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衣服先穿上吧。”时迟在我胸前嗫嚅地说。
“哦,行。”我松开他。
时迟拿过衣服往身上一套。我两眼珠都要掉下来:“你这……也太性感了吧?”
可能是刚刚投篮过度的原因,他的衣服上全部都是汗水,淋得湿哒哒,贴着他的肌肉,还有那些伤口伤疤。
我扑上去掀时迟衣服,时迟被我吓了一跳,瞠目结舌。
“你后背的伤,”我皱眉,“会不会感染啊……”
“挺久的了。”时迟说。
我抓住要点不放过:“挺久了还那么深,打的时候是有多重?”
时迟估计觉着尴尬,他不习惯把伤口摊开给人窥探。“没事的,真的。”
“晚自习也甭上了,”我说,“晚点回宿舍,我给你上……”
时迟打断:“上什么?”
“上药啊上。”我喊了一句。
我们那栋宿舍楼的楼上是初一小朋友住的,他们的晚自习下课时间比我们整整早了一个小时,所以生管会按照他们的时间提前开门。在他开门之前,在篮球场上,我把自己的衣服脱给时迟穿,就着他那件湿哒哒的上衣边套在身上边吹风,坐着谈了很久。
时迟挺完整地给我介绍了他家的风流韵事。
——上次跟你说过的去酒吧大概是我还在幼儿园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妈就挺少跟我接触,放学也一般都是我爸来接。
所以我就跟他亲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个鸡贼脑回路,时常把那个年轻女的长得比我妈还漂亮的人带进家里来,他似乎不介意,直接在家里摊开了,把我当空气。
去酒吧那会儿是因为我妈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呆着,他怕出了事自己过不去我妈也会问责,所以把我也一起带过去了。
我爸对那个女的还挺好,十年没变过的小三。
我笑了,“对那小三那么专一,怎么不离了直接跟她一块?”
时迟没说话,看着很疲惫,我抱着他脑袋让他枕在我肩膀上,他倒也没反抗:“我不知道……可能,我妈赚得多够他还赌博的债吧,或者小三不愿意结……”
“没事,没事了。”我咬着唇,侧过头抵在他额头上。
“这次闹离婚,不是因为我妈发现了小三,是因为知道了我爸在外面欠了三十万。”时迟说,“大吵一架。具体什么内容我不清楚。”
“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三十万。”我说,“你妈心挺大——小三的事不知道吗?”
时迟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把手搭在他肩上,嘴里“嗯”着“嗯”着,两个人就都没了声音。
回到宿舍,我们抱着脸盆跟睡衣去洗澡,两个隔间中间就一张布帘,水汽在隔壁升起,水声哗啦啦滴在地板上的声音,一点一点升起滴落的都进了我心里。
那是难以隐藏的激动。
“泽筠,”隔壁传来声音,贴着墙和水雾正探听的我吓了一跳,那边的时迟不紧不慢道,“我沐浴露上次用完又忘记买了,你那边还有吗?”
“有。”我把躺在地上的沐浴露扶正了,把表面擦干净些递给他。
帘子那边一只手抓上来,搭在我手腕上。心里“咯噔”一下,小鹿乱撞。
感觉到时迟把沐浴露接过去之后,我收回手。不想他还没反应过来,搭着我的手划过布帘,闯进我的隔间。
时迟突然栽进我怀里,重心不稳,我跟着向后偏,仰在地上,他稳稳地趴在我身上,嘴唇贴着我腹肌,那还有一团没冲掉的泡沫。
两个人一丝不挂,相对无言。
洗完澡后,时迟递给我一支药膏让我帮他涂。我接过去,在心里傻呵呵了好久。
他脱掉衣服,此刻,整间狭窄阴暗的宿舍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趴在我床上,我坐在床边给他涂药,挤了很多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抹他的后背,轻轻地按摩着。
“还挺舒服。”时迟赞叹。
涂得差不多了,我往他睡裤看了眼:“你屁屁上面有伤吗?”
