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苟友>第10章 10. 童话

  【初萌欲念,进入彼内,斯乃末那,第一种识。——《黎俱吠陀》】

  十岁到十三岁那三年,谭嚣像一条小狗,无忧无虑地跟在他哥哥身边游学。

  静翎中学是一所男校,第一届只招收了二十个学生,十九个都跟谭熙同岁,第二十个就是年龄最小的谭嚣,比他们小两岁。学生们来自世界各地,除了性别相同之外,另一个仅有的共同点就是全都家境优渥。

  韩静翎故意在年龄上孤立谭嚣,就是为了让兄弟两人培养感情。她想,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儿都喜欢跟同龄或者比自己大的孩子一起玩,没人愿意带个小弟拖后腿,所以他们游学四方,谭嚣这一路唯一的依靠就得是他哥哥。

  韩静翎的如意算盘确实打的很好,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谭熙和谭嚣的关系非比寻常的融洽,堪称家庭中最理想状态的“兄友弟恭”。

  他们从来不吵架,更不打架,也没说过对方一句不是。谭熙很有耐心地照顾这个弟弟,谭嚣也特别听他哥哥的话,总粘着他哥哥,却又粘的恰到好处,不招他哥哥烦。韩静翎觉得这种省心是真的超乎她的预料。

  更超乎她预料的是,谭嚣跟其他同学的关系也处的特别好,或者说正因为有谭嚣这个“活跃因子”在,来自天南地北互不相识的学生们从入学第一天就已经打成了一片。

  谭嚣根本不是被这帮哥哥们嫌弃的小弟,他虽然身高最矮,但他总能想出活跃气氛的好主意,很有“老大”的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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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学报到在英国伦敦的希斯罗机场,二十个孩子以及老师从不同的地方飞过去集合。

  校长韩静翎带着谭熙和谭嚣从瑞士苏黎世飞过去,除了一个伦敦本地孩子没有坐飞机而是坐私家车去报道的之外,其他的孩子分别来自法国、德国、奥地利、意大利、西班牙、瑞士、瑞典、挪威、丹麦、芬兰、韩国、日本、泰国、新加坡、澳大利亚、美国和加拿大十七个国家。

  谭嚣每每回想起这三年的游学时光,不禁觉得它简直就是一场盛大的世界杯。

  他们的行程很紧凑,因为要在三年之内游遍这十八个国家。

  也就是一年六个国家,平均两个月一个。

  谭嚣其实有些介意这些行程里为什么没有他的祖国、他的家乡,但是面对韩静翎手里的世界地图,他实在无话可说。

  五颜六色、七彩缤纷的世界,就像这张地图一样,豁然展开在他面前。

  孩子们的第一站就是英国,因为UK有个别名——日不落帝国。校长韩静翎说,她要让孩子们利用这三年的中学时光走遍许多国家,游览世界,足迹所到之处,太阳永不西落。

  不过她聘请的历史老师怀特先生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立刻为孩子们指出:“‘日不落帝国’这个词,最开始其实是用来形容16世纪的西班牙帝国的,在19世纪才被用于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

  但他们在英国的行程已经订好,也没必要为了这个理由就非要改去西班牙开启孩子们的中学时代,所以第一站,还是英国。

  怀特先生很博学,但他其实才不到二十五岁,刚刚硕士毕业,本硕两个学位都来自英国剑桥大学。他本科学的是世界历史,硕士研究的是世界艺术史,毕业之后暂时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也暂时不想攻读博士学位,辗转听说有这么个带中学生周游世界的机会,觉得很是新奇,便来应聘试试。

  来应聘的老师很多,并且都是二十多岁的,想要趁此机会周游世界的单身年轻人。报名者都很优秀,韩静翎便请来了她认识的搞教育或者学历比较高的朋友帮她用专业的眼光进行面试。经过四轮严格的面试之后,他们最终选出了三位非常厉害的老师——

