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金刚经》】
谭嚣抢了一张便宜的回国机票，坐在经济舱最末尾的、厕所前面的位置。两个小时飞行，他一路都没能睡着。
邻座的乘客是看起来比谭嚣大不了几岁的瘦弱姑娘，独自旅行，怀里抱着个小婴儿。婴儿过几分钟就大声啼哭好一阵子，闹的周围乘客都给她抛白眼，而她忙着哄孩子，连喝水、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
旅程过半，姑娘实在忍不住，便求助谭嚣，问能不能帮忙抱一下孩子，这样她才能去上个厕所。
婴儿到了谭嚣怀里，谭嚣摇着他，随便哼歌哄着，那孩子竟然不哭不闹了。
姑娘从厕所出来回到座位上，还没系好安全带便听过道旁边那对中年夫妇对她抱怨道：“你们会不会带孩子？”
“是啊，早交给孩子爸爸抱着不好吗？”
“对不起啊。”姑娘解释道，“他不是孩子爸爸。”
谭嚣当即亲了一口婴儿的小胖脸，伸着脖子嬉皮笑脸地跟那对夫妇说：“我是我是，抱歉啦！我们夫妻吵架而已。”
姑娘这才正眼去瞧谭嚣，也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长得有多好看。她当即脸红，没有反驳。谭嚣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替她哄孩子哄了一路，直到飞机平稳降落在首都机场。
下飞机的时候，姑娘问他怎么这么年轻就会带孩子，谭嚣笑答：“我在孤儿院住过，三岁就能哄一屋子一岁左右的。”
姑娘很是感谢他，问能不能扫码加个微信，给他发个红包。
谭嚣掏出手机，问什么是微信。
于是姑娘帮谭嚣下载了微信，谭嚣成功加上了微信的第一个好友，并且收到了第一个微信红包：10块人民币，大吉大利。
九岁离开，二十一岁回来，从北京到家乡，从出租换大巴，谭嚣一路被问微信，不免感觉祖国好温暖、好热情，竟然帮别人哄个孩子、抬个行李、换个座位什么的都能被加好友。
殊不知别人只是觉得他长得太帅，帅的都值得发红包。
连大爷大妈都问他：“小伙子是明星吗？”
谭嚣穿着朴实无华的一身运动服，背着旧书包、拉着旧行李箱，也没戴帽子、墨镜、口罩之类的，除了长相、身材、气质之外，真的哪里都不像明星。何况他现在根本不想当明星，只想被赚美元的哥哥养着。那是他哥哥亲口说的，他能腻在这句话里腻很久。
所以他一路都在重复回答：“不是。”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还是学生吗？在哪里上学？学什么的呀？”
我是无业游民流浪汉。谭嚣差点脱口而出，却还是碍着面子加工了一下：“我是老师。”
“哇！老师教什么的呀？”
无学历、无文凭、无工作的“三无”谭嚣觉得此时说出什么科目可能都会露怯，只好说个不太容易被戳穿的：“西班牙语。”
“小语种啊！那得是大学老师吧？现在的大学老师都这么年轻帅气吗？你在哪个学校任教呀？外语学院吗？”
谭嚣想到读博士的哥哥早在本科期间就当过助教，连哥哥都不敢自称大学老师，于是赶紧澄清：“不是大学，是孤儿院。”
“啊！现在的孤儿院都这么国际化吗？”
“嗯，对，哈哈。”谭嚣只好点头微笑，也暗下决心，决定帮陈院长把孤儿院弄得国际化一些。他能教的课实在挺多，国际化真的不成问题。
谭嚣回到当年的孤儿院，满心欢喜地去找陈院长，却发现陈院长在一年多以前脑溢血去世了。
孤儿院扩建又扩建，设施更加现代化也更加齐全，都是陈院长的心血。只是陈院长已经不在了，也看不到二十一岁的陈明明了。
现在的张院长谭嚣不认识。张院长说他之前是市里一所幼儿园的园长，老陈去世后，市里的领导就把他调了过来。
谭嚣跟张院长申请在孤儿院教书，张院长便找出了当年陈明明的资料，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张院长惊讶于这个没带简历的小青年怎么形象这么好，便也没问他要简历，一边带他参观面目全非的孤儿院，一边例行对申请来当全职教师的小青年进行面试。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小青年不仅形象好、态度好，竟然还会说七种语言，外加一些盲文和手语，而唱歌、 跳舞、踢足球也不在话下，最没用的技能就是会背唐诗三百首和莎士比亚的一百五十四首原文诗……
