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苟友>第29章 29. 唯一

  【使汝流转,心目为咎。吾今问汝:唯心与目,今何所在?——《楞严经》】

  欢度“邪恶节”的礼物其实远不止那本所谓练笔的画册。

  谭熙被嚣嚣胡乱亲了一通,倒也没太失去理智,毕竟嚣嚣初出鸿蒙,该开的窍也还半开未开,亲吻的时候除了避无可避的力道,毫无可取之处。

  再这么亲下去,谭熙自觉嘴皮子都要被磨出老茧了,于是捏着嚣嚣的下巴喊停,随即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花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给两人买了两张往返巴黎的廉价机票,说要带嚣嚣去浪漫之都玩三天。

  虽然谭熙也还不知道浪漫到底该如何定义和执行,但他认为“邪恶节”这样的节日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庆祝的,不该只躲在衣帽间里对他弟弟做那种事,或者——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互相做那件事。不是不想,只是他实在不舍得让嚣嚣躲在他屋里最黑暗的地方和他做那件事。

  邪恶如果一直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关着两重门的黑暗角落里,又如何称之为邪恶呢?

  谭熙买好机票,他们当天晚上就飞到了法国巴黎,从瑞士苏黎世飞过去才一个多小时,打个盹儿便落地,再打辆车,看看浪漫之都的街景,便到了酒店。

  酒店是免费的。

  这些年韩静翎虽然并不插手家族企业的任何事务,但她仍是韩氏集团现任董事长的小女儿。她的儿子谭熙,也就是董事长的外孙,自然可以拿黑卡免费入住集团旗下已经开遍全亚洲乃至欧美各大城市的“豪来得假日酒店”。

  谭嚣一直都觉得,假日假日,那就是假的日子。

  最近谭熙带嚣嚣去看各地的足球俱乐部,就是拿着这张黑卡免费住的外公家的连锁酒店。之前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谭熙一惯要求两张床的房间,如果当天没有,就要两个房间。

  这天他想要一张床的房间,大小都无所谓,但是又实在有些顾虑,怕嚣嚣笑他,怕妈妈知道,更怕有人多嘴向他外公汇报,所以只得跟之前一样询问有没有两张床的房间。

  一月份的巴黎刚刚送走圣诞和跨年的两波游客,酒店没有订满,自然什么样的房间都有。前台服务员看谭熙拿的是董事长直系亲属的黑卡,便给了谭熙一间最大且景色最好的房间。

  唯一的不足就是一个房间两张床,不过除去这个缺点以外还真没有别的缺点。

  房间在七楼,躺在任意一张床上就能看到落地窗外的埃菲尔铁塔,以及巴黎的万家灯火。

  小时候,他们跟着静翎中学的其他学生一起在巴黎住过一个月,看过夏天的巴黎,却没有感受过冬天的巴黎,登上过著名的埃菲尔铁塔,也在卢浮宫里连续逛了一个星期。

  这一次再来巴黎,谭熙却不想带嚣嚣去那些著名的地方。他只想把跟嚣嚣之间的回忆冠以巴黎之名,用这座城市的灯火和月色给他迷恋的少年润上一层难忘的光芒。

  小时候,他们跟着韩静翎一起周游世界三年之久,最近去看职业球队又是同进同出,一起出入家门、宿舍、酒店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但巴黎就是巴黎,巴黎的酒店就是不一样。

  谭嚣原本没想让哥哥带他跑这么远来玩儿,何况是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季节,而且他们早就已经满世界玩儿过很多地方,没必要在妈妈和利亚姆都不在家的情况下还特意跑出来一趟,但是踏进酒店房间,看到落地窗外的埃菲尔铁塔的一瞬,谭嚣觉得哥哥的决定永远都是最正确的。

  锁上门,两人很默契,谁都没去开灯。

  窗外的埃菲尔铁塔很远、很小,像一颗闪闪发亮的项链坠子。

  谭熙帮谭嚣摘下羊绒围巾,抚着嚣嚣的后颈说,明天我想买一条埃菲尔铁塔的项链送给你。

  谭嚣却问,那今天我能不能把自己送给你?

