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苟友>第33章 33. 废墟

  【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六祖坛经》】

  两个多月后,谭熙在美国波士顿收到了嚣嚣从韩国首尔给他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印着德寿宫的四张图片,取景位置不同,且四季分明。

  首尔的德寿宫位于繁华的商业区,在首尔的宫殿中,唯有德寿宫内外都有西式建筑相左,风格独特。

  明信片上,嚣嚣用韩文简短地写道——

  “春天来了,球队进入野蛮训练模式。我在首尔一切都好。”

  开头没有以往明信片上写的“熙熙哥哥”的称呼,落款也没有“嚣嚣”。

  他们在苏黎世机场打过那通电话之后,谭嚣就再也没有用“熙熙哥哥”来称呼他。之后谭熙给嚣嚣打了很多次电话,嚣嚣基本都会很快就接,就算没有马上接,也肯定会在几小时内回电话。他们也用电子邮件和短信的方式联系,每天都联系。

  但是嚣嚣没再叫过他“熙熙哥哥”,甚至连“哥哥”或者任何什么称呼都很少叫,就只是接电话,汇报行踪,再随意聊几句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嚣嚣到了韩国后坚持要在电话和邮件里跟他练习韩语,于是也开始用韩语中的敬语和他说话。谭熙说过很多次不要用敬语了,听着奇怪,然而嚣嚣总有嚣嚣的坚持。

  谭熙还是喜欢和嚣嚣讲汉语普通话,至少嚣嚣习惯成自然地从来不会在讲中文的时候用“您”这个尊敬却也疏远的字眼来称呼他。

  可是嚣嚣已经开始在首尔生活,确实需要练习韩语。谭熙觉得,远程陪嚣嚣练韩语的唯一好处就是,大三那年,嚣嚣终于每次接起电话就会很自然地开口叫他一声“형”(hiong)。

  简单的一个音节,是韩语里弟弟称呼哥哥的方式。

  有一次谭熙主动跟嚣嚣讲中文,这个简单的音节也就被嚣嚣无意中翻译成了“哥”。

  往后许多年,嚣嚣都用这个字来称呼他。

  他最喜欢的一个字,曾经那么近,那么动听,现在竟然需要从韩语翻译回来,需要兜那么远的一大圈……短短一个音节罢了,却仿佛经过了什么轮回或是洗礼,再没有当初那些撩人的气音或是轻颤的语调。

  这个字,以前从嚣嚣嘴里说出来,谭熙的心会柔软成一团,现在听到,只有刺痛。痛的多了,柔软的心也会坚硬起来,生成一层无坚不摧的外壳。

  这个外壳就是习惯。

  谭熙还是习惯叫他“嚣嚣”,并且从来没能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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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嚣嚣那天匆忙收拾行礼离开苏黎世的房子,谭熙就一直都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他们没有断联或者失联过。嚣嚣没钱花的时候就直接问他要,谭熙就会立刻马上给他汇过去。嚣嚣每次都会说谢谢,谭熙也每次都会接一声没事。

  嚣嚣问他要钱从来都有理有据,也没有过分的数额,稍微大额的也就是订住宿、订机票、办签证,到了韩国之后,嚣嚣就再没问他要过。谭熙其实很怕嚣嚣赚钱后会将这一笔一笔的账还给他,甚至连巴黎那盒鸡蛋沙拉的五欧元都要还给他,幸好嚣嚣没提过。

  谭熙很清楚自己是嚣嚣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他不可以跟嚣嚣断绝联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嚣嚣断绝联系。

  而谭嚣也很清楚,如果自己跟哥哥玩儿消失,那他哥哥肯定会着急,会忍不住去问妈妈,也会满世界找他,就算不能立刻飞到什么地方去找,哥哥的学习状态也会被影响。哥哥在那么好的大学里读书,每天都要读那么多东西,每个月都能读完一大摞书,哥哥实在需要心平气和地记忆、思考、备考、写paper。所以哥哥打来的每一通电话他都会接、会回,而且会尽快地接、尽快地回。