最后张院长只能惊叹道：“谭老师，你一个人就可以包揽我们这儿所有的课程了。”
谭嚣却说：“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最想教孩子们的是——往后的人生只与自己为伴也不会孤独。”
自此，张院长就像迎来了国宝大熊猫一样处处供着谭嚣，说幼儿园乃至九年义务教育里的男老师本来就很稀少，像你这么多才多艺，长得也阳光帅气的简直就全国上下都找不到，在孤儿院教书实在是屈才了。
谭嚣给张院长吃的定心丸是：“这儿是我的家，我没把它当做一家机构或者一间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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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傍晚，金色的阳光洒在茂盛的葡萄藤上，刚在小操场上带孩子们踢完一场球的谭嚣站在葡萄架子下面拉伸，过不多时便接到了谭熙的电话。
谭熙已经两个星期没能给他打电话。他们上次通话的时候，谭嚣还在仁川机场准备登机，这次通话，谭嚣已经住进了张院长特意给他腾出来的条件最好的一间教师宿舍。
谭嚣看着夕阳说，哥，陈院长不在了。
谭熙劝他不要太伤心。
谭嚣叹道：“我最害怕的就是，满心欢喜地去见一个人，却发现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谭熙不知还能怎样安慰嚣嚣，只得说：“如果你来见我，我会一直都在。”
谭嚣没有回应，只问耶路撒冷是什么样的。
谭熙在电话里描绘着耶路撒冷的旧城、哭墙，还有随处可见的年轻士兵。他说，犹太教的《塔木德经》里有句话是，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
谭嚣笑了：“那世界若有十分美，岂不是九分都在你眼中？”
“是啊，九分都在我眼中。”谭熙说，“寄给你的画儿，应该快到了。”
谭嚣问：“你觉得耶路撒冷哪里美呢？”
谭熙想了想，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有人将这句话接了下去，说世界若有十分哀愁，九分也在耶路撒冷。哀愁确实很美，但我觉得冲突和矛盾更美，因为哀愁是无力的，而冲突、矛盾则是很有力量的，甚至是年轻、活跃、盎然，象征着复活和永生的。”
夕阳为他们初见时的葡萄藤镶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谭嚣很清楚地意识到，他是越来越迷恋他的哥哥了。这种痴迷，也远超出了对温润低沉的声音的迷恋，更多的，是对一个有思想的人的仰慕。
“嚣嚣，如果把你比作一座城市，我觉得你就像耶路撒冷。”
他迷恋的人又说了这样一句话，便是用他的迷恋为绳索，将他禁锢在无法挣脱的十字架。
可他知道，这种斩不断的迷恋是不对的、不道德的、不正常的。
谭嚣想把自己永远锁在孤儿院，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就是一个有缺陷的人。而且他的缺陷很美好，至少他愿意盲目地相信这份缺陷很美好，也想用藏着、躲着的方式来保护这份缺陷。
至于他迷恋的那个人，瞒过他、骗过他也好，跟他说了分手也罢，他没办法因为四天的感情就去怨怪一个对他好了那么多年的人。而那个人还仍在不断地变得更好、更活跃、更有力量、更有思想……哥哥属于远方的开阔，哥哥应该拥有自由，不该跟他一起禁锢在错误的感情里无法脱身。
所以每次当哥哥说到令他心动的话，谭嚣就不回应了。