  谭熙吻着嚣嚣说好,却没脱外套,让嚣嚣先去洗漱。

  在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谭嚣向来听他哥哥的,直接走去了卫生间。谭熙则趁机溜出去到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

  首先是吃的。他知道嚣嚣平时运动量大,晚饭又是在机场里凑合吃的,这会儿肯定饿了。巴黎不仅是浪漫之都,更是美食之都,就连小超市里最便宜的鸡蛋沙拉都很好吃。

  谭熙虽然有个极其富有的外公,也有妈妈给他的可以在全球各地随便刷的不止一张银行卡,但不论出于道德还是良心,他都没有办法使用妈妈那边的钱去宠爱他喜欢的人。只因为这个人是谭嚣。

  妈妈花钱给谭嚣交学费可以,他花妈妈的钱、拿着连锁酒店的黑卡带谭嚣去选职业球队也可以,因为那些都是正事,妈妈也早就当为一个孤儿花点钱只是积德行善罢了。

  可是对于谭熙来说,这不是花销多少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

  他带弟弟干正事的时候,花多少钱都不眨眼,但这次来巴黎是一时冲动的、像极了私奔的行为,那他就不能花韩家的钱。就算他能大手大脚地请专职司机带他和嚣嚣夜逛巴黎,又去米其林几星的法式餐厅请嚣嚣吃个奢侈,嚣嚣肯定也不会欣然接受。

  所以家财万贯的谭熙竟然只能用自己在波士顿警局里赚的钱给嚣嚣买超市里的五欧元一盒的豪华鸡蛋沙拉,而且没有刷卡,结账用的是从自己在美国办的“个人小金库”账户里提前取好的现金。

  不刷卡的话,在哪里买了什么就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嚣嚣还在酒店里,根本都不在谭熙身边,当然没办法在他面前装可怜,也没办法讲什么令人心疼的话,谭熙只是拿着透明塑料盒子里的五欧元的鸡蛋沙拉,莫名就觉得有些难过。

  如果被他带来巴黎约会的是另一个人,一切就不该是这样。

  在韩家同辈的孩子里,他知道外公最喜欢的其实就是他,因为他最聪明、最有出息,他母亲的生活也最坎坷,最能博取外公的同情、牵着外公的挂念。如果他想伸手跟外公要钱,甚至是去争韩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那方法可就太多了。

  谭熙很清楚,他根本就不用对外公明言,只需要逢年过节飞去新马泰地区看望他外公,再定期给外公寄去几张画儿,他外公就能被他哄得团团转。

  谭熙不是不会哄人,他只是不想。只要他想,他可以把任何人哄到天上。

  正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潜力,所以他才不会随便找个人约会。他可以付出的实在太多,随便找个人,唯恐遇人不淑,心力、财力便会付之东流。

  谭熙实在很聪明,也自省这种聪明是有种超出自我保护状态的自私。可能正是因为这种自私的聪明让他排除了对别人好的可能性。

  嚣嚣是他弟弟,他为嚣嚣付出什么都不会付之东流,因为嚣嚣跑不了。卸下这层自私的自我保护意识之后,谭熙才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自家的明艳少年。

  于是二十岁的谭熙陷入了一个悖论、一场诡局——

  因为能付出的确实太多,所以不愿轻易找个人付出。然而当他找准了值得他付出的人,却又什么都拿不出手。

  全世界也就只有嚣嚣才能让谭熙这位旅居欧美的亚裔阔少显得身无分文,只剩一腔虚无缥缈的深情。

  如果约会对象是别人,谭熙此刻已经买回了钻石做的埃菲尔铁塔项链坠子,还有翻遍巴黎能找到的最贵的一瓶葡萄酒。妈妈知道也无所谓,顶多说他几句,外公知道了更好,估计还要额外给他汇钱,催他尽快搞出个曾外孙。

