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良久,无人回应,仓房落针可闻。

  他满眼不屑梭巡一圈四周,当默数完这里的木箱后,他嘴边的笑渐渐消失,意识到事态不妙,顿时恍然大悟,脸色变得一言难尽。

  只见他朝谢时深走近两步,神情凝重,压下心底的震惊,不可思议道:“谢时深,你要找死吗?”

  谢时深面无表情反问:“你乃无牵无挂之人,怕什么?”

  齐消隐诧异,倏地将手里的火铳举起,抵着谢时深的肩头,厉声道:“你疯了!谢家怎么办!小鹿怎么办!”

  谢时深瞥了眼火铳,“不劳你操心。”

  说罢,他用手拨开火铳,不欲废话多说,“走私案不日后会闹大,你带着火铳速速离京,切记不能走水路。”

  齐消隐皱眉,端倪着他淡定从容的模样,踌躇半晌竟鬼使神差问道:“你不派人给我?”

  此言一出,意味两人达成合作,谢时深面对他所言道:“你这几年带走不少东伐军,若还要我出手,不如原地自我了结。”

  齐消隐哑口无言,心底忐忑的同时,也畏惧他了如指掌的本事,不自觉警惕后撤一步。

  谢时深打量他眼中的变化,“谨慎点是好事,毕竟我们无法交心。”

  他转眼看了看天色,续道:“日后你派一名心腹和柳六接头,今后你我少见,以免旁人对你起疑。”

  齐消隐见他准备离开,开口问道:“谢时深,西玉楼的命案,你派了谁人前去抢走这批货?”

  谢时深背对着他,沉吟须臾道:“何必明知故问。”

  齐消隐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你让小鹿去,可想过他会死在西玉楼!”

  谢时深垂眸,侧目看他,“无可奉告。”

  可齐消隐不依不挠,握紧火铳怒视他道:“好,既然如此,待事成之后,我要带小鹿离开。”

  “离开?”谢时深语调微扬,“你能带他去哪?”

  齐消隐道:“天涯海角,总之绝不会让他过这种死里逃生的日子!”

  谢时深沉默不语。

  齐消隐接着说道:“我说过,我们公平竞争,你如果让他受伤,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语气执着,神色坚定,如此霸气凛然之势恐令常人畏之。

  但谢时深不为所动,只道:“随你。”

  齐消隐强调说:“我是认真的。”

  闻言,谢时深莫名笑了声,“无所谓,你的胜券在握在我看来不足为惧。”

  齐消隐冷哼道:“走着瞧,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谢时深睨着他少顷,语气淡淡,“无人在意。”

  他收回目光,掐算着时辰,踩着鹿厌可能出现的时间离开,殊不知鹿厌此刻正受困其中。

  杨承希放慢脚步朝鹿厌走去,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哎哟,这不是鹿家人人讨厌的小野种吗?”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放肆取笑,“怎么在这呢,凯哥,小野种叫什么来着?”

  一道鄙夷的声音回道:“阿厌。”

  又有人问道:“哪个厌啊?”

  那胖子笑道:“当然是讨人厌的厌啊!”

  随后便听一阵大笑。

  然而,即使被这般羞辱,鹿厌却并不反驳,单纯的眼眸里毫无波澜,把两人当傻子似的看,只因他幼时在鹿家听见太多了,多到已经麻木,甚至会自动过滤了。

  他现在要把谢允漫护着,将人挡在身后,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为首之人乃鹿家嫡子,鹿厌同父异母的兄长,名唤鹿凯的纨绔子弟。

  虽为同姓,但兄弟二人关系恶劣,眼下看来,想必鹿凯也是横行霸道惯了。

  鹿厌对有关鹿家的事格外敏感,方才瞧见鹿凯等人出现时,他率先想到的其实是躲避。

  并非他害怕,而是他讨厌鹿家,也讨厌鹿凯,见到他们绕道而行,是一个正常人的选择。

  在他看来眼不见心不烦,吵架不如吃饭香,他不能被这群人影响今后的食欲。

  奈何鹿凯从不喜欢他这副模样,总给人一种被无视的感觉。

  他带着心烦朝鹿厌靠去,叉着腰打量这张脸,嫌恶道:“长得好又如何?照样不会讨人喜,像蹴鞠般被人踢来踢去。”

  鹿厌抿了抿唇,回想从前鹿凯欺负自己的模样,觉得他多年不见竟退步了,连羞辱人的方式都毫无杀伤力。

  鹿凯察觉他走神,不满抬手拍他软软的脸蛋,继续说道:“现在被谢家捡走后,是不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嗯?”谁知鹿凯蓦地用力拽起他的脸皮,呵斥道,“说话啊!没人要的野种!”

  鹿厌扬开他的手,“谁理你。”

  果不其然,鹿凯被他惹得更加不悦,胖子跟着鹿凯仗势欺人久了,见状朝鹿厌的耳边甩去一巴掌,“鹿大人有你这种儿子简直丢人!”

  “啪”的一道闷声,鹿厌来不及闪躲,活活挨了这胖子一掌,白皙的脸颊出现红痕,脑袋嗡嗡作响片刻才清醒。

  谢允漫吓了一跳,搀着鹿厌,转脸朝他们喝道:“你们别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