“足够养着你”如此，“你就像耶路撒冷”也是如此。
谭嚣不断地告诫自己：跟约瑟夫、大卫那些家伙们，哥哥肯定也用这种慵懒又魅惑的腔调说话，因为哥哥就是这样说话的，和对方是谁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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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的孤儿院包吃、包住，生活条件挺好的，只是没有工资，算是半志愿的工作。
谭嚣在孤儿院任教，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将这份工作做了将近一年。
当年陈院长不让他走，现在的张院长也不想让他走，只是原因不一样。
谭嚣长大了，也明白了当年他走不出孤儿院的原因。归根结底倒也不怨韩家那边给孤儿院塞钱，而是该怨谭青林。他既不想领私生子回家，也不想让私生子认别人当父母，就这么任由韩家那边的人把这个私生子圈养在孤儿院。
所以孤儿院确实就是谭嚣的官方认可的家。
他在这任教期间去翻看了许多旧档案，发现自他出生到九岁那年，一位姓韩的人一直都是这所孤儿院背后最大的捐款人，捐款数额比从市里拨过来的还要多，备注栏写的是海外慈善家。
谭嚣上网一查就查到了这位慈善家。他的名字是韩永哲，也就是韩静翎的父亲，谭熙的外公。
不过韩永哲给这所孤儿院的捐款并没有止步于谭嚣离开那年。
谭嚣发现，直到现在，韩永哲还在捐，并且数额也随这些年的通货膨胀率不断上调着，数额仍然位居第一。这些捐款没有被用在日常工作中，而是分别存入了孤儿院的几个医疗账户，仅用于医疗费用，比如给面容不好的孩子整容，给残疾的孩子订制假肢，甚至还有给盲童寻找导盲犬等等。
谭嚣不禁觉得，哥哥的善良大概遗传自他的外公。
而当年的陈院长为了其他孩子的生活条件，只能将陈明明这棵摇钱树留在孤儿院。
在孤儿院任教的这一年里，谭嚣白天哄小孩儿，教他们唱歌、跳舞、踢球，还会教几句英语、西班牙语。他跟大一点的孩子们一起上语文课重新学写字，晚上就在宿舍里看书、练字，每天都能收到哥哥发来的短信，隔三差五还能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
谭嚣太喜欢这一年的平静安稳，就好像自己还是孤儿院里的小孩儿，而熙熙哥哥就在外面不断地成长，变得更加沉稳、博学，也变得更加令他思念。他喜欢这样不给彼此压力的距离，也喜欢上了这样带着祝福的思念，就像在国外的旅途上思念家乡一样，知道家乡在慢慢发展、慢慢变好，他也为之欣喜。
这一年他时间多，精力也充沛，便重拾了看书的爱好。他白天陪小孩儿们在图书馆里看，晚上在自己房间里看，用张院长的话说就是，这要不是孤儿院，还以为你在攻读什么学位。当年他没带走的那套《西游记》连环画还在，只是旧了、破损了。他又看了一遍，然后看了人民出版社的原著，又看完了四大名著的其余三本。
有空他就会去市里的书店逛，用哥哥不定期给他汇过来的生活费买一些散文、诗集、小说等等，看完就放到孤儿院的小图书馆里。
谭嚣从来不拒绝哥哥给他汇钱。数额不大，一看就是哥哥自己赚的钱，那就不仅只是用来维系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还能督促哥哥自立自强。谭嚣乐得用这些钱来买书、买吃的，买他当个“三无”弟弟的心安理得。
后来谭嚣还让谭熙安装了微信，这样他们的通讯也就更加简便快捷。
谭嚣的微信名是X.Tan，谭熙的微信名则是一个字“哥”。
谭嚣的微信里有很多好友，从看他长得帅的陌生人到张院长，再到孤儿院的老师、志愿者、领养家庭的大人，以及儿童医院的医生、护士，应有尽有。谭熙的微信里则只有X.Tan一个好友。
这一年，谭熙去过以色列的耶路撒冷、伊拉克的巴格达，还有也门的萨那，而谭嚣也跟着哥哥的脚步，在书里读到了这些地区的历史文化。无论是哥哥给他寄来的钢笔淡彩画、明信片，还是哥哥发表的paper，他都很喜欢。
