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希问:“我听说此人常去东宫告状,此事可属实?”

  “没错。”谢允漫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他还把我的周边拿走了,气死我了!”

  她向杨承希吐了一肚子苦水,尤其说到周边时,脸都要被气绿了,等她说完后,碗里的肉都被她用筷子戳碎了。

  杨承希听闻觉得小事一桩,抓住重点问道:“他拿走了什么周边?”

  谢允漫抹了把委屈的脸颊,扁着嘴把周边描述一遍,漂亮的小脸阴云遍布。

  杨承希默默记下她所描述的周边,之后趁着结账离开,他寻掌柜取来笔墨,描好后交给随行的侍卫。

  待他回来之际,原本用膳的桌子被几个陌生男子围着,吓得周遭百姓慌忙躲开,嘴里还念叨着这群人的不是。

  然而,这群来路不明之人却身着锦衣华服,此刻凶神恶煞把鹿厌堵在中间,不像是抢劫,更像是寻仇的。

  杨承希伫立在远处,端倪着为首的男子片刻,发现此人的相貌和鹿厌竟有两分相似。

第47章

  彼时一架马车从人群疾驰而过, 扬起滚滚尘土,直到几声喝斥传来,这辆马车被迫停在街边, 紧接着见佩刀的锦衣卫上前检查。

  车夫挑起车帘,一袭常服的柳六从里面探出头, 佯装小厮对着锦衣卫赔笑解释,不断吸引对付的注意,只为掩饰谢时深的踪迹。

  无人发现车水马龙中有一抹身影逆行, 朝着天堂训练营的方向而去,随着仓门被推开, 一丝微弱的灯光出现在眼中, 灯下之人循声看来,凌厉的眉眼间带着探究。

  “谢世子。”齐消隐朝来人唤道, “若你我今日被发现,后果可不堪设想。”

  谢时深将门阖上,缓步走上前,取出火折子吹燃,不紧不慢点亮壁灯,“如若害怕,你现在可以离开,回头记得向锦衣卫邀功。”

  火光照亮仓房一角,那里堆满了箱子, 若鹿厌在此,会发现这些箱子正是西玉楼一案中劫走之物。

  齐消隐道:“你说得倒轻巧。”

  谢时深走到角落, 拧开锁扣, 掀起后露出里面的火铳。

  他站在昏暗中,深邃的眼眸云淡风轻, 从容看着面前数不胜数的火铳。

  只见他取出一支,干脆利落上膛后,把武器递给齐消隐,毫不拖泥带水,“归附谢家,是你唯一的选择。”

  乌云遮蔽明月,陷入短暂的昏暗,四周鸦雀无声。

  谢时深说得不错,无论齐消隐想要齐家也好,想要权力也罢,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此番上京,齐消隐带着不可告知的野心,他要当齐家家主,不仅如此,他还要权势。

  所以他找到傅国公。

  此人乃是他的干爹,无人知晓齐家庶子和傅国公的相识,却知年迈的傅国公数年前曾出巡东伐,在东伐不慎遇害失踪。

  当年此事一出震惊朝野上下,东伐齐家被疑有叛心,引得天下人心惶惶。

  皇帝下令齐家寻找傅国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一月过后仍旧毫无音讯。

  齐家家主为求保住声名将兵权交出,甘愿成为皇帝手中的利剑。

  未料此事一过,贵为大臣的傅国公突然满身狼狈回京,不久后便封为国公。

  次年傅国公称病不再上朝,常年闭门谢客,唯有宫宴时才会抛头露面。

  但即使他不出席,皇帝也从未怪罪,只因当年派人刺杀傅国公之人,正是当今皇帝。

  皇帝要牺牲位高权重者去换兵权,年迈的傅国公便成了棋子。

  东伐之行傅国公九死一生,濒死之际遇到年少的齐消隐。

  齐消隐被齐家丢在偏远的军营中自生自灭,年少轻狂一身胆,捡了个人便往营地里带。

  营地中人与世隔绝,无人能从外貌识得傅国公,他们出于良心将人救活,直到分别后,傅国公才告知一切。

  傅国公给了他选择,若他不嫌傅家,便上京认他为干爹。

  此后数年,齐消隐历经磨难,被齐家嫌弃驱赶,直到他得知生母不明不白死在齐家,他对齐家多年的埋怨终究爆发。

  灯花被一脚踩碎,往事如梦似幻。

  谢时深从暗处走出,站在仓房中央,立于光芒之间,他单手负在身后,沉静看着背对光亮的齐消隐。

  “国公府家大业大,即使你身在傅家,却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明白争权的希望渺茫。”谢时深无情揭开他心中所想,“何况傅国公在东伐之行后常年受病魔缠身,旁人只知他颐养天年,实际他年事已高,人情债难还,他在等你出现。”

  齐消隐握紧火铳,缓缓垂下头,脸颊埋在昏暗中。

  谢时深慢声道:“傅国公怎会不知皇帝的圈套,但他山长水远无能为力,你的相救令他心怀愧疚,人一老了,就容易有执念,而他清楚你的不易,打算助你一臂之力。”

  他顿了顿,续道:“齐消隐,我可以告诉你,傅国公他不能为你谋划大局,但他还能助你一次,成王败寇,只看此举。”

  话落,偌大的仓房一阵沉默,唯有灯花在脚下闪烁。

  “我年少时心高气傲,自以为能凭借一己之力翻云覆雨,不屑依靠他人之力。”齐消隐低声呢喃道,“可当我发现齐家瞒着母亲之死多年后,我明白一切不过自命不凡。”

  他在昏暗中转身,灯火落在他的脸上,有一瞬间,他沉郁的双眼中布满杀气,宛如从地狱里走出的修罗。

  齐消隐把玩着火铳,自嘲一笑,“如你所说,干爹年事已高,傅家人碍于他的命令,不得不对我客气几分,但我无权无势,齐家对我不闻不问,若非干爹将我视如己出,恐怕我早已无人问津。”

  他凝视着谢时深,执念使他拥有敢于豁出的勇气,他接着问道:“我可以和你联手,无论你的目的如何都与我无关,但你能给我什么?”

  谢时深道:“权力能让你为所欲为。”

  闻言,齐消隐大笑两声,嘲讽说道:“谢时深,你当自己是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