  这样的相处方式也就应验了他哥哥的预言——

  “我会是你遇到的最差劲的恋人,而且我会一辈子都纠缠着你,你撇都撇不掉、躲都躲不开。”

  可是谭嚣只想躲开,没想撇掉。

  他以前就很喜欢熙熙哥哥的声音,甚至是惊艳。毕竟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他一直以为熙熙哥哥是个哑巴。哑巴破天荒地一开口,竟会说六种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不论当年的声线如何,那是谭嚣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惊艳。

  后来,熙熙哥哥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深沉,语气也越来越从容,不紧不慢的速度下总有种克制又隐忍的温柔,早就已经变成了谭嚣的精神寄托。

  所以哥哥每天打给他的电话也就逐年逐月地助长着他戒不掉的瘾。

  而他故作平静的随意闲聊,也正长年累月地煎熬着谭熙的心。

  既然嚣嚣说只做远方的朋友,既然嚣嚣再不叫他“熙熙哥哥”,既然嚣嚣不想见他,既然嚣嚣没有不接他的电话、没有跟他玩儿消失、没有情绪低落,那谭熙也只能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是哥哥,连弟弟都那么冷静,他也只能咽下那些本来就不应该说出口的话。

  谭熙的学业很忙,谭嚣的训练也很累,两人对那个话题的绝口不提都很有默契。

  他们知道,为了四天的错误,不值得磨灭掉数不清年月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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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没有明确地说过“分手”,可能是因为两人都认为他们已经快刀斩乱麻地在苏黎世机场就斩断了这段畸形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内心深处谁都不想断开,总之几个月过去,谭嚣对此只字不提,谭熙也从没问起。

  恍恍惚惚又是一年多,两人仍是每天一通电话,并且还是很有默契地严格控制在十分钟以内聊完,每人最多五分钟,竟然像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发生,又像是一切早都已经过去。

  他们也约定好了,如果谁有时间冲突,就会提前邮件告知,当天换个时间打电话。但在谭熙大学毕业以前都没有发生这样的时间冲突。毕竟十分钟而已,嚣嚣早上训练之前早起十分钟,谭熙一个没有赚钱压力又不爱社交的大学生,晚上的时间更是自由分配,十分钟根本腾都不用特意腾。

  再后来,谭熙连闹钟都不用上了,直接把晚上给嚣嚣打电话的习惯变成了生物钟。

  实际上谭熙是很无奈的。哪有每天隔着时差按时按点打电话的兄弟?又哪有每天只能按时按点打电话的恋人?

  这种不上不下的无奈却也慢慢培养出了一种貌似很稳定的安心。

  而这样一份安心也一直维持到谭熙大学毕业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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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熙认为,自己在本科时期实在读了太多的书,脑子都读混沌了,而在现实里完成的竟然只有三件事——

  第一,念了一所堪称全世界最知名的名牌大学,却获得了全世界公认最不好找工作的十大学位之一。但是他很清楚,其实不是工作不好找,是他根本就不想找。纵然他有过目不忘之才,毕竟每天时间有限,本科其实念的也并不轻松。原因是他不仅修完了历史系的专业课,还总是跑去外系上课,但是都只挑他感兴趣的课,没到能拿另一个专业的学位的程度。若是这能达到,他大概已经拿了五六个学位。

  第二,穷谈了一场为期仅仅四天且大部分时间都沉溺在欲望里的恋爱,结果不管是体位上还是地位上,他竟然一直都在下面。然后对方说走就走,他既无法挽留也无法退出,于是进退两难,悬浮在半空,还自欺欺人地觉得这个状态实在很稳定,比身边那些分分合合的大学情侣们可稳定太多。

  第三,大四最后的春季学期,他完好无损地跑完了2013年的波士顿马拉松。这是他为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表现唯一感到骄傲的事情。不论成绩如何,他为自己骄傲就只是因为他还活着,并且完好无损。

