进了酒店。他们刚进房间,就是顶层最里面那间总统套房,他自己那房间。”

  “是么?”谭嚣冷笑一声,沉着嗓子掩饰自己的声音,“什么样的男孩儿?”

  “挺阳光帅气一小伙子,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或者高中生吧。打篮球的那种,戴着红色的运动发带,也就十八九岁左右?身高跟那男的差不多高,俩人勾肩搭背,没进房间就搂着腰摸来摸去地亲了个嘴儿,真够恶心的。我第一回 看俩男的亲嘴儿,生理不适,没来得及拍照。要不等他们出来我再争取拍照片儿发给你?”

  “不用。你走吧,今天放你的假,带薪放假。”

  “哇,那我真走了,谢谢老板!”

  谭嚣挂了电话便头脑空白地跑出电视台,挥手叫来一辆出租车,都不记得是怎么说出的那句:“去‘豪来得假日酒店’。”

  他全身麻木地走进电梯,按下去往顶层总统套房的按钮。

  心痛到手脚麻木就是斩断情丝的代价。

  他一个人走在空空的走廊里,从电梯到哥哥那间总统套房的路,好像足有一程马拉松那么长。

  手里的房卡很轻,他的手却抖得厉害。这是他问哥哥要的房卡,哥哥没有任何异议地当即给了他。

  没有任何异议啊,谭熙。因为你知道我的日程表,你知道节目的录制时间,你知道我在电视台的时候,你领什么人回来我都不会发现!

  明明不敢开锁、不愿开门,可是这一刻他等了那么久,总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带着红色发带的十八九岁的少年,是不是也扎着乌黑的长发……

  是不是也在他哥哥的怀里卸掉了所有的力气和自我保护……

  是不是也陷在他哥哥的温柔里难以自拔……

  而他哥哥那双极会画画的、灵巧的手,是不是也在拨弄着另一个少年的长头发。

  谭嚣开门走进了总统套房,身后的门“咔”的一声关上了,而套房卧室的门却是虚掩着的,只留了一条令人厌恶的门缝,还有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毫无掩饰的,有撞击声,也有沉吟,还有连续不断的“啊”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发出来的,不对,是两个。

  谭嚣红着眼睛推门而入,然而眼前诡异的景象却和他的现象无法重合。

  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合。

  大床上的被子枕头都很平整……没有带着红色发带的少年,也没有衣衫不整的男人。

  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播放着一段不宜观看的画面,音效很逼真,来自两个陌生男人。

  谭嚣从伤心的麻木中醒转,后颈上的汗毛却又不寒而栗地竖了起来。

  遮光窗帘挡去了落地窗外的光线,房间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就来自大床正中放置的笔记本电脑。

  这样的画面太诡异了,就好像两个活人在他开门的一瞬间缩进了电脑屏幕里,还变成了另外两个人。

  “哥……”谭嚣探头探脑地在一片黑暗里往厕所方向走,又不禁叫了一声,“谭熙?”

  此时遮光的窗帘后面走出两个男人,他身后的卧室门被关上,面前的厕所门却被打开,迎面走出了两个男人。

  “谭熙!”谭嚣惊恐地看着四个陌生的男人,叫喊道,“谭熙!你在玩儿什么?谭熙你出来!!”

  卧室黑暗,电脑上的视频还在发出声音。

  “谭嚣,你哥哥在玩儿什么?他正在你带他去过的鬼屋里跟他的成年人朋友们体验小学生的刺激呢!”面前的男人讥笑道,“你以为他在玩儿什么?或者在玩儿谁?”

  “你们要干什么?”谭嚣看不清四个男人的样貌,只觉得一切都前所未有的诡异。

  “你觉得我们要干什么呢?”

  毫无征兆的,身后的男人猛地一下,一把将他推到了床上,跪在他的膝盖上便把他的双手在禁锢在了背后。

  谭嚣面朝电脑屏幕开始挣扎,换来的只有另一人更有力的控制,而且还从他裤兜里把手机掏走扔给了同伙。

  其中一人抓住他的头发便将他的脑袋向后拉起了一些,笑问他:“大明星,睁开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种片儿,你拍过么?”

