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邑摆手道:“你如实交代便是,本王不会治你的罪。”

  管家说:“此人声称是、是世子的内人。”

  “咳咳!”杨奉邑瞬间被茶水恰喉,“内人?”

  他不可思议盯着谢时深,老管家在旁边回道:“应该是世子妃。”

  谢时深方才听闻时背脊僵住,表面看似镇定自若,实际放下茶盏的动作微不可察颤抖,内心竟有些好奇。

  做戏做全套,他无奈叹了声,故意道:“或许是连衣吧。”

  前世东宫安插女子在他身侧,这一世借流言蜚语安插了连衣,乍一看也算造化弄人。

  杨奉邑对送人一事有所听闻,抬袖清了清嗓子道:“皇兄当真懂得投其所好。”

  这一点谢时深不置可否,杨祈修的性子虽变化无常,行事怪异,但绝非是任人糊弄的傻子,无论是他自己,抑或是他背靠皇后母族的势力,皆不容小觑。

  两人起身离开湖心亭,一路朝着府门外而去。

  杨奉邑主要想一睹连衣的风采,谢时深倒不甚在意,只想着鹿厌此刻身在何处,莫要穿帮便是。

  若鹿厌能看懂他需要解围,即便是广和楼那般胡作非为也认了。

  出了王府后,率先见谢府的马车出现眼前,谢时深脚步略微一顿,不动声色端详这辆熟悉的马车,如若没错,里面应该装着鹿厌。

  杨奉邑负手立于门前,似乎在等着车厢中人下来行礼。

  老管家精准揣度主子的意思,朝马车上前几步,轻咳两声道:“这位世子妃,王爷和世子到了。”

  催人行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但车厢仍未见动静,杨奉邑偏头和谢时深对视一眼。

  谢时深不露声色一笑,随后抬脚往马车走去,老管家为他挪开身子,让他站在车帘前方。

  只见他抬手掀开车帘,未料手掌倏地被人抓住,众人眼看他的小臂被迅速拽进车厢。

  杨奉邑不禁失笑一声,“不愧是皇兄挑中的人,果然有趣。”

  谢时深借着缝隙瞧见鹿厌的衣袍,放轻语气哄道:“别闹。”

  话虽如此,但他却并未挣脱,而是由着鹿厌握着自己的手,悄无声息勾着鹿厌的指尖。

  半个时辰前,鹿厌看小说时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后急匆匆问时辰,得知时间将过,迅速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彼时马车被驱赶到王府门前,侍卫上前询问来者何人,鹿厌当时的头脑一片混乱,把小说桥段里的称呼脱口喊出。

  侍卫听见“内人”二字,满腹狐疑打量谢家的马车,不敢轻易得罪便只能如实禀报,不料把老管家吓得不轻,迅速前去湖心亭禀报此事。

  此刻倒好,杨奉邑闻风而来,先前鹿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熟知各自身份,倘若暴露必然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又该如何圆这个谎。

  鹿厌紧张兮兮抱着谢时深的手,低头看着他宽厚的手掌,咽下心头的慌张,用手指在掌心仓促写下两个字。

  害怕。

  谢时深指尖微动,感受着掌心细密的搔痒,分辨出鹿厌写下的两个字,唇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余光瞥见有身影走来,转眼看去,原来是杨奉邑走下了台阶。

  不过,杨奉邑在他看来时止停脚步,眼底难掩对世子妃的新奇,视线在谢时深和马车之间来回扫着。

  谢时深道:“世子妃有些小性子,让王爷见笑了。”

  杨奉邑立在原地,用一种见怪不怪的语调安慰道:“罢了,皇兄喜爱年纪尚小之人,想必你的这位世子妃尚且年幼,难免小孩心性。”

  谢时深用余光眺了眼慌忙写字的身影,浅笑道:“或许是吧。”

  鹿厌混乱听着他们的交谈,双手捏住谢时深的掌心不松,像是握住救命稻草般,生怕暴露后被下令处死。

  车厢外,杨奉邑仍旧揣着好奇,“不过既然都来了,又敢自称是楚今的内人,日后也会碰面,倒不如下来一见,正好本王云游归来,带了些宝物赏赐给你们,祝福两位情意绵绵。”

  说着他朝老管家看去一眼,老管家立即转身回府取东西。

  谢时深道:“内子无礼,却还讨得王爷宽恕,是臣管教无方,辜负王爷的心意。”

  杨奉邑谈笑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倒是可惜今日不能目睹世子妃尊容,着实无缘了。”

  鹿厌被这声称呼煎得外焦里嫩,连捏着谢时深的手都用力两分。

  谢时深轻轻一笑,暗自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安抚,朝杨奉邑回道:“王爷说笑了,不过府上还有两幅家父搜寻的名画,择日一并送来王府,请王爷替臣评鉴一二。”

  他的手腕转起,指尖微屈,虚虚缠绕鹿厌的手指,指腹搭在鹿厌掌心的虎口处慢慢摩擦。

  “不不不。”杨奉邑在外笑着说,“本王岂能夺人所爱,不过既然要评鉴,倒不如选个良辰吉日,本王登门观赏岂非更好。”

  说话间,他不给谢时深反驳的机会,趁着管家捧着礼盒折返,话锋一转续道:“就这么说定了,这份礼就当是登门拜访所赠,你我无需礼让,当作聊表寸心。”

  鹿厌听着两人的周旋,透过些许缝隙瞥见杨奉邑递上礼盒,低头看了眼还被自己抓住的手掌,连忙松开谢时深去谢恩。

  谢时深自然收回手,接过杨奉邑相赠的礼盒。

  杨奉邑和他打了一番太极始终未能如愿,只能目送着他告辞离开。

  谢时深俯身进车厢后,看到坐在地上的鹿厌,身下的毛毯被揉作一团,角落还丢着没看完的小说。

  他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直到听见车夫的挥鞭后,鹿厌才敢悄悄松一口气,开始收拾车厢里的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