  那不是谭熙第一次跑全马,但是是他第一次成功报名到一年一度的“波马”——殿堂级的马拉松。他那年好不容易拼进了18到34岁男性年龄组的BQ,人又就在波士顿,不可能不给自己报个名。(BQ,Boston qualify,波马录取线。)

  在伊顿的时候,谭熙除了当过马术队的队长,还参加过田径队。上大学之后,谭熙也一直在跑步,大部分时间是自己跑,周末也会跟学校里的跑马爱好者一起训练。嚣嚣陪着他的那一学期,两人基本每天早晨都去查尔斯河畔跑步,就像在苏黎世湖边一起跑步一样。

  其实大二之前,谭熙也没想过非要去跑波马那种殿堂级的马拉松,毕竟他坚持长跑就只是想要强身健体而已。但是跟嚣嚣发生那件事之后,谭熙既想以某种一起拼搏的方式陪伴他的职业运动员恋人,也想以某种自我摧残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对所爱之人做出的事情。

  于是谭熙选择了马拉松这项孤独又耗时、铁血又残酷的运动。从半马到全马,从业余级别到殿堂级别,他只用了两年时间。

  跑过终点线的时候,他很想立刻给嚣嚣打一个电话,在死而复生、有气无力的状态下对着手机的话筒喊一句:“谭嚣,我想你,我爱你,我要一辈子都做你的恋人!”

  可是谭熙的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大概就因为这个念头太过邪恶、罪恶、十恶不赦而遭受了天打雷劈。

  “Tan!”

  比谭熙先几秒冲过终点线的Joseph立刻转身迎着他跑过来,谭熙还在减速,已经被约瑟夫抱了个满怀。

  刚跑完全程马拉松的谭熙无论在体力还是精力上都已经到达了极限,何况约瑟夫是他大学同宿舍同屋了将近四年的室友,人家给他一个庆祝的拥抱而已,虽然臭汗淋漓,但也不至于推开。不过谭熙原本只是想跟他击掌hi five一下而已。

  “We did it!”约瑟夫抱着谭熙又笑又跳,谭熙还没来得及缓一下跟他说“Congrats”或者“Great job”,忽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震耳欲聋,接踵而来的是火药的味道、蔽日的浓烟和人群中恐慌的惨叫。

  “Holy……shit……”约瑟夫的笑容僵在脸上,仍环抱着谭熙,人已经愣愣地钉在了原地。

  谭熙是背朝终点线的,约瑟夫则面朝着谭熙跟他拥抱。约瑟夫面朝终点线,自然看清楚面前发生了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

  “Tan……the Marathon is over.”约瑟夫给谭熙的拥抱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庆祝的感觉,而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他双手护住了谭熙的后脑,紧紧搂住了谭熙。

  不等谭熙回头去看,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第二声巨响将约瑟夫震的回过神来。

  他毫无征兆地捧起谭熙的脸,在谭熙唇上用力印了一吻,然后严肃且迅速地说:“Tan,I really like you,not only as a roommate or a friend. I want to frankly tell you this,before we graduate,or before we die,whichever comes first. ”

  谭,我非常喜欢你,不只是以室友或者朋友的关系。我想对你坦言,在我们毕业之前,或者在我们死之前,不论哪个优先。

  谭熙连皱眉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此刻面无表情也没有回答,约瑟夫见状便放开了他。谭熙转身,只见他们刚刚跑过的街道已成一片废墟。

  浓烟、鲜血、警笛、鼠窜的人群、地面的狼藉……以及大学四年——除去嚣嚣过来陪他的那学期——都住在一个屋里的室友突然向他表白……这一切都令谭熙茫然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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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被约瑟夫拽着离开爆炸现场的谭熙根本就不知道,比他更加错愕的是站在终点线不远处观众区域的谭嚣。