  亚瑟·怀特,英国人,主讲文史哲,包括世界历史、欧美文学等,兼职负责课余的体育课。除了遍览群书之外,怀特老师在大学期间还曾在英国一家足球俱乐部踢过职业联赛。

  茱莉娅·金,美籍韩裔,主讲数学、物理和化学。金老师本科毕业于美国加州理工大学物理系,博士考入麻省理工大学核工程系,因和导师发生矛盾便没有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而是改行去纽约华尔街的投行里做了两年操盘手,又觉得太功利,辞职后想要赶在投入家庭生活之前先把世界周游一遍,正好遇到这个能一边教书一边周游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丽莎·鲍尔,奥地利人,主讲音乐和美术,本科就读于维也纳音乐与表演艺术大学,毕业于键盘乐系,辅修弦乐。本科毕业后,鲍尔老师又去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进修作曲,刚刚获得博士学位便想休息一段时间,在世界各地找一找音乐创作的灵感。她对音乐的态度是既专业又认真的,但是对她的爱好——水彩绘画,则是肆意而洒脱的。

  校长韩静翎负责后勤工作,诸如拟定行程、订机票、安排住所等等。还有几位随行的家长,也帮她一起处理后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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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嚣很聪明也很合群。

  刚认识的时候,孩子们都还比较腼腆,是谭嚣在希斯罗机场大厅里第一个开口唱起了歌。因为正巧赶上其中一个同学过生日,谭嚣便提议让大家一起用英语合唱一遍《生日歌》,然后再用各自的母语唱一遍。他先起头,唱的是“happy birthday to you”。

  大家拍着手唱歌,很快熟悉了起来。机场里的旅客见一群小男孩儿在唱生日快乐,便也用自己的语言加入了他们。

  然而那么多人唱着生日歌,却没有人知道,最先带头唱歌的孩子其实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生日到底是几月几号。

  谭嚣的身份证件上写的出生日期是六月一号儿童节,跟孤儿院里大部分孩子的生日一样。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相同的出生日期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每年生日都是孤儿院最热闹的时候。他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做游戏、一起分蛋糕也一起分礼物,那些记忆虽然破旧,却比他在北欧过的华丽的圣诞节还要温馨。

  唱完生日歌,孩子们围成一圈用英语做自我介绍,说自己叫什么,然后说出生日期、来自哪里,以及这三年最想去的地方又是哪里。

  谭熙说,我的生日是二月十二号,来自新加坡,这三年最想去的地方是澳大利亚,因为有很多可爱的动物,比如袋鼠、树袋熊和鹦鹉。

  谭嚣说,我的生日是六月一号,其他的都跟我哥哥一样。

  韩静翎看了谭嚣一眼,心里却不知道是该夸他懂事,还是该防备他太懂事。

  哥哥在新加坡出生,但是没在那里住多久,甚至对那里都没什么印象,便随父母旅居欧洲各国,但他懒得一一列举,所以只简短地说自己来自新加坡。

  弟弟压根就没去过新加坡,也不知道新加坡这座“坡儿”到底在哪里。韩静翎手里的世界地图他大概看过,只看到了版图比较大的国家,并没有留意到新加坡在哪儿。但是他不想说他来自别的地方,怕被人问起就会暴露出他不是韩静翎的亲生儿子这个问题。

  他一路都管韩静翎叫“妈妈”、“mom”,偶尔也学哥哥教她“欧麻”,韩静翎一直都对这些称呼很满意,也特意嘱咐过他,在外面就这么叫。谭嚣自然明白,这是因为“妈妈”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她是“继母”。他也没问过理由,因为爸爸走后,“妈妈”就是妈妈,“妈妈”现在还是校长,“妈妈”的一切命令他都会无条件服从,而且会做的很好。

  因此游学三年,真就没有人知道,谭熙和谭嚣这对“新加坡”亲兄弟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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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因为有“校长的小儿子”这层身份加持,还是因为谭嚣年龄最小,或者是因为他确实非常讨人喜欢,总之所有人——尤其是韩静翎这位经常和老师们深聊的校长——全都看得出来,三位授课老师最宠爱、最偏心、最袒护的学生,就是谭嚣。

  怀特老师的评语是:嚣是个非常勤奋的孩子,不到一年时间,他的英语进步飞速,德语也学的很快,毕业之前或许也可以像他的天才哥哥一样,熟练掌握六门语言。嚣也活泼开朗,在踢足球的时候表现出很好的团队协作能力和领导能力,将来一定能有所成就。

