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苟友>第48章 48. 窥伺

  【虚伪的真诚比魔鬼更可怕。——泰戈尔】

  早晨谭熙给夏教授打了个电话,若无其事地问他案子的进展。

  夏酌说目标人物失踪,转而又问谭熙怎么没有从国际刑警那里得到update。

  谭熙说:“我请病假了,这几天一直关机。我跟我弟弟都得新冠了,居家隔离。”

  夏酌那边也传出阵阵咳嗽。“你们症状严重吗?”

  “我低烧一天就没什么症状了。嚣嚣还在咳,我正考虑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谭嚣如果不太严重的话,你们能等两天再去医院吗?”夏酌说,“现在去的话,肯定会被拉到隔离点关着。我今天先去那儿帮你们看看,条件肯定没有家里的好,而且谭嚣是公众人物,到那儿也休息不好。”

  “夏教授也中招了?”谭熙关切道,“要去医院?”

  “嗯。”夏酌苦笑,“正要去。我心脏不好,有基础病,先去隔离点占个床位,排一台呼吸机。”

  谭熙说:“有时医生照顾着,你没事的。”

  “借谭教授吉言。”夏酌挂断了电话。

  于是当天谭熙没有带嚣嚣去医院,两人宅在家里,看了两部电影,又上网找了些隔离点的视频来看。

  本是宁和清静的一天,一边看新闻一边吃晚饭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市里的隔离点出事了,说是有爆炸事故发生,暂无人员伤亡,但南区医院及其隔离点正在进行紧急人员疏散,警方建议市民不要前往南区医院。

  谭熙看了嚣嚣一眼,感叹道:“今天早晨夏教授刚提醒过我这两天不要带你去医院,还说先去帮你看看住宿条件。”

  谭嚣有些惊讶:“那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情况?”

  “不打了,人家肯定在忙。这起事故没有人员伤亡很可能就是他的功劳,他是阻止犯罪的专家。”谭熙说,“过几天我们带份厚礼去看望他吧,感谢他事先提醒。”

  谭嚣点了点头,说:“‘厚礼’的事交给我吧,你替我送过去跟他道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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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熙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送礼道谢之行竟推迟了将近一个月,因为夏教授在爆炸案发生之后做了一台心脏手术,需要静养恢复。听说给夏教授做手术就是时医生,谭熙和谭嚣着实惊讶了一番,觉得时医生的心理素质也太厉害,怎么下得去手亲自切开男朋友的心脏?

  新冠痊愈后,谭嚣把原本给夏教授备好的厚礼换做了价格不菲的一棵百年野山参,还让谭熙带一束花送给心理素质太厉害的时医生。

  谭熙和其他访客一样,抱着一捧花束,拎着一袋保养品,在跟护士装扮的便衣女警登记过身份后,由另一名护士装扮的便衣女警带进了夏酌的病房。

  除了夏酌的父母和霍队之外,任何访客都不能单独在夏酌的病房里停留,必须有一名护士装扮的便衣女警陪同进去。武警特种部队的便衣女警。

  谭熙把花束和保养品放到桌上,看了那护士一眼,突然笑问人家:“葡萄糖、生理盐水打点滴时注射液的浓度分别是多少?”

  护士一愣。

  谭熙没等她回答便说:“与其问这些,不如问你各种枪支的有效射程是多远吧?这位漂亮的警官。”

  护士俏脸一红。

  夏酌笑着给她解围:“谭教授怎么爱好到处提问?这些不属于你们学术领域里的问题吧?”

  谭熙云淡风轻地说:“提问嘛,就是引人思考而已,我不需要答案。而且我的teaching experience告诉我,越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学生们反而越会积极地思考和讨论。”

  夏酌一脸高深莫测:“既然你不需要答案,那就不用问我了。”

  “我本人是不需要答案的。别人要的答案,你们也已经给了。”谭熙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夏教授,我不是来索要答案的,我只是来提供思路的。”

  夏酌装没听懂:“什么思路?”

  谭熙开门见山:“有些东西是没有国界的。”

  “比如?”