时迟红着脸,叫我滚。
分手是卿生先提出来的,他提出来时我心里面挺纠结,一是惋惜这种无疾而终,另一方面,即使他不提,到最后面我应该也会说。
听蒋海信说,我在篮球场陪时迟的那个时候卿生来找过我,等了很久,最后被突然冒出来的年溪叫了出去。年溪找他我不奇怪。说了什么内容,大概就是劝分手吧。但卿生没跟我说这些,他只说,他去了篮球场,我和时迟两个人紧紧地在拥抱。
“你无论怎么表现,我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力不从心的,我也不想逼你。我承认自己对你动了真心,但是我也不需要这种并不双向的感情,所以我决定放开你。分开以后,好好追求你喜欢的人,00后能有这么认真的喜欢不容易,我祝福你。要是在追不到,跟我可没有关系……”
话是当面讲的,在咖啡厅。后来我再没去过gay吧。
我也不想揍年溪,打算屯多一点到时候一起暴打他。
经历了篮球场上那一天,时迟顿时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应该是我像变了个人一样,对他继续热情了,他也学会回应了,就算没能达到我想要的那一种,但我感觉得到的这种小暧昧还是很温暖的。
陪你回家(上)
那周是我陪时迟回家的,坦白说那是我第一次去喜欢的人的家,一时紧张得各种梳头发抓衣角提裤子,扭扭捏捏得跟一个姑娘一样,时迟都看不下去,下了公交车后转头笑话我:“我第一次觉得你跟一个娘们似的。”
“这不是第一次来喜欢的人家吗?”我的语言向来谨慎,没有确定关系下,我只能说那是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对象,更不是男朋友。
“听这语气你是喜欢过多少人?”时迟吐槽。
“像这么认真的就你一个,表个白剩下的什么都不管的话三个。”我回答,“怎么了,吃醋?”
“没有。”时迟笑着走在我前面,我加快脚步跟上去。
“到底有没有啊?”我问。
“……”
“你脸红了肯定有。”
“……”
“你就承认吧。”
“……”
时迟家比我家偏僻,公寓楼看着很有年代感,窗台久经风霜留下来的痕迹就像窗户在流眼泪一样。电梯坏了也没见维修,爬了七层楼梯,原本想装体力不支撒个娇也不敢了,随时都要担心和注意,会不会给他一种“我不满意甚至嫌弃这里环境”的错觉。
“你累不累?”时迟先问了一句。
“不累。”我笑了,“跟跑一万八千里没得比。”
“什么一万八千里?”他成功被我套路。
“最近网上很流行的那种话。”我回答,“你听过没?”
“没有。”
“就是,怎么说呢。”我假装思考,面不改色,“——我还是很喜欢你,像跑了一万八千里,无问归期。”
没记错,记错的话我也就当它是这个了。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跑了一万八千里,无问归期。”
时迟开了锁,开锁速度跟撬锁一样,我憋着一泡尿都不敢说出来。客厅的简单还是其次,本就不算大的沙发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啤酒罐子,一进去扑鼻而来的都是那个味。“抱歉啊,”时迟看着我,“常态了,别不习惯。”
我鼻子又开始发酸,要不是因为难看真想做个手术切掉算了,我没说话,转身走到桌子前,拿起一边的啤酒箱一个一个地放进去。
时迟走了过来,我能听到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的一点点哭腔:“你没必要这样,真的。”
“蠢货。”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一个男孩子,别动不动就掉眼泪。”
“没有。”时迟倔强着。
有一个啤酒罐,我并不知道那里面还没喝完,拿起来就倒扣进箱子,结果洒了一身。
也不算一身,就是腹部那一片湿了,但没延伸进裤头。我想假装没看见,但时迟抓了个正着。
“你换件衣服吧。”时迟洗了手带我进他房间。
他房间跟外面不一样,估计长期反锁没人进得去,没人能够进去随便挥霍还不带打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衣柜不大,书架倒是堆得满满当当。挺杂,我发现时迟应该是真心喜欢三毛,光她的作品就少有五本,还有最近很时髦的一个作者写的故事集——《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还有这本书?”我从书架拿起来。
时迟在衣柜里翻衣服时看了我一眼:“对,我的爱情启蒙书。”他补充,“有些故事,觉得跟自己遥远但又能感同身受。”
“我记得里面有写一个东北的姑娘,好像是喜欢的人结婚老婆还出轨了,都全程陪着。”我回忆,“里面还有一段话很经典,你记得吗?”