有一天他看着墙上贴着的谭熙画的耶路撒冷，看着上面被画在一起的圣墓教堂、阿克萨清真寺和哭墙，突然就想通了，突然就再也不介意熙熙哥哥和约瑟夫的亲吻，甚至也可以想象熙熙哥哥和约瑟夫一晌贪欢、爱欲交融的场景了。如果那些家伙能让熙熙哥哥身心愉悦，那也没有问题了。
谭嚣很清楚，这不是因为他对熙熙哥哥的迷恋淡却、消退了，而是因为他真的无可救药了。
因为以前他迷恋的是熙熙哥哥温暖的手掌和身体，现在他迷恋的是谭熙过目不忘的眼界和信手拈来的才华。
有时候他故意说睡不着，谭熙就在电话里给他讲故事，准确的说是“讲经”，讲《圣经》、《古兰经》、《妙法莲华经》……
本该是枯燥的经文，谭熙却能引经据典，讲的跟《西游记》一样精彩纷呈。本该是“引人入睡”的东西，谭熙却能讲的引人入胜。谭嚣只想跪求不要等到下回再分解。
其实从谭熙第一次给他讲《圣经》的时候，低迷了很久的谭嚣就觉得自己有一天也是会复活的。
那时候，谭熙在电话里说：“我在圣墓教堂，这是耶稣复活的地方。《圣经》里说，死既是因一人而来，死人复活也是因一人而来……若不死就不能生。嚣嚣，我一直觉得，死亡就是一种休息，等休息够了，不只耶稣，任何人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来的。”
谭熙的话，谭嚣向来听得进去，而且还会反复琢磨。
这句话他琢磨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初夏未至的艳阳天决定不再因为失恋而消沉，也不再因为错恋而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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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在晨跑的时候收到一条微信。
【来来父亲】：谭老师，我去年十月在你们那儿收养了来来。来来跟你问好！当时我在院里听你教小孩子唱歌，记得你唱歌特别好听，形象也特别出众。我在咱们市的电视台工作，就是想通知你一下，全音今年的海选开始了！你要报名吗？
【X.Tan】：你好，来来父亲，帮我跟来来问好！（微笑）
【来来父亲】：我和节目组的人挺熟的，你报名的话，我帮你找人过海选呀！（坏笑）
【来来父亲】：我觉得你肯定能上电视！！
【来来父亲】：（“全国找音”海选报名链接）
【来来父亲】：台里刚把链接放出来我一下就想起你了！我看好你~
谭嚣赶紧上网查了一下什么是“全国找音”，才发现这是已经举办了三年的新生代流行歌手选秀节目，每年暑假的收视率都数一数二，往届冲进决赛的选手就算还没出专辑也都给影视剧唱过主题曲、片尾曲了，每年的导师也都是大腕儿中的大腕儿，可谓是全国近几年最靠谱的歌手选拔活动。
【X.Tan】：谢谢你通知我。不用找人~
【X.Tan】：电视台见！（得意）
决定走出低迷的谭嚣毫不犹豫地点开了报名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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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他走进节目组的海选大篷车，对着麦克风清唱了一段自选华语歌曲，是张学友的《心如刀割》——
*你的悠然自得*
*我却束手无策*
*我的心痛竟是你的快乐*
*其实我不想对你恋恋不舍*
*但什么让我辗转反侧*
*不觉我说着说着天就亮了*
*我的唇角尝到一种苦涩*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
*你是真的随他走了*
*就在这一刻*
*全世界伤心角色*
*又多了我一个*
*我是真的为你爱了*
*你是真的跟他走了*
*能给的我全都给了，我都舍得*