  “比如生命、信仰、情谊。”谭熙笑着补充道,“还有美食。”

  “我赞同。”夏酌随手从旁边抓了个单包装的山楂卷递给谭熙,“尝一个。”

  谭熙没有打开包装,而是将那一小颗山寨卷放入右手中,再双手合拢,分开握拳,最后摊开手掌给夏酌看——山楂卷竟然不见了。

  夏酌挑眉。

  谭熙翻了翻摊开的双掌,说:“小魔术,跟‘大变活人’没法比。但魔术终归是魔术,想找总会找到的。”

  夏酌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谭熙,知道谭熙是在含沙射影,也明白有旁人在,有些话,谭熙没有办法明说。

  比如你们把黄序颖“大变活人”给变没了。

  比如你们的“大变活人”也不过是“雕虫小技”,找一阵子总能找到。

  比如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成果是人类共同的宝贵财产,你们不应该独吞。

  夏酌正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迷茫无辜,就见谭熙从病床旁边的小桌上自取了另一颗山楂卷,打开包装、揭开口罩,放到嘴里嚼着吞了。

  “夏教授,你不用对我有敌意。”谭熙说,“我说了,我不需要答案。我吃掉过很多类似的东西,只会消化掉、遗忘掉,不会吐出来再卖给谁。”

  “那就好。”夏酌欣慰地点了点头。

  “祝你早日康复。”谭熙把适才拿进来的保养品袋子轻轻放到了夏酌怀里,说,“我猜你这里肯定什么也不缺,不知道给你带点什么,我弟弟就托人找了一棵百年的野山参,听说纯天然无污染,长得也挺organic。你别嫌丑就行,我觉得还蛮可爱的。”

  夏酌从袋子里拿出那颗包装精美、看起来镶金带银都快镶钻石的、奇形怪状的、可爱的野山参,有些无语,不禁腹诽:这玩意儿难道不该是给谁家的百岁老头儿贺寿用的东西吗?

  “谢谢。”肤白貌美的百岁老头儿由衷地挤出了一点谢意。

  “不客气。”谭熙说,“去美国的话,记得联系我,把我当不收费的租车公司就行。我的车常年不开,所以经常借给朋友用,让他们帮忙遛一遛。”

  夏酌应了一声“好啊”。

  谭熙走之前扫码加了夏酌的微信,夏酌便成为了谭熙微信里的第三个好友。第一个是嚣嚣,第二个是庄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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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死里逃生,嚣嚣新冠痊愈,谭熙也开始安心在网上授课,以及不紧不慢地从慕名而来的学生中挑选可塑之才的博士生。一晃就是一个学期。

  谭教授花两年学术休假时间把自己打造成了畅销书作家,系里高薪留他任教还来不及,并不催他带学生。谭熙向来我行我素,在嚣嚣的比较之下,看哪个学生都看不顺眼,所以系里给了他不用带博士生的特权,他也就乐得滥用特权。

  嚣嚣听说之后劝他做人别太极端,谭熙才不情不愿地挑了两个博士生。但是由于他本人不在美国,便把学生丢给了另一个教授一起带,说是co-advice,其实谭教授根本不怎么管,连weekly advisor meeting都改成了monthly,还美其名曰要给学生们学术自由。

  嚣嚣笑他是甩手掌柜、光杆司令,谭熙却耸了耸肩,说:“你哥哥这辈子就好好带过一个学生,其他人根本比不了。”

  谭嚣说:“庄老师总说让我出师,我猜他肯定是对学生下不去手。你倒好,哥哥就已经够违规的,你还上赶着加一层老师的身份?”

  谭熙从身后环住嚣嚣的腰,在他耳边近乎撒娇般笑道:“我不管,反正我弟弟喜欢我,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谭嚣心里一动,忍不住转身去亲谭熙。

  两人正吻得情愫荡漾,谭熙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谭熙还没理会,嚣嚣就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便在屏幕上看见了“Mom”这个词。

  嚣嚣很少主动亲他,好不容易哄来一场亲吻,谭熙此刻并不想接韩静翎的电话。

  “接吧,妈妈很少打电话给你。”嚣嚣把手机塞到谭熙手里便上楼回他自己的工作室了。

  谭熙只好接了电话。

  这通电话他们聊了很长时间。谭嚣偶尔开门走到楼梯口向下看一眼,见哥哥还举着手机,便又转身回屋。房子隔音很好,他听不见哥哥和妈妈在聊什么,但他也并不慌张,因为他和哥哥早已达成了共识,决定永远不告诉韩静翎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怎样都会对三个人造成伤害,那他们也只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谭嚣下楼后见哥哥的眼眶红肿,鼻尖也微微泛红,心中一颤,将哥哥抱进怀里问道:“你没跟妈妈说咱们俩的事吧?”