时迟像是把整个故事都背下来一样,“《摆渡人》,‘世事如书,我偏爱你这一句,愿做个逗号待在你脚边。但你有自己的朗读者,而我只是个摆渡人。’,是这句吧。”
我看故事听故事的代入感向来很强,他背出那句话的时候,险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我并不想当一个过客,不想只是路过!
陪你回家(下)
“诶,找着了,”时迟把他的衣服摊开往我身上一比,“你应该能穿。”
我方才回过神,接了过去,正对着时迟就脱下校服换上。“好了。”我喊那个因为害羞别过脸的时迟。
时迟回过头,像是要缓解尴尬地笑着:“真好看。”
那是一件七分袖条纹衫,橙白相间,给个高逼格点的名字就是海魂衫。我也知道好看,除了裙子以外,我个人感觉自己百无禁忌。
“这本书你要是想看就拿过去吧,”时迟走过来,靠在书架跟我聊天,“今天我爸也不在,要不你先回去?”
“我跟我妈打过招呼了,”我说,“我没回家她可清静了,我不能回去破坏她的雅兴。我可以等。”我垂眸,后半句算是有感而发,“不管,是哪方面的。”
“但是,”时迟不吃我这一招,“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些失望,但没敢在脸上表现得太明显,“留我在这吃晚饭呗。”
“行。”时迟转身进了厨房,“厨艺不精望谅解。”
他还是那样,行动力爆棚。
我坐在一边看书,他继续倒腾。
张嘉佳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作家,手里的那本书差不多看完了,但每次翻开都感觉会有新发现。我能理解时迟话里的“共鸣”所指,因为在这里面的故事,不管是猪头,茅十八,还是慧子,毛毛,管春,甚至是结局很悲的王亦凡,他们的真实感远远比市面上很多网络小说都来得强很多。
东北女孩等待马力,管春等毛毛从结婚到离,我也可以等待时迟,我希望不要以我的年纪小来一票否决,我有我自己的执着和道理。
那句“我可以等”是真的,我发自内心,而且前所未有的认真。
时迟下了两碗面,我筷子往里翻,竟然翻出一颗荷包蛋,趁着筷子还没用,我夹给他。时迟拒绝了,往里也钓出来一个,说他自己有。
我戳着碗,也不管这种举止礼不礼貌:“真敷衍,怎么也要煎一个爱心型的蛋。”
时迟拿筷子在我手背上一敲,咬着嘴唇也没忍住笑。
“你就煮这两碗,你爸妈回来吃什么?”我问他。
“我爸一般都自己先吃了,而且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一定,我妈也差不多,就是不一定回来。”
“那我更得留下来了,万一你爸找你麻烦。”我说。
时迟突然之间又神色黯淡:“真的,你可以不用为我做这么多。”
“我心甘情愿。”我告诉他,顺便开了个玩笑,“你爸多晚回来我就等多晚,不行的话直接在这里睡。”
时迟惊讶:“你确定?”
“有个什么席子的铺一下就好,我将就着也行。”我顺势推舟。
“其实,你可以不用讲究那么多的,”时迟的脸开始泛红,“两个男生也不是不能挤一张床,我相信,你没那么衣冠禽兽。”
被他这么一说,我莫名有种“不留不可”的冲动。
时迟他爸确实很晚回来,吃完晚饭陪着时迟看了一集半的电视剧,门口才有动静。但时迟表示这已经算是早的了,我一惊:那他平时是半夜敲门?