  金老师的评语是:嚣很聪明,最难得的是他喜欢踊跃提问。我的课不简单,比他大两岁的孩子回答我提出的一些问题都有些吃力,但是他却显得很轻松,不明白的他就问,不害羞也不紧张。他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善于归纳总结,也善于逻辑推理,以后应该能成为很厉害的管理者。

  鲍尔老师的评语是:嚣有音乐方面的绝佳天赋,不应该被浪费。他以前没有学习过音乐,但是他对旋律和节奏有惊人的记忆力。我真的希望嚣可以多花时间好好培养音乐方面的能力。怀特老师和金老师说的那些优点,所有人都可以慢慢学习和提高,但是音乐的天赋是学不来的,因为这是天赋,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就像他的哥哥熙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嚣有过耳不忘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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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来,谭嚣白天被老师们宠着,晚上则被哥哥惯着。

  住宿的分配是两人一间,一人一张床。谭嚣跟别的同学玩儿的再怎么好,室友也都坚持选他哥哥。谭熙从未拒绝过。

  两人睡前一直坚持学习语言。这是谭嚣提出的要求,以睡前互相讲故事的方式。

  在英国的时候,谭熙睡觉前会给弟弟读英文书。弟弟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又觉得这样不公平,总该回报哥哥什么。所以想出的方法是自己每天先给谭熙讲一首唐诗,然后再听谭熙给他念英语故事。

  到了法国,谭熙睡前便给弟弟读法语版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再到西班牙、意大利、德国、奥地利,第一学年结束之前,谭熙继英语版之后,又给谭嚣读完了法语、西班牙语和德语版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谭嚣也给他哥哥讲完了一整本《唐诗三百首》。

  虽然他们的屋子里从来都有两张床,可是互相读睡前故事的两个孩子几乎每天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一个手里攥着唐诗,一个手里拿着各种语言的书。

  第二学年,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北欧。

  北欧是童话的王国。

  谭嚣印象最深的是芬兰的冬天。

  十一岁那年冬天,他们白天在瑞雪皑皑的拉普兰森林里坐驯鹿拉的车,晚上则在玻璃顶的木屋里看极光。

  那里有落不完的雪,有度不尽的夜,也有看不完的极光。

  他玩得太高兴也太疲惫,在严寒里发了烧。

  弟弟发烧那晚,谭熙还是坚持给他讲睡前故事,但是声音却忽然比之前好听很多,也稳定了很多。他没读几句,弟弟就睡着了。

  退烧后,谭嚣鼻塞了好几天,嗓子也沙哑了。又过了些天,他的感冒倒是好了,但是嗓子一直没能恢复原样。

  他很担心自己的嗓子,于是问嗓子已经好了的哥哥:“你以前也发烧了吗?我也要等你这么久才能恢复吗?”

  十三岁的谭熙摸了摸脖子上已经稍微有些凸出的喉结,告诉他弟弟:“和发烧没有关系,这是变声期,嗓子不舒服的时间确实会久一些。”

  谭嚣垂着脑袋坐在床上,又不高兴地仰起头,垮着肩膀,看向玻璃顶上的极光,指了指自己脖子中间嗓子的位置,说:“哥哥,你亲这里一下吧。祝我早点儿变完声,变的跟你的声音一样好听。”

  谭熙坐在他旁边没动。

  谭嚣看了他哥哥一眼,自己伸着脖子了凑过去,振振有词道:“之前我也亲过你的嗓子,现在你的声音就很好听了啊。你得把我送给你的‘治嗓子好运’还给我!”

  谭嚣凑得很近,仰着头继续看变幻莫测的极光。

  谭熙只得在喉结尚未发育出来的脖子上匆匆亲了一口。

  谭嚣笑着揉了揉喉咙的位置,说:“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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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谭熙知道他弟弟亲过许多人的伤处、痛处、疤痕处,而他只亲过谭嚣那一处。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既无感情色彩也无迷信功能的随意一亲,竟把他弟弟亲成了多年后的“亚洲现象级唱作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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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真的没有邪念。他们虽然周游世界,却也在极小的圈子里与世隔绝。

  嚣嚣情商高,但是不懂情。

  哥哥智商高,也还没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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