  “没有。”谭熙叹道,“妈妈生病了,乳腺癌,要做手术,还要做化疗,我得去陪她一段时间。”

  谭嚣抚着哥哥的后背说:“我陪你一起吧,我不去看她,不给她添堵,我就住在附近帮你的忙,给你们做做饭,跑跑腿。”

  “不用的,嚣嚣。”谭熙摸了摸嚣嚣软软的头发,“疫情已经耽误你很多工作了,你忙你喜欢的事业就好。妈妈的情况不太严重,我想把她接到波士顿治疗,她在欧洲没人照顾。波士顿的医院很好,在波士顿的话,我也正好能偶尔去一去学校。”

  “我的工作没那么要紧,就是娱乐大众罢了,也谈不上多喜欢,总觉得就是为了养着那帮跟了我挺多年的员工们,不想让他们失望。波士顿我想跟你一起去。你什么时候走?我安排一下档期。”

  “嚣嚣。”谭熙垂下眼眸,“你我都知道,不论你做什么,妈妈都不会接受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所以你不用再为她做什么。你离开我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对她的回报了。你再为她做出任何牺牲的话,我会很心疼。我这么爱你,别再让我心疼了。”

  “哥,我是想去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抛下几百万片酬去给我提供做饭跑腿这种照顾。”谭熙说,“你好好的做你自己,才是对我最大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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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熙走了一年。

  这一年里,谭嚣出了一张专辑,去好莱坞拍了之前那个动作电影的第二部 ,在国内、日韩、东南亚录制各种节目,还在洛杉矶租了一间录音工作室,事业依然蒸蒸日上。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谭嚣出身孤儿院的事不知被谁曝光了,突然引来一堆找他认儿子的女人,具体说是一群大婶、大妈,其中还不乏到他工作室和节目现场去闹的泼妇。

  “谭嚣‘被儿子’”成为了热搜榜上的一条奇闻怪事。

  之前他再怎么出名也没人去拿他的父母家庭做文章。

  庄齐告诉过他,别拿孤儿的人设到处卖惨,你该卖的只是你的才华。而谭嚣有过一个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他的父亲,也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他压根不认为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给孤儿院捐款,却没对外宣扬过自己的身世。

  除了庄齐以外,知道他出身孤儿院这件事的都是他当年参加“全国找音”节目时认识的圈内朋友。谭嚣对朋友仗义,朋友也对他仗义,圈内的朋友从护着他、支持他,到倚仗他、推崇他,都是真心实意。

  兢兢业业、低调谨慎的大明星谭嚣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得罪了谁,突然给他安排这么一出闹剧,真够无语的。

  最无语的是,那些五花八门的大妈大婶还都拿着所谓的DNA检测报告,口径一致地对谭嚣工作室的员工们说:“我是你们老板的母亲。”

  谭嚣的助理问他,要不要一个一个请进来聊聊?

  谭嚣说不用,转头便让另一个助理跑去银行开了一堆礼品卡,在工作室门口一视同仁地分发给那些个“母亲”,每人每张2000块钱。

  庄齐听说了这场闹剧,忍不住从北京赶过来看他,在复式公寓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你那渣哥哥又跑哪儿去了?你们又分手了?他不会是因为你们同父异母就以这种骗财骗色的方式报复你吧?”

  谭嚣笑道:“你怎么老是觉得我哥哥跟我有仇?”

  “没仇的话,他丫的跟你谈什么狗屁恋爱?”庄齐还是很不忿,“我就是觉得他心术不正,正常人怎么可能诱拐亲弟弟?还让你为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嚣儿,你太善良了,你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到现在,怎么还是不明白人心险恶呢?”

  “我明白。”谭嚣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你明白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走出来?还是你真要跟你亲哥苟且一辈子啊?你俩苟了也有三年了吧?我求你们拍拍屁股彼此放过,行吗?我不是为了跟你能有什么结果才这么说,我就是作为良师益友,单纯看不下去。”

  “我也看不下去。”谭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但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坏。”

  “所以你也觉得这些莫名其妙的‘母亲们’是他安排的?”