“爸。”虽说有些不愉快,时迟还是喊了一声。
他爸看上去精神有些错乱,我的意思是他喝了不少酒。歪歪斜斜地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回来了啊。”
“嗯。”时迟没向他介绍我,他应该也有印象。
“两个人一起?”他爸往我这边一看,上半身一倾差点就要摔在地上。
时迟去扶,我看着他起来了也跟着去扶。“爸你喝多了。”时迟说。
他爸没从,一边踉跄,一边朝自己房间走过去,时迟跟在后面,我不放心,也一直跟在时迟的身后。
“艹**,老子这局算输了又怎么样?”他爸喊着骂着,我们不想听到都难,“你个**东西净想着挣老子钱,呸呸呸,胡你**呢,去你大爷的!……”
他骂几声我还可以听过去,毕竟在学校也没少听过一些社会人的骂骂咧咧,但让我大开眼界无法接受的是,他会突然抄起床头柜的水杯往正眼能看见的时迟身上砸过去。
他猝不及防,我也来不及为他挡。
水杯砸在时迟胸口后掉在地上粉碎掉,那一下并不轻,我都能感受得到。时迟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除了很明显的惊吓之外,还有不可避免的剧烈疼痛。
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如果还会有剩下的二次攻击甚至三次四次,那都让我来扛。
果然。他爸从床上离开,站起来后靠近了我(应该是把我当成时迟或者他口中说的那个赢他钱的人),抡起拳头就往我下颌打过来。
没打到。
那是我打过的第一次那么特殊的架,因为对方是自己很重视的人的血肉至亲,我没敢还手,只能闪躲。
最后的结束是由时迟那几声“时家炳你闹够了吗”拉下的序幕,而正式结束,是因为两个女人的进入。
时迟冲其中一个女人喊了声妈。
看起来年龄相仿,我不知道他喊的是谁,但也整了整发型,喊了声:“阿姨。”
深夜(上)
两个人身高看起来也几乎一致,但一个穿高跟鞋一个穿平底鞋。穿高跟鞋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硬气,淡妆,西装革履,眉宇间能看出时迟的影子。
时迟的妈妈把包摔在床上,“快奔半百的人你丢不丢脸,找了个小你一轮的小女朋友活该别人不愿意罩着你!”
她说“女朋友”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了平底鞋浓妆女一眼。
看起来是父母三儿全了啊。
时迟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我走近他,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上下摩挲,算是一个安慰。
“窝囊玩意儿,找了个小老婆还不把人请入正室,”他妈妈大声地骂着,“你别以为你自己心里那点数我不懂,人家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搁外面谁不要……”
我没怎么理清这些关系,但想到时迟之前给的介绍后似懂非懂了点。
时迟一言不发,往外边走,拉着我的手。
心里又暖又担忧。
“天色晚了,”时迟看着站在他身边的我,松开了手,“你真的不回去吗?”
“我放心不下。”我很坦诚。
“我不知道他们会闹到什么时候,”时迟说,“我也不敢离开,不敢走掉,每次都是这样,虽然听着他们砸东西互相打骂的声音会很烦恼很糟心,但一点没法让我不去听,那样我会更加担心和忧虑。”
“没关系,我陪你。”我笑了。
两女一男一台戏,他们闹到了十一点才罢休。
时父把劝高个子小三儿,是为了抚慰时母还是别的缘故我不知道。
时迟枕着软绵绵的枕头,眼泪划了一脸。
我心里像是被戳开了一个洞,疼得要命,只有靠不断在他肩膀上拍着抚着的那一下下给自己一点点解脱。
“别哭了。”我说。
时迟哽咽,好久才从喉间逼出一句话:“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我毫不犹豫,“嗯。”
我伸开手搂在我腰间,把头塞进我胸口。
他的眼泪一颗一颗都打在我身上,透进心里,在一点一点粉碎掉。很凉很凉,凉得让我都发慌。
“别哭了,有我在。”我陪着他哽咽。
时迟没哭多久,以他的性格,也不愿意哭太久。他一会儿就停止抽噎了,松开我平躺在床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惹得我想发笑。
“你也真是的,”他以调侃我缓解气氛,“有男朋友的人了还来找别人过夜,你渣成这样你家那位知道吗?”
