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穿书]【完结】>第034章 我帮你(二更)

  见此, 谢玉折赶紧把他从冷水中捞了起来。

  明明是在一个人沐浴,柳闲身上仍裹着一层里衣,眼绸也未曾取下, 水珠顺着脖颈流下,隐入湿透了的衣领。

  他醉了酒,脸上笑与愁两相映照, 像圣山上一朵一颦一笑,动人心魄的冷艳梅花。

  谢玉折本就知道他高挑清隽,但直到把这个人抱在怀里,他才发现,即使穿着一件浸满了水的里衣,这个人仍轻得像一阵握不住的风。

  明明那样轻,他却知道自己握不住。

  抱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柳闲,他也湿透了上身, 与人衣襟粘连,他紧绷着脸问:“店里有新的换洗衣物吗?”

  小二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来。”

  小二走后,他把柳闲安稳地放在床上,拿起挂在架上干爽的帕子,正准备解开他的腰带,为他擦干身体, 却被人紧扣住了手腕。

  柳闲醒了。隔着绸缎,他看不见他的眼神, 却能察觉那双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更何况一柄锋利小剑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

  可片刻后柳闲的手就放松了下来, 紧逼他命脉的刺骨剑意也消失了。柳闲轻拍去他的手,放松笑道:“是你啊。”

  原来他刚刚那样做, 只是因为把我当作外人了,有防备心是好事,谢玉折放下心,点头说:“是我。”

  柳闲侧卧着,打了个呵欠道:“这么晚了,不回府好好睡觉,又来找我干什么?别忘了明天要去迷花岛。”

  谢玉折突然又听不懂他的话了,疑惑问:“去迷花岛?”

  他突然定的行程吗?

  只见柳闲弓着腰笑,双肩并起,脸埋在颈窝里:“药疯子连我都敢烦,要是你落在他手里,可不止会掉两三层皮。杨徵舟才不会帮你,而我全力支持周在颐,你还是早早睡觉,自求多福吧。”

  柳闲平时说话都捏着一股冷漠的气,这还是谢玉折第一次听到他笑得这么开怀,终于像个能靠近的活人了。

  柳闲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皱眉问:“十七,你叫我多吃一点,我真的又瘦了吗?可我辟谷好多年了,不应该啊。”

  谢玉折当即顿悟,他听不懂这些话,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对他说的。

  自称从不做梦的柳闲,做了一个梦。而此刻他半梦半醒,把他错认成了另一个人,那人名为十七。

  杨徵舟是醉梦长的老板,他的好友;周在颐是药宗迷花岛的先宗主,如今已故;可十七是谁呢?

  好奇怪的名字,他似乎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只因我今天和他说了同样的话,你就把我错认成他了吗?

  握住柳闲右肩的手不自觉用力,谢玉折说话时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冷厉:“柳闲,你认错人了。”

  他明显感觉到了柳闲的怔楞,身边温情的气压骤然变低了。

  他硬着头皮继续道:“你沐浴时睡着了,受了湿冷,先起来擦干身体,再换身衣服。要是你身体不适,我可以帮你。”

  柳闲眉头紧蹙,试图看清他是谁。过了好半晌后,他僵硬道:“不用了,多谢。”

  先前突如其来的柔情果然只是个借别人名头偷来的错觉,谢玉折无意识地咬了咬舌头。

  本也只是萍水相逢终将散,可此刻,他心里却有陌生的东西在发酸,这种酸正在腐蚀他的筋骨,他却不会将其剔除的仙术。

  他再没有留在别人房间的理由,点头道好,招来人搬走了木桶。

  他走后,柳闲坐起身来,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故事,故去之事。梦到那么久远的事也就罢了,居然还糊涂到把活人当死人,这无疑对双方都是一种侮辱。

  浑身湿漉漉的,此刻他难受得不行,完全没意识到梦里的十七有多异常——他根本没有脸。

  迅速把黏在身上的里衣脱了下来,他用工整叠在一旁的毛巾擦干了身体,打开芥子袋精挑细选着衣衫。

  然后他就要骂人了。

  一个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声音在门口说:“柳闲,掌柜让我来给你送衣服。”

  那人故作礼貌地敲了敲门,他还没答应,门就被打开了。

  好没礼貌!

  其实谢玉折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柳闲