  谭嚣摇了摇头。“他不至于干这种无聊的事。”

  “那你到底想看你哥干什么坏事啊?”庄齐十分好奇。

  谭嚣怅然地看向庄齐,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嚣儿。”庄齐是个感情细腻的人,终于还是猜出了端倪,“难道不是你哥在报复你,是你在报复他?”

  谭嚣实在没料到庄齐会这么敏锐。庄齐的嘴真的很严,而且又一直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所以在这场前后夹击的烦闷中,谭嚣不禁对值得信任的老朋友倾吐出憋闷多年的苦水:“我想看他跟我谈恋爱的时候控制不住欲望地又跟别人搞在一起。我想揭露他的道貌岸然、虚情假意,想当面告诉他,我不是他的玩偶,我也不是一条说领就领的狗!”

  庄齐一愣,随即竖起大拇指,赞赏道:“有骨气!用我找人帮你盯着他么?”

  “不用。他在美国,我在那边儿找了个私家侦探盯着。”谭嚣想了想,又说,“不过他就快过来看我了。齐哥,在国内你有什么推荐的私家侦探吗?我最近太忙,在各地飞,他来了我也顾不上盯着他。”

  庄齐噗嗤一乐:“有,有的是,他只要飞进祖国母亲的怀抱,我就能在全国各地找人给你人盯人。”

  “谢谢齐哥。”

  庄齐促狭地笑完一阵便严肃了下来,劝说道:“你都老大不小、功成名就了,何必纠结于劈腿、出轨这种破事儿?他就算被你捉奸在床,你除了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还能怎么着他?要么你也自暴自弃放着好好的名声不要,跟他比着赛着在外面儿到处找别人?你怂的连我这么守口如瓶的都不敢沾,你还能怎么着啊?嚣儿,我可以找人帮你盯着他,但你也得早点儿放下这个没用的心结。”

  “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确实不可能拿他怎么样。”谭嚣说,“但我跟他的事儿,也不是劈腿、出轨那么简单。我就是想看清楚他。”

  “行吧,你别委屈自己就行。你想打他一顿我都能帮你找人。”见谭嚣摇头,庄齐不想再多聊那个渣哥哥,于是转而问道,“你打算就拿钱打发了那些个‘母亲们’?”

  谭嚣再次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或许她们之中确实有我的亲生母亲,但她生下我就把我丢弃了,她可以从我这儿源源不断地拿钱,我也可以给她的姐妹们养老,只是她不配我叫她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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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熙走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回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行李。谭嚣把他从隔离酒店接出来之后直接带他回了郊区的别墅,已经给他做好了一顿接风大餐。

  说是接风,其实也是为了庆祝韩静翎抗癌成功,以及犒劳他哥哥一年以来竟然真的没有被私家侦探找到实质性的把柄。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把柄,但谭熙还是在波士顿跟约瑟夫、大卫以及各路朋友单独约过饭,其中约瑟夫的约饭次数尤其多,有几次约瑟夫带着他的姐姐、姐夫、布莱恩一起去餐厅聚餐,有几次是去约瑟夫的姐姐家里吃烧烤,还有几次是谭熙跟约瑟夫单独在餐厅吃饭。

  私家侦探不是FBI,总不能在约瑟夫姐姐的家里安装监控。谭熙和约瑟夫虽然在外面餐厅里没做什么,但如果约瑟夫的姐姐给他们提供机会,他们在约瑟夫姐姐家的豪宅随便找个房间亲密一番也不是没时间。

  不过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谭嚣也不能仅凭猜测就跟哥哥暴露出自己请私家侦探监视他的恶劣行径。

  于是谭嚣继续扮演着温柔恋人的角色,谭熙也就一直平静地等待着“两年之约”的截止日期。

  谭嚣工作繁忙,出差频率很高,常把他哥哥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谭熙乐得清静,但邻居家的夏教授和时医生却可怜谭熙孤单,周末常叫谭熙去家里吃饭,谭嚣在的话,兄弟两人便一起出席。