  谭嚣惊恐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从未觉得这种缠绵的画面也能令人惊恐万分。

  “你连绯闻都没有,这种戏你肯定没拍过。”男人从身后拍了拍谭嚣的脸颊,玩味地说,“但是观众想看啊,就想看你演的,五千万粉丝望眼欲穿地等着看呢。”

  “是啊,谭大歌星,那么多歌迷想听你唱歌儿呢!在台上唱和在床上唱,呵呵,那肯定是不一样的艺术效果。”

  谭嚣挣扎无果,暗骂自己这些年为什么疏于锻炼。可是即使现在还在踢职业足球又能怎么样?他一个人也打不过四个练家子的壮汉。

  他只好把武斗换成文斗:“你们这是犯法的你们知道么?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我会找人让你们把牢底坐穿!你们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再说我一个男的我怕什么?有本事你们就拍啊!”

  “啧啧啧,谭大明星,你这副受气包的熊样儿拍出来有什么意思?戏要演得投入才好看,票房才会大卖。我们帮你欲生欲死、大红大紫,你会感谢我们的,怎么能送我们去坐牢呢?”

  “知道你忙,档期各种排不开,但是用了这个药吧,你估计能坚持挺久都满足不了的,排不开也得排出几个小时来。就是不知道你身体素质怎么样,到底得几个小时才能排完。哈哈哈……”

  “放开我!”谭嚣挣扎的太用力,已经被三个人同时压制着。剩下那个人掰开他的嘴,给他灌下了一小瓶药水。谭嚣怎么都咳不出来。

  “大明星,你会感谢我们的。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档期,拍戏得拍全套的才好后期处理剪辑。你想先拍哪一套?男的还是女的?”

  “放开我!!你们在犯法!现在止步还来得及!”谭嚣一边挣扎叫喊,一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滑稽。

  “你不选啊?那我们替你选吧!”男人又拍了拍谭嚣的脸颊,“女的先吧,女的没那么猛。咱们循序渐进,让你渐入佳境。”

  “让她们进来。”

  “哦对,拍戏了,得开灯了。”

  “操,这他妈真够帅的!比网上看的还帅!小姐姐们真是捡了大便宜。”

  灯光下,三个婀娜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两个举着专业摄像设备的男摄影师。

  “不愧是刚从电视台赶过来的,都不用化妆了。”

  “谭嚣本人可真好看。我不摄像了,一会儿我亲自出镜上!”

  “这眼睛长的真水灵!哥哥们都会好好疼你的!”

  谭嚣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自主地叫了一声:“哥……”

  “哥什么哥?女士优先,妹妹们先!这小子也是艳福不浅,能跟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们拍戏!”

  “这就是谭嚣?”一个嫩模走近了去看。

  “是啊,好帅啊!嚣帅!”另一个确定道。

  “也不知道他技术怎么样?”

  “他技术不好我也能演,我看着他的眼睛就能一秒入戏。”

  “哈哈,那我听他喘一声儿也能一秒入戏。”

  “喝了药怎么可能技术不好?这药不专治技术不好的么?”

  “哈哈哈……”

  谭嚣已经听不清楚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浑身也没什么力气了,直到一个女人的手抚上他红润的脸,他才听清楚那个女人在他耳边吹着气说:“嚣帅,我先来伺候你,保你享受。”

  “别特么碰我!你一个漂亮姑娘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儿糟践自己?”谭嚣语气烦躁不悦,声音却变得有些飘然软糯。

  “哟,嚣帅这是在夸我漂亮呢?你说话声音可真好听,比唱歌还好听。”女人说着便吻上了谭嚣,一双滑润的手也开始在他的身上缓缓游走。

  “别碰我!放开!”谭嚣咬破了女人的唇,绵软地挣扎着,全身都气得冒火。

  女人惊讶了一瞬,不敢再亲他,转而悠哉悠哉地解着他的衬衫扣子,报复似地说:“我放开也没用啊,嚣帅,你被绑着呢。你现在意识不太清楚吧?你知道你被绑成什么样子了吗?”

  “滚!”谭嚣奋力说出这个字,却像打情骂俏般,实在没什么威力。

  谭嚣作为导师,录节目的时候穿的是一身休闲西装,既斯文又时尚,现在这种情况下,则是男女通吃的性感。

  女人笑眯眯地又去解他的皮带,边解边说:“嚣帅,你这样子特别像十字架上的耶稣,只不过你是躺着的,而且不是受刑,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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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尚书·太甲》

  逭:huan,四声,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