  只拿回小超市里的鸡蛋沙拉递给嚣嚣,谭熙觉得十分抱歉。因为此刻的嚣嚣已经不止是他的弟弟,而是他心心念念的恋人,是给过他明确回应的恋人,是彼此相爱的恋人。

  也是彼此的第一个恋人。

  恋人之间的第一场约会,谭熙却没能给嚣嚣他能给别人的东西。

  嚣嚣果然饿了,吃得迅速又满足。他从不挑食,什么食物都能被他吃的看起来特别好吃。

  谭熙也去洗了个澡,洗去适才的低落心情,换好宽松的睡衣,拎着吹风机,像往常一样,坐到嚣嚣身旁给他吹头发。

  嚣嚣也果然听他的话,不再装可怜,而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每一颗晶莹的细碎都是最热烈、最克制、最挣扎的渴望。

  因为多面,所以晶莹。

  那个晚上,谭熙发现,嚣嚣的可怜或多或少是装的,但害羞却不是装的。

  这种害羞非常独特,源于自卑,也源于道德上的抵触。

  它的独特就在于,嚣嚣的自卑和犹豫不决只会在谭熙一个人面前展露,就像谭熙的一贫如洗只对嚣嚣一个人有效。

  房间里有两张床,但是注定有一张床是要被冷落的。关掉吹风机和台灯之后,谭熙自然而然地吻上嚣嚣温润柔软的唇,嚣嚣也顺手掀起被子,将两人蒙进了黑暗里。

  唇舌勾缠,是最贴心的温柔。

  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酒店提供的,不是家里那些,虽然都是香的,味道却与平时大不相同。黑暗笼着新鲜的味道,将原本熟悉的两个人变得忽而陌生。

  陌生便能滋生出本能中的探索欲。

  借着绵长的亲吻,他们探索着彼此身上的每一寸敏感。

  谭熙又去吻嚣嚣的脸颊、耳垂、喉结,温暖的唇覆在温热的皮肤上,既像占有,也像包容。

  嚣嚣抚着谭熙的胸膛和腰背,从害羞的轻轻触碰到自然而然的用力揉捏,无论何种方式,谭熙都能感受到嚣嚣的渴望。真诚的渴望,前所未有的渴望。

  可是嚣嚣始终没有去触碰谭熙早已勃起的性器,也没有用语言或者动作的方式去引导谭熙触碰他的。

  两人的腰腹以下也一直隔着薄薄的一层距离,是隔绝彼此的伦常,也是犹豫不决的珍惜。

  谭熙能感受到嚣嚣整个人都快要点燃了,额头到耳根的温度已经不寻常,就连呼吸都是发烫的。

  那为什么止步于此?而且还故意躲闪?

  “害羞什么?”谭熙掀开被子,抚着柔软的长发,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向迷离的双眼,“之前怎么不知道害羞?”

  谭嚣眨巴着眼睛,一手攥紧床单,捯了两口气依然呼吸不稳:“熙熙哥哥,我们……才刚第一天……不对,第二天……就……”

  “就什么?”床单在嚣嚣的紧攥之下略有滑动,谭嚣顺着滑动的褶皱握住了嚣嚣的手,亲了嚣嚣的眼尾一下,低声问,“做爱么?”

  谭嚣还是攥着床单,极为克制地点了点头,眼里的碎光太晶莹,似乎再多点一下头就能化成眼泪从眼角落下来,落到谭熙的心尖上。

  “嚣嚣,我们以这样的关系在一起的确才是第二天,但我们已经认识九年,我也已经凭空画你画了三年。”

  谭熙又亲了嚣嚣的眼尾一下,然后侧卧到嚣嚣身旁,牵引着嚣嚣的手,引到自己小腹下那份炽热与不可控。

  “我还没想过和你……还没来得及准备,我不知道怎么弄。”谭嚣第一次握上哥哥的性器,很害羞,也很诚恳,“我其实想先查一下……学一下什么的……就……你是我唯一的熙熙哥哥,我不想你对我印象不好。”

  “你也是我唯一的嚣嚣。”谭熙的手仍覆在嚣嚣的手背上,引导着嚣嚣上下套弄了几次,才贴到嚣嚣的耳边低柔地说,“无论什么印象,重点是唯一,不是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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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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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汝流转,心目为咎。吾今问汝:唯心与目,今何所在?”

  ——《楞严经》

  在生死轮回中流转,乃因心和眼的误导。我问你:你可知心与目光,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