  一来二去的,年龄相仿、事业上也有共同语言的四个人便更加熟络了。

  夏酌和时与在美国领证结婚的事情已经上过热搜,夏酌退出演艺圈也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情,但知道他退出演艺圈后变为全职犯罪心理学家夏遴教授的人没有几个,谭熙和谭嚣算是其中两个。

  几个月前,夏酌和时与在美国的度假结婚公路之旅是从谭熙家里借了谭嚣买的那辆路虎上路的,从美国东岸开到美国西岸,沿途在拉斯维加斯领了结婚证,所以他们对谭家的两个兄弟也有种缘分使然的感激。再往前追溯的话,谭嚣还帮夏酌举办了退圈之前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夏酌就是在那场演唱会上跟时与求婚的。

  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有许多可以聊的,但也总不能干巴巴地聊天,于是他们开启了打牌、打麻将等消遣活动。

  奈何时医生和夏教授都是理科尖子生出身,算牌算得太准,打对家就完全碾压谭熙和谭嚣,所以四个人只能平均实力“混合双打”——时与带着谭嚣,夏酌带着谭熙。

  说是为了平均实力而分组,其实时与和谭嚣的联盟却各自心怀鬼胎。

  麻省理工的时与早就看隔壁哈佛的谭熙不顺眼,想跟谭熙单挑。

  谭嚣的心思却更加深沉,竟是等着看他哥哥跟肤白貌美的夏酌在眼神互动间擦出什么火花,然后再等着看他哥哥在他们的“两年之约”期间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好像利用夏酌就可以侧面证明他哥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控制不住欲望的衣冠禽兽。

  但是时与和谭嚣显然都低估了谭熙的实力。

  谭熙一开始被碾压只是因为他从来都没玩过这些游戏。等过目不忘的人熟悉了游戏规则,谭教授和夏教授就是强强联手,经常打得时医生火冒三丈。

  谭嚣倒是不在乎输赢,频频跟时与道歉,时与从来不跟主动示弱的人生气,只得埋怨谭熙,说你弟弟就是你派来我这边儿的卧底。

  令谭嚣吃醋吃到伤心的是,哥哥根本就不用跟夏酌有什么眼神互动,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记牌一个算牌,这比需要眼神互动的队友还要令他忌惮。

  而谭熙没怎么看夏酌,倒是多看了时与几眼。

  他太久没玩这种记忆游戏,突然专注地运用记忆力,才将一些深藏在褶皱里的久远记忆给翻了出来。但是实在太久远,也没有特意去记,所以他只对时与这张脸有模糊的印象,并不记得他们是在波士顿唐人街的广式早茶店里见过,也不记得时与是当时在那家店里打工的服务生。

  谭熙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问道:“时医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谭嚣头疼地想,原来哥哥还真是喜欢大眼睛双眼皮的……夏教授的醋我是白吃一场了。而时医生眼里全都是夏教授,大概不会让哥哥原形毕露了。

  这句话在其他场合下听着很像搭讪,但谭熙跟时与也认识这么久了,现在问出这句话其实不可能是搭讪。可明知不是,谭嚣还是心中不爽。

  时与被问的莫名其妙:“虽然我在MIT待过几年,但我跟谭教授的时间线对不上吧?你开始在哈佛任教的时候,我应该在纽约工作。”

  “我本科也在哈佛读的。”谭熙说,“或许真的在波士顿匆匆见过。”

  时与刚要挑眉反驳,就听夏酌笑道:“过目不忘的谭教授自带人脸识别功能,你们以前可能真的在美国见过。”

  “人脸识别?”时与反驳不成,眉毛却还将信将疑地挑着。

  “是啊,谭教授本科的时候就在波士顿警局兼职过画像师,正式参与刑侦工作的第一起案子就是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夏酌为时与推断道,“或许谭教授是在马拉松爆炸案的录像里见过你呢?”