  他也不知道,谭嚣所站的位置其实比终点线距离爆炸点还要近很多。

  他们每天都通电话,谭嚣早就知道哥哥报上了波马的名,于是提前很久就把签证办好了,请了假,又用球队发的工资订好从首尔飞波士顿的往返机票,以及两天的酒店。

  他想给谭熙一个惊喜。

  他想这个惊喜无论以什么身份给都可以。他就是要任性一回,任性地来看哥哥跑这场全球瞩目的马拉松。毕竟哥哥以前还飞去欧洲看他踢那些无关紧要的球赛呢。他如今攒了不少工资和奖金,足够来看哥哥在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跑完一场极有纪念意义的马拉松。

  他戴着遮阳帽和墨镜,从起点线的观众区一路追着谭熙追到了终点线的观众区,还给谭熙拍了不少照片。虽然中间也抄了好几次近道,没追着谭熙跑完全马,但兜兜转转、跑跑停停地也将近跑了个半马,而且他还有时差,相当于在韩国熬通宵跑了一场半程马拉松。

  谭嚣很清楚谭熙的跑步速度,也早已将这场马拉松的路径烂熟于心,所以就先跑到终点线附近等着。如他所料,波士顿下午两点四十几分的时候,谭熙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抛开节奏地奋力向终点线奔去,还超了跑道上的几个人。

  谭嚣也想朝终点线跑,想在哥哥跑完全程的时候离他更近一些。

  可是终点线这边人太多了,太拥挤,谭嚣没办法在这片观众区域飞奔向谭熙。

  于是谭嚣只能远远地看着哥哥跑过终点线,又远远地看到哥哥和他的白人室友约瑟夫在终点线相拥庆祝……

  此时“砰”的一声巨响,混乱中,谭嚣的目光还是没能从他哥哥身上移开。

  他看到哥哥和约瑟夫在爆炸声中仍搂抱在一起,脑子里便突然响起高频率的尖锐耳鸣。

  耳鸣久久不散,又一声巨响过后,他看到哥哥和约瑟夫在笼罩着终点线和死亡线的硝烟里接吻……

  周围的人都已经陷入慌乱,只有谭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终点线的方向。

  熙熙哥哥,原来你跟约瑟夫两个人当了四年的大学室友,还一起跑了这场马拉松,是因为你们……

  谭嚣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心痛,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黑T恤的亚裔男生就拽着他跑到了一片殷红的血污中。

  跟他年龄相仿的男生用命令的口气对谭嚣说:“Help this kid,will you?Don’t let him pull the shard out yet. Wait for me.”

  你帮帮这个小孩儿行吗?先别让他把玻璃拔出来。等我。

  小孩儿抱头坐在血泊里嚎啕大哭,家长显然不在身边。

  谭嚣这才看清楚,小孩儿的小腿里嵌进一大块玻璃,血已经浸湿了牛仔裤。

  而适才把他拽过来的亚裔男生正在同样一片血泊里帮倒在一旁的一个女人止血。短发女人已经晕厥,其中一条腿只剩膝盖以上的残肢。

  救火车和救护车都是几分钟以后才赶到的。

  在这几分钟里,亚裔男生已经帮周围的好几个人做了止血急救,也蹭的浑身是血,但是因为他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和黑色的运动长裤,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浑身殷红。

  谭嚣服从了那个男生的指挥,一直抱着小孩儿安慰他,又问小孩儿,你的爸爸妈妈在哪儿。

  小孩儿指向刚被抬进救护车的短发女人,谭嚣便一把抱起他,将他抱上了短发女人被抬上去的救护车。

  马拉松叫停后,更多的救护车和警车从四面八方驶来,谭嚣便跟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亚裔男生一起,帮助医护人员将很多伤者抬上一辆又一辆的救护车和警车。

  重伤的上救护车,轻伤的上警车。

  每送走一拨救护车,那个亚裔男生就弯起腰一通干呕,谭嚣于是走过去扶他,用英语问他是不是fear blood,怕血。

  如果没有布满血丝,这个亚裔男生的一双大眼睛堪称漂亮。如果他不开口脆地烦躁谩骂,这个白净瘦削的亚裔男生也堪称温柔。毕竟凭借一己之力在专业医护人员赶来以前就留在现场整理残肢、为人止血的男生,真的像个天使。

  男生扶着谭嚣的胳膊,咳嗽了几声才骂道:“Yeah, it’s called fucking hemophobia. Fuck this fucking world!”