“知道。”我说,“他一开始就知道。没有人会不知道。”
“你跟他?”时迟察觉异常。
“分了。”我说,“他提出来的。”我知道时迟下一句想问的话,但不知道自己强调是谁提出来的用意。
时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冒了一句:“谢谢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表示感谢的话以身相许吧。”
时迟笑了,脸没红,一反常态。
“怎么个意思啊?”我微颦。
“十八周岁以前的都叫做早恋。”时迟说,“我还没成年。”
我推了推他的脑袋:“去你的大学霸。”
时迟正了正脑袋:“你有想过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很多很多事情吗?”
我如是说:“有钱了环游世界,没钱窝在同一间屋里噼里啪啦。”
时迟忍着没揍我:“不止。”
“啊?”我一脸懵逼。
“再以后再以后的事情有很多。”时迟说。我还不知道再以后再以后的事,但他知道,也想过。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的其中一篇,张嘉佳回答离了婚的友人的一个问题:“有结才有离,谁让你结的?”
他有时候觉得很有道理。
深夜(下)
“其实,”我说,很认真地说,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心里却惊涛拍浪,“如果那个人不能跟我在一块,我宁愿他是因为自身一些原因跟一些无法消除的隔阂,也不想要他不喜欢我。”
“我这个人太功利,”我说,“我觉得只要喜欢了,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交由时间给答案,比时间更加难搞的是那个人的心思。所以我会自作多情,会自恋,会因为此把自己想得太高大上然后把很多东西都搞砸,因为这样,我最起码还能骗骗自己,那个人的心里,还是有我的那一份。”
时迟没说话,一时间想不出任何措辞来回应我。其实也难怪,我就那么毫不顾及他人感受地把心里话一溜通全倾斜出来,还得亏是他,换做张坎或者蒋海信跟年溪那种正儿八经的时候都极其少数的人,不嘲笑就很反常了。
“算了,聊点开心的吧。”在这点我还有些自知之明,或者说,是自识无趣。
“嗯。”时迟抿唇,“其实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挺惊讶,因为你的,也因为我的。”
我挑眉:“儿子关心老子的成绩。”
时迟推了下我的脑袋:“你可就欺骗自己吧你。”
“老师没让我给你补课,是我自愿的。”时迟说,“我想给你补,我不想让你的成绩越掉越厉害。”
“我猜得到。”我笑了,“你这个班长心思我知道的。”
“我希望我们可以做很久很久的朋友,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时迟看着坦诚。
“最好还能考同一所大学,一起毕业一起吃饭,然后看着你结婚成家甚至生子吗?”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惆怅劲儿,破坏气氛的能力特别强。
“不是说好不说这方面的事情吗?”时迟挺聪明,从容地应付了我一句。
“好吧。”我微笑。
我不明白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是要消耗自己多少的能量,一扯嘴角,肚子咕咕大叫。
“饿了?”时迟听得很清楚,“这么大一声。”
“没事,正常。”我笑了笑,“男人不饿一下保持不了身材。”
“抱歉,”时迟说,“你今天中午在学校也没怎么吃饭,估计就是为了回家等顿大餐吧。结果跟我回来了,用一碗面条敷衍了事。”
他说得完全正确,我没反驳,等着他接下去的举动。他们家冰箱我目睹过了,有一番非榴莲却带有的榴莲味,而且几乎空空如也。
“走。”时迟从衣柜里抱了两件薄外套,“我们去吃夜宵吧。”
我没拒绝,从床上一跃而起。
时迟他们家虽偏僻,但是这个时间小区小街小巷还挺热闹,走几步还能看到亮着灯哟嗬着的烧烤摊。
老板是个地中海,看着胖胖的还挺黑,但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切。“小迟,今天这么晚啊,”老板喊着时迟,“哟,还带了朋友。”
“嗯。”时迟转头看了我一眼。
“一个班的?”老板问。
“是。”我含蓄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烧烤我不常吃,因为害怕自己长期受短眠折磨而越发敏感的皮肤会蹦出个痘痘,时迟也没再询问我,点的那些大概都是他觉得好吃或者常点的。
“你吃不吃辣?”时迟问已经找个地方坐下来的我。
“稍微。”我说。
老板的速度很快,没等多久就上来了,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伸出手拿了串烤面筋。
时迟不仅点了烧烤,少数二十串,还叫了一整排啤酒。
心里顿时淌过一阵暖流,想着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时间,我和自己特别特别喜欢的人穿着睡衣就出门了,面对面坐着在吃烧烤。
“你少喝点。”我从我面前的那排啤酒中拿起一罐,“你酒量不行,不小心喝倒了还得预防有心之人干什么坏事。”
“能有什么人,”时迟笑着,“要真有人手都得被你剁了吧。”
我耸耸肩,突然想起来他应该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怕说多了他心里就算不是不高兴也难免有些尴尬。
时迟没吃多少,每一口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我伸出手:“你手机能借我吗?”