  “你也去跑了那场马拉松?”谭熙看向时与。

  “没没没,我就是观众。”时与说,“当时在现场帮忙抢救来着。”

  “时……医生?”谭熙还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时与,谭嚣却忽然想了起来。

  那个穿着一身黑色,看不出身上沾染了多少血迹的医学生,那个一边晕血干呕一边跪在血泊里给伤者包扎止血的医学生……

  那个跟他说“操他妈的全世界”的医学生……

  “嗯?”时与疑惑地看向谭嚣,也突然觉得谭嚣长得眼熟。不是作为明星的那种眼熟,而是谭嚣眼里的那种黑洞似的迷茫,令他觉得似曾相识。

  时与虽然没有特意训练过谭熙那种细致入微的人脸识别功能,但也有惊人的记忆力。他仔细一想,并不觉得自己见过谭熙,却觉得见过谭嚣。

  而且就是谭嚣本人,是他哥哥再怎么整容都整不出来的谭嚣本人。因为谭嚣的哥哥从来都是自信又从容的,但是谭嚣不一样,谭嚣的眼里盛着一片夕阳下的废墟。

  淡漠、疏离、迷惘……

  时与摩挲着下巴,问谭嚣道:“当时你是不是也在爆炸点附近?还帮我们一起抬伤员来着?”

  不等谭嚣一口否认,时与忽然展颜一笑,揽过谭嚣的肩膀说:“对!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是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晕血还学医?然后我还跟你说,因为我要操他妈的全世界?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小伙子,就是你!”

  谭嚣犹豫着不回应,心理学家夏教授立刻看出端倪,在牌桌下面踩了时与一脚。

  “宝贝儿你踩着我了!”时与仍笑的很开心,好像不是被夏酌踩了一脚,而是被夏酌亲了一口。

  他继续揽着谭嚣说:“世界真小啊!原来当年扶着我晕血呕吐的人就是谭嚣大兄弟你啊!所以你跟你哥当时也是一个救死扶伤,一个从事刑侦工作!咱们四个还真是有缘!”

  谭熙目不转睛地看着谭嚣,夏酌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谭熙和谭嚣之间的尴尬:“其实我一直没跟时医生说,当时我也是狂看新闻和社交媒体上的录像,因为我知道他去了马拉松,可是他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很担心,最后在一段医院的录像里看到了他的背影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诶,宝贝儿,这个你得详细展开跟我说说。”时与这才放开谭嚣,笑眯眯地用膝盖拱了拱夏酌的膝盖。

  于是夏酌成功转移了话题:“当年我跟时医生分手了……”

  “你还是叫与哥吧,当年我还不是时医生呢!”时与甜蜜又专注地托腮看着夏酌,不小心就把手里没打完的一副牌全都给亮了出来。

  夏酌摇了摇头,继续道:“当年我跟与哥分手了,就假装成他爸爸跟他保持联系。他从来不会不接他爸爸的电话或者不回他爸爸的微信、短信,可是那天他什么都不回,我特别担心,翘了一天的课,就在网上刷新闻、刷视频。后来我去公安大学读了个犯罪心理学博士,完全是被发生在与哥身边的事给刺激到了。”

  夏酌娓娓讲着许多年前的事,谭熙却仍直勾勾地看着他弟弟,好像在等一个解释。

  谭嚣却没看他哥哥,而是自顾自地感叹道:“真羡慕你们,一个能克服晕血症为对方学医,一个能为对方攻读犯罪心理学,还退出娱乐圈。最重要的是,你们结婚了。”

  “你这不是不退圈儿所以不好结婚嘛!”时与坏笑道,“不过结婚也不一定非要隐退,你跟你媳妇儿去国外暗戳戳地领个证不就行了?”

  谭嚣无奈地“嗯”了一声。

  时与觉得跟谭嚣共患难过就是有缘,于是继续逗弄他久别重逢的兄弟:“我们家夏老师说你就是娱乐圈的大标杆儿,出道前出道后都没人能挖出你的绯闻,你媳妇儿得是多低调的人啊?”

  谭嚣终于抬眼看了他哥哥一眼。

  谭熙这才将视线从嚣嚣身上移开,为谭嚣解围似的对时与笑道:“是我弟弟本人比较低调。”

  时与立刻瞪了夏酌一眼:“宝了个贝儿,你看看人家谭嚣,你再看看你,你怎么跟那么多女明星传过绯闻?结果还往微博上po咱俩的婚戒!你能低调点儿吗你?”