  对,这叫操他妈的晕血症。操他妈的全世界!

  他骂了几句便推开谭嚣跑到另一堆伤者处,告诉留在现场的医护人员说自己是医学生,又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掏出MGH麻省总医院的志愿者证挂到了脖子上。

  脑子里还回荡着高频率的耳鸣,谭嚣茫然地跟在那个男生身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要操他妈的晕血症。

  一个医学生竟然晕血么?

  谭嚣这才觉得尖锐的耳鸣减弱了一些。

  医学生晕血,是不是就像弟弟爱上哥哥一样恼人又无解?

  除非放弃学医,除非放弃痴爱,否则……真就是操他妈的全世界!

  谭嚣克制着暂时不去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不去猜测哥哥和约瑟夫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也不去揣摩哥哥和约瑟夫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这样的场面中,谭嚣很清楚,世界上根本不只他一个人可怜、不只他一个人倒霉,也不只他一个人坚强。

  他跟着那个可怜的亚裔医学生,跟医学生一起和医护人员安慰伤者、移动伤者,也一次次地扶住医学生,看他撑着腰、捂着胃口干呕,最后终于看清楚了MGH志愿者证上写着的名字——

  Yu Shi

  那大概是个中文名字。

  医学生仍在干呕,谭嚣给他拍着后背,礼貌地俯身用中文问他:“可以问你晕血为什么还学医吗?”

  时与直起身子,摘下糊了的眼镜,用T恤上没沾到血的布料擦了擦,边擦边无缝衔接地转换成北方口音的汉语普通话,低着头说得斩钉截铁:“因为老子要操他妈的全世界。”

  谭嚣愣愣地看着这位令人敬佩的医学生,给了他一句来自体育生的鼓励:“那你……加油。”

  “你也加油。”时与戴上眼镜,拍了一下谭嚣的肩膀,转身去抬另一位伤者,并在医护人员的召唤中迈上了那辆救护车。

  医学生是跟着最后一拨救护车离开的。

  越过十年的人和事,谭嚣仍对这场爆炸案记忆犹新,也记得那个医学生对他说的话,却想不起医学生的样貌和名字,所以他没能一眼就认出许多年后的时医生。

  但是时医生十年前无意间跟他说的那句掷地有声的话,他竟然真的记了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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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残烟里,波士顿马拉松的现场只剩下当地的警察和FBI赶来的警察,以及火警、血泊、狼藉,和零星几个与亲友走散的人。

  谭嚣再次望向终点线,而参赛选手们早就已经疏散走了。

  警察走过来问他是否在找什么人,谭嚣说没有,只是刚才在帮忙抬伤者。

  警察又问他是否拍摄了事发后的照片或视频,能否提供给警方使用。

  谭嚣也说没有,因为他刚才在帮忙抬伤者,没想到要拍照。

  最后警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八九岁大的黑人小男孩儿,说警方现在急缺人手,你有时间的话,能否陪那个小孩儿留在这里,等他的家人过来找他。

  谭嚣终于点了点头,说可以,没问题。

  于是谭嚣陪着小孩儿在现场等待,跟他聊天,还跟他玩儿了很多游戏,都是谭嚣小时候在孤儿院时玩儿的游戏。

  从下午等到傍晚,终于等来了小孩儿的姑姑。临别前,他把球队发的遮阳帽送给了这个黑人小男孩儿。

  谭嚣独自走在夕阳下的废墟里,接起了他哥哥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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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是真实事件,在隔壁《别拒犟心》的100章和101章里也有描述。

  这件事对隔壁夏教授的职业选择有很大影响,对这篇文里不想找工作的谭熙教授的职业选择也有深远的影响,还是嚣嚣的一个情感转折点。

  后来谭熙、谭嚣和隔壁的时医生、夏教授能够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可以一直追溯回这个时间点。谭熙和谭嚣在隔壁《别拒犟心》的都市部分也有客串重要的情节,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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