*除了让你知道，我心如刀割*
海选大篷车里，他对着摄影机自我介绍道：“老师们好，我叫谭嚣，嚣张的嚣，今年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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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全国找音”初赛录制的舞台上，谭嚣在现场伴奏下唱了一首完整的华语歌，这次是张学友的《回头太难》——
*过了这一夜，你的爱也不会多一些*
*你又何必流泪，管我明天心里又爱谁*
*我的爱情有个缺，谁能让我停歇*
*痴心若有罪，情愿自己背*
不让我挽回，是你的另一种不妥协
你的永不后悔，深深刻刻痛彻我心扉
可知心痛的感觉，总是我在体会
看我心碎你远走高飞
一生热爱回头太难
苦往心里藏
情若不断，谁能帮我将你忘
一生热爱回头太难
情路更漫长
从此迷乱，注定逃不过纠缠
我的爱情有个缺，谁能让我停歇
*痴心若有罪，情愿自己背*
唱到最后一句“痴心若有罪”的时候，最后一位导师也按下了转身按钮。
伴奏结束后，第一位转身的导师两眼放光地对旁边的导师说：“刚才他唱歌的时候我一直忍着没说，忍的好辛苦啊！”
旁边的导师笑着捧哏：“所以你想说的是？”
“他好帅啊！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帅到影响我听歌啦！我好后悔那么早就转身了！视觉影响听力了！我感觉我不是专业的！”
几个导师和观众们全都笑了起来，台下有几个小姑娘甚至对台上的谭嚣吹起了口哨。
最后一个转身的导师主持道：“请‘帅到影响听歌’的帅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谭嚣，天方夜谭的谭，气焰嚣张的嚣。二十二岁，本市人，在孤儿院任教。感谢各位老师的转身，也感谢观众朋友们的捧场。”
谭嚣扎着高马尾，穿了一身运动服，红色短袖、黑色长裤，很是随意。他气定神闲地拿着话筒，对面的四位导师好像只是他的四个学生。
“谭嚣！我对你有印象！你海选的时候清唱就唱的张学友，对吧？”花痴的导师问道。
“对，当时唱的是《心如刀割》。”
导师立刻点评道：“对对对，当时我听着就觉得很好听。今天听这首，我的心都听疼了。其实新人唱经典的老歌是很不容易把听众唱共情的，因为大家太熟悉经典的声音了，但是你唱出来完全没有让我想到张学友的声音，而是一个全新的，特别稳定、特别宽容的声音。”
“你不是张学友那种很钻心的深情。你的声音给我一种……怎么说呢，就是很能让人相信，你真的把能给的都给了，把不能给的都自己背了，然后又自己远走高飞的那种感觉。总之就是，你声音里自带的那种深情是很自然、很宽容的。你的整个气息和吐字，听着也都很舒服、很动人，很有倾诉感。谭嚣，加入我的战队吧，我带你进全国总决赛！”
旁边导师的抢人方式就没那么九曲十八弯了，掷地有声地说：“谭嚣，我就一句话，加入我的战队，我带你拿全国冠军。”
而最后一个转身的导师却说：“谭嚣，一年一度的名次不重要，我能带你好好地玩音乐、帮你出专辑。十年之后，你想不想成为亚洲现象级？”
一直没说话的导师此时终于叹出一口气：“我也很想抢你啊，可是我真的只有一颗真心，没有那么多花言巧语。你来我的战队呢，我们就好好唱歌，没那么多压力，有问题我们一起讨论，共同进步。”
谭嚣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能得到如此高的赞赏和期许，都有点怀疑几位导师莫不是说话惯于夸张的欧美人吧，哪有东方人的半点含蓄？
但他随即又想到了谭熙早就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明亮是藏不住的，你怎么藏都没用，你真的要相信一个绘画爱好者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