  夏酌正满脸宠溺地摇了摇头,就听时与问谭嚣:“你媳妇儿肯定不是娱乐圈儿的人吧?什么人呀?方便稍微透露一下吗?我跟夏老师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谭嚣挠了挠头,略显腼腆地说:“是圈儿外人,也是挺安静的一个人。”

  时与再次摩挲着下巴:“能这么安静的,应该是你没出名的时候你们就认识吧?”

  “对。”谭嚣点头承认。

  时与拍了拍谭嚣的肩膀,说:“真好,要珍惜,祝福你们。”他只是想关心一下谭嚣,没再追问人家的隐私。

  可是谭嚣躲得过别人的追问却躲不过哥哥的追问。

  当晚回家后,谭熙一进门就将他圈在了怀里:“嚣嚣,当年你去看我跑波马了是吗?”

  是,所以我看到你跟约瑟夫在终点线接吻了,至今难忘。

  “没有。”谭嚣叹了口气,有理有据地否认道,“时医生认错人了。他又不是你,他每天看那么多患者,怎么可能记得住好多年前看到的陌生人?我只是没好意思说时医生脑子不好。当时我在首尔,不在波士顿。”

  “哦,我也记得我当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首尔。”谭熙不是犯罪心理学家夏酌,他根本看不出来嚣嚣在撒谎。

  而在谭嚣看来,哥哥这种确认性的复述就像是在为他自己开脱。

  所以我没去看你跑那场马拉松,你就还是能跟我隐瞒你和约瑟夫的关系对吗?

  谭嚣推开了谭熙的怀抱,一边换鞋,一边状似不太在意地问道:“对了,我一直忘了问,这些年,除我以外,你交过多少个男朋友?他们跟你做爱的时候……”

  谭熙打断道:“你在说什么?除你以外我没跟任何人谈过恋爱。”

  “是么?”谭嚣云淡风轻地笑着,“就算没谈恋爱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吧?咱俩不也没谈恋爱就……”

  “嚣嚣。”谭熙再次打断了他,“如果你说的是你十六岁那次……我是爱你的。我那个时候就是爱你的,很爱你。”

  是啊,你爱我,那也不代表你只会爱我一个人。

  “那我十八岁的时候呢?”谭嚣面带微笑地问。

  “你十八岁,我们是在确认恋爱关系之后,我才在巴黎的酒店里教你做爱的。我爱你,所以我才会教你。”

  所以你用从别人那里学会的东西来教我?从约瑟夫身上学来的东西?

  谭熙,跟我说实话有那么难么?这点事情你有必要伪装吗?

  “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可以像时医生和夏教授那样,虽然是同性恋,但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你找别人你就可以结婚,可是咱们两个,永远都只能苟且,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咱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结婚。别说结婚,就连咱们谈恋爱,全世界也就只有四个人知道,不可能再多了。”

  谭熙迟疑了一瞬,又听嚣嚣说:“找别人会更轻松、更愉快,还会有光明的未来。你想过的,对吗?你能跟我承认一下吗?”

  “是,我的确想过。”谭熙坦言道,“比如约瑟夫,如果我跟他在一起,我们可能确实会有未来,但是我不爱他。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希望他得到真正的幸福。可那只是理智的考虑,不是浪漫的肖想。你难道没有认真考虑过庄老师吗?庄老师也是你的好朋友,你不希望他得到真正属于他的幸福吗?”

  “你扯他干嘛?”谭嚣冷哼一声,“庄齐是我的老师,我连考虑都没考虑过他。”

  “嚣嚣,如果你羡慕时医生和夏教授,那下次我们就把我们的关系公开给他们,好吗?”谭熙牵住了嚣嚣的手,想着嚣嚣应该就是在时医生和夏教授家吃多了狗粮,受了些刺激。

  “庄老师跟我认识这么多年他都不太能接受,夏教授和时医生算是你在国内刚刚有点交情的朋友,又都是根红苗正的高知,你确定要让我搞得你众叛亲离、无处立足吗?”

  “我确定。下次见面,我会直接告诉他们的。”谭熙摸了摸嚣嚣的头发,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化用时与那套“操他妈的全世界”的口气道,“去他妈的医生、教授,谁都不能让我的嚣嚣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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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申一遍:这个案件的始末、过程、细节全都在隔壁那篇《别拒犟心》里,因为隔壁夏教授出力最多,谭熙自知不擅长处理这种案件,所以只是牵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