我不问他要干嘛,从口袋里掏起就递给他,不管他会不会看到壁纸上那张百年不变的他的照片。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了好几下,时不时抬眼看我,我脸上没任何表情,若无其事地啃着肉串,最后他起身把手机递给烧烤店老板,我有些慌了,他说他想换歌,烧烤店老板的那个年代太早了,广场舞大妈没睡着的话都想来这跳舞。
我任由他。
其实我的歌单里有年代感的歌也很多,在各种短视频软件疯传的歌能带动共鸣的很少,倒还不如小学时听不懂的一些情歌。
第一首就是赖伟锋的《闹够了没有》。
音箱音效很不错,反反复复地唱着一句我再熟悉不过的歌词:“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
新风貌(上)
那一晚,我没敢让时迟喝多,自己拿过去一瓶接一瓶地罐,音箱里的歌从《闹够了没有》切换到jj的《小酒窝》,从“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到“小酒窝长睫毛”。
感觉几乎每一句都适用于我和他。
后来时迟的父母还是没有离婚,他妈妈觉得没有爱情也还有亲情。
那个看起来不怎么高大但是气场出人,成就出人的人也是那么容易妥协,内心深处的柔软依旧。
时迟说他对这个结果算不上满意,就只是无感。
感谢时迟的教导和我自己尚存的一点斗志,我学期末的成绩还不错,凌驾于班级中游,靠这次成绩应该不至于在实验班调动人马的时候因为“长江后浪推前浪”而死在沙滩上。
时迟更牛叉,像匹黑马一样直接奔进前三。从上一次的二十几横跨过去。
只有我和他知道这靠的不只是运气。
高一的暑假他常来我家,年溪那边中考完了也一时没按捺住骚动的心。偶尔觉得自己碍事也碍眼,才敢在时迟没跟我一块儿时来找我玩。
时迟找我的次数频繁,我相信是我们两个的感情大增,但同时也应该有他对他家里的态度作为一部分原因。偶尔会是写作业,偶尔会是打球游泳甚至打网游。偶尔天黑了,也会直接在我家过夜。我妈完全没意见,她完全把时迟当亲生,还比真亲生的要偏袒很多。频率增多后,我妈在为他准备了两条换洗内裤和一身睡衣。
至于是怎么睡的,就是我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睡姿。睡前最多的热身就是仰卧起坐,我知道自己身材虽好,但那八块腹肌不加锻炼也会废。
“真是的,大晚上还不踏实。”时迟笑了笑,“好在你房间是经常亮灯,要是不经常,突然今天亮了一次,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在干什么坏事?”
“干什么坏事?跟你吗?”我顺水推舟。
时迟不再搭理我,但比以往都好得多,他至少会笑着转移话题。
但这也不算舒服,你试想一下,为了跟自己喜欢的人睡在一块,要强行放弃掉自己裸睡的习惯。
于是,在某一天,我没来由地半掀着睡衣冲时迟咆哮,他被我吼得莫名其妙,眼里温柔不减:“你早说嘛。”
“我说了有个屁用?”我假装就要把裤子脱掉,动作挺夸张,时迟别过脸,没猜错的话应该还会有红晕。“你看你看,我就是脱个裤子你都要吓成这样,我要是真的脱得差不多了跟你睡在一块,你不得吓得挤到床边缘,然后直接掉下去?”
