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厌哪知他竟如此误会自己,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挽留道:“世子且慢,不如在院子歇会儿,我伺候你。”

  谢时深毫不客气留步,余光扫过厢房,轻叹道:“也好,有人在乎我的死活就不错了。”

  “是是是。”鹿厌附和着他的话,生怕自己伺候不到位,忙不迭把他安置在树下的摇椅,“我去给世子备茶水。”

  谢时深刚一坐下,便听见几道脆弱的“嘎吱”声,紧接着他端庄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摇摆,像极了一尊不倒翁。

  他看着夜风萧瑟,听着树叶沙沙作响,双脚抓着地面稳住摇椅,维持着所剩无几的矜持,直到柳六的出现。

  柳六以为鹿厌回来了,怎料入眼看见主子孤单一人端坐树下,鹿厌最爱的摇椅诡异翘着,一动也不动,吓得柳六怀疑自己眼花,迟疑半晌才敢上前行礼。

  四周的氛围有些古怪,但谢时深的神色一如既往,见到柳六出现时,他只是轻描淡写扫了眼,注意力仍旧在屋内瞎忙活的身影上。

  柳六站在一侧,把注意力从那把滑稽的摇椅移开,恭敬等着主子发话。

  “说吧。”谢时深压低声闻,“京郊的火铳如何了?”

  柳六正色回道:“禀世子,风平浪静。”

  谢时深道:“杨承希可知火铳藏在何处?”

  柳六道:“离王得知西玉楼出事后,便将训练营交由下属打理,这段时日被陛下禁足府上,不知火铳藏在训练营。”

  他悄无声息看了眼主子,发现主子似乎在欣赏着什么,直到他顺着视线斗胆打量,只找到一只瞎忙活的小鹿。

  谢时深耐心等着鹿厌的茶,偶尔见到鹿厌局促不安朝他们笑。

  每逢如此,谢时深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便会加深。

  柳六甩了下脑袋,定睛观察主子少顷,怎么看怎么奇怪,却又道不出所以然。

  凉风习习,屋内的茶水似乎沏好了。

  谢时深对柳六道:“传信给齐消隐,中秋节交货。”

  柳六笔直站着,得知中秋节行动后问:“主子,那日锦衣卫恐会布下天罗地网,是否太冒险了?”

  谢时深凝视着鹿厌端茶而来,声音带着几分玩味道:“不冒险鱼儿不上钩。”

  临近中秋节,京都大街小巷热闹非凡,谢允漫从未空手而归,打着送礼的旗号往梧桐院添置玩物,实际是为了打听出游一事。

  鹿厌除了摇头便是叹气,显然谢时深仍未松口,意味着要随时待命。

  从前东宫茶谈让他不适,虽未曾宣之于口,心里却求着赴宴时莫被太子盯上。

  时至中秋节前夕,东宫送来请帖后,不少贵客登门拜访,请帖更是络绎不绝。

  长廊上,刘管家神色匆匆往书房赶去,进门后瞧见鹿厌坐在书案旁托腮研墨。

  “世子。”刘管家急得险些跺脚,“睿王爷来了!”

  谢时深不紧不慢问道:“送帖?”

  刘管家连连点头,抹了把汗说:“王爷要当面送给世子和世子妃!”

  “什么?”鹿厌闻言倏地起身,“这里哪来什么世子妃?!”

  谢时深握笔的手一紧,缓缓转头朝他看去。

第39章

  谢时深随着刘管家前去正厅, 徒留鹿厌在书房中独坐。

  书房里有一宽大的屏风,上方绣着一副精美绝伦的山水图,平日摆放在歇息的软榻前方, 圈出一方小天地供人小憩。

  此时此刻,鹿厌盘腿端坐软榻中, 屏风挡在他的面前,倘若有人入了厢房,也只能隐约瞧见身影轮廓, 无法看清他的脸颊。

  这正是谢时深刻意安排,以便用来应付即将到来的杨奉邑。

  鹿厌环顾四周, 手里把玩着玄尾扇, 心想如何扮演好世子妃这等角色,何况连衣还在府上, 如今外人传言连衣才是世子妃,若被此人知晓杨奉邑要求相见,恐怕连衣不会轻易错过。

  思及此,鹿厌苦恼不已,欲朝软榻倒下,意外瞧见软枕下方藏着之物。

  他搁下玄尾扇,光着脚丫爬过去,将软枕压住的书籍抽出,当看清上方的署名时一愣。

  “这不是咕咕的小说吗?”他小声咕哝, 不解此物为何会出现在谢时深的软榻。

  小说刚拿到手,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鹿厌当即好整以暇端坐, 将小说随意放置腿上,指尖静悄悄翻阅其中内容, 此举幅度较小,即使从屏风外看来,也只能瞧见一抹端庄的身影。

  追更不易,先前因忙碌未曾看完,眼下他看得津津有味,又值本文高/潮部分,情节可谓跌宕起伏,加之他盲目跟风谢允漫等人磕鸳鸯,结合精彩的打戏描述,令他逐渐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脚步声渐渐靠近,谢时深和杨奉邑进来时,瞧见屏风后那抹纹丝不动的身影,偶尔窗外有清风拂过,便会惊扰青丝扬起,为这朦胧佳影添几分动人意境。

  鹿厌沉迷在小说中,翻书时不慎漏了声音出来。

  恰逢杨奉邑驻足观赏,闻声笑了笑说道:“世子妃果真雅兴。”

  他打破厢房中的寂静,鹿厌从小说里回神,倏地抬首看去,入眼见两抹修长的身姿出现在书房。

  得知是杨奉邑前来,此刻又立于屏风前方时,鹿厌先是迟钝须臾,随后记起谢时深出门前的指示,赶紧把小说放下,光着脚丫挪下软榻,隔着屏风朝杨奉邑恭敬行礼。

  但他未曾发声,杨奉邑见此异样并未急着责怪,而是疑惑看向身侧的谢时深问道:“楚今,世子妃这是?”

  谢时深淡淡回道:“夫人昨日染了风寒,嗓子受损失声,恐要调养几日。”

  鹿厌听闻此言再次行礼,动作丝滑毫不拖沓,像皮影戏的人偶似的,在谢时深的指引中摆动。

  行礼时衣摆晃动,鹿厌未察觉脚丫露出,谢时深引人在茶桌落座,回首瞥了眼屏风,恰好捕捉到两只露陷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