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双脚紧贴地面,因肤色白皙,脚趾裸露的粉色明显,踩在地上宛若幼猫无处躲藏的肉垫。

  鹿厌察觉他们落座,放轻脚步回到榻上看小说,虽同处屋檐之下,但他不受丝毫影响。

  眼看那双爪子爬走,谢时深慢慢移开目光沏茶,与此同时,杨奉邑仍惦记着屏风后方的真容。

  谢时深将茶杯推到他的面前,对他的张望视而不见,“明日中秋节,不知王爷会在何处设宴?”

  杨奉邑强忍着好奇心,看回他道:“本王不过是请了三两知己,谈不上设宴。”

  谢时深道:“不瞒王爷,半个时辰前东宫差人送来帖子。”

  杨奉邑表现得诧异,“看来被人捷足先登了。”

  “王爷说笑。”谢时深噙着浅笑,眼底一片漠然,“还请王爷为谢家指条明路。”

  杨奉邑把探究的余光收回,见他对此却无半点为难,反倒从容淡定,所谓的指点不过是浮萍之言。

  只闻杨奉邑低笑两声,无所谓道:“我这是好友叙旧,孰轻孰重你我心中有数,我们择日再聚也无妨。”

  话虽如此,但谁人不知赴宴乃站队,东宫前脚刚走,杨奉邑后脚跟来,若说巧合也无人相信。

  谢时深并未接话,转而谈起赏画之事,“王爷稍候片刻,臣命刘管家去取画。”

  “等等。”杨奉邑招手拦住他,“不急于一时。”

  说话间,余光再度停留在屏风,谢时深接着话题闲谈,将杨奉邑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鹿厌看得惊心动魄,情绪高度紧绷时脸颊稍显红润,恰逢谢时深起身换茶,鹿厌鬼鬼祟祟抬眼,视线似透过屏风和他产生交汇,书房气氛微妙,如此紧张的氛围下,鹿厌总归要处处提心吊胆。

  正因如此,当他看到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时,只能强行压着嘴角的笑,避免发出动静。

  譬如眼下这一页,写着主角为表达爱意,扑倒强吻翻滚一条龙,在喘息声中认错,在接吻中打破隔阂,彻底破镜重圆。

  我的老天爷啊,这可太刺激了!

  “啪”的一声,他猛地阖上小说,眼神呆滞望着屏风,涣散的瞳孔中满是震惊和笑意,明亮的眼眸仿佛溢出泡泡。

  屏风外两人听见动静循声看来,随后相视一眼。

  杨奉邑看着披风那抹似曾相识的身影,愈发难抑好奇,打算寻理由揭开庐山真面目。

  谢时深抿了口茶道:“让王爷见笑了,夫人博览群书,入迷时情绪不免激动,可是扰了王爷雅致?”

  杨奉邑摆手道:“怎会,只是未料皇兄眼光如此好,竟能为你选中这般情投意合之人。”

  谢时深看了眼屏风,“的确是不可多得之人。”

  鹿厌深陷小说带来的冲击中,感觉脑袋阵阵发热,尤其是脸颊,如同被架在火堆上烤。

  好晕。

  他甩了甩脑袋,逐渐听清他们的交谈。

  杨奉邑道:“虽同为男子,但未能目睹世子妃尊容实在可惜。”

  谢时深道:“待夫人身子转好时,臣携夫人登门赔罪。”

  “不必如此见外。”杨奉邑道,“只是我有些疑惑。”

  谢时深为他斟茶,“王爷不妨细说。”

  杨奉邑转头看向屏风,半眯着眼道:“我从前可是见过世子妃?”

  屏风后,鹿厌闻言时身子一僵,脑海里的胡思乱想顿时扫空,警惕朝杨奉邑的方向看去,眼底还有几分慌张,不仅担心身份暴露,更害怕此事连累谢时深,让他背了个欺君的罪名。

  何况他是被谢时深点名要走的锦衣卫,乃皇帝御赐侍从,若传出成了世子妃,且不说谢家声名受损,在未曾向皇帝请旨赐婚而擅自决定娶亲,恐被人小题大做,非议谢家藐视君主,遭人诟病。

  谢时深慢条斯理品茗,反问道:“王爷此话怎讲?”

  杨奉邑光明正大打量屏风的影子,狐疑说:“此人身形神似......你那位侍从。”

  鹿厌神色愕然,僵硬扭头看向不动声色的谢时深,屏气敛息听着谈话。

  谢时深道:“臣的侍从太多,不知王爷所指哪一位?”

  未曾想杨奉邑转而问道:“话说回来,父皇所赐的那位锦衣卫身在何处?”

  谢时深顿了顿说:“小鹿有任务在身,不便前来。”

  鹿厌虽认为此番解释贴切,自己的确临危受命,可毕竟是欺君,他实在坐立难安,即便谢时深为他开脱,他悬着的心仍不敢松懈。

  杨奉邑摸了摸下颌,仔细打量道:“说来奇怪,我觉得世子妃的身形,竟和鹿厌有几分相似。”

  此言一出,鹿厌额角的冷汗悄然滑落,绷紧背脊,暗自咽了咽喉咙,脑袋一片空白。

  茶盏轻碰,清脆的瓷声在屋内变得异常清晰。

  谢时深语气平静说:“王爷当真火眼金睛。”

  话音刚落,鹿厌悬着的心终于死掉了。

  这不是摆明让他身份暴露吗?

  未料谢时深回答爽快,杨奉邑神色一顿,嘶了声说:“难道真的是他?”

  谢时深缓缓抬眸,“王爷多虑了。”

  一番言语让人难以捉摸,反复折磨着鹿厌的内心,让他无所适从坐如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