时迟转过头:“我没说我不允许。”
“啊?”感觉事情有了反转,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裸睡吧。”时迟说,“没什么关系。我相信你。”
那天我按照自己原本一个人在房间里的习惯躺在床上,本以为能借着做什么色情梦把身边那人紧紧抱住,结果一个晚上睡得跟晕了过去一样,第二天时迟都在厨房帮我妈准备餐具了,我才起床。
老妈在厨房里跟时迟交谈,四十岁的人随意地盘起丸子头,前几天刚染的金黄发色看着还活力四射。时迟的颜值,每个姿势和背影更不用说。看上去一片和谐,其乐融融。
偶尔我会想,时迟要跟我是亲兄弟那该多好,不愁以后的事,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朝夕相处,认定了不分离。
新风貌(下)
这个长达两个月还意外地没有提前补课的假期,悄无声息地结束。
在他结束的前一天我打电话喊时迟带着三斤作业赶过来,他很听话,进我房间的时候我差点抱上去就是猛的各种亲,激动地喊“救星”。
时迟坐在我房间,他妈对他管控挺严格,难得在今天给他发放手机自由玩的原因就是念在快开学了。他坐在我床上玩手机,我在一侧的书桌上赶作业。
本就有些飘逸的字体在此刻更加天马行空,原本注重表象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得了那么恶心的字形疯狂copy了好几个科目的卷子的。
什么都抄完了,只剩下物理。
不是我不抄,是找不到。
“你没带物理吗?”我问,“忘了?”
“区区五张,自己做,”时迟笑得邪魅,“这是所有科目里面最少的了。”
我难以置信,半晌才冒出来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时迟摇头:“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物理布置得作业最少吗?”
时迟继续摇头:“不知道。”
我绝望地摊开手,身子都快要滑下椅子:“因为做一面物理就要花掉我逼逼一整张语文连作文一块写了的时间!”
时迟合不拢嘴,拍拍自己的胸膛:“全世界最棒的课代表在这里,别担心!”
我:我能信任你吗宝贝儿?
“啊!”我双手摊开坐在椅子上。
“Fighting!”时迟握拳。
一下午长达三个小时的奋斗,卷子完成了……嗯,一半。时迟比我还高兴,“剩下的能做就做,反正我是课代表,你有认真做我就算你完成。”
“不太好吧。”我说,我想起了上学期的那件事,他通融我被很多人指责,后来心情不爽去了科学楼喝酒,误了关门的点在实验室共度寒夜。
“知道不太好就努努力。”时迟摁住我的脑袋。
我不恼,因为这样的感觉,有点甜。
明天早上八点返校,时迟拖着箱子就到了我家,我知道他父母没那么多闲情陪他一块去整理内务,不忍心他千里独行,以“快成年了要独立”搪塞老妈,告诉她别去接送我。
当天早上就叫了出租车陪他一块去学校。
时迟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也难怪,在那么一个几乎找不到温度的培养皿,倒还不如学校那种至少能让他被百众瞩目的地方舒服。我原本挺困,但一看见坐在旁边的他就清醒了很多,目光在他和车外风景来回转。
“有点困。”身边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摇头:“不困不困。”
“但,”时迟顿了顿没忍住笑,“我说的是我。”
“啊。”我有点尴尬,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借你睡。”
“好吧。”时迟笑了,枕着。
我只感觉突然,也很意外他的回复会那么快。
时迟靠在我肩膀上,一言不发。但我知道他没睡着,睁着眼,但我不知道他空洞的眼神里包括的是些什么,我很自作多情地猜想过他此刻心里藏着的话:“其实我很想喜欢你啊,可是我不敢。”
我知道这只是猜想,但我不知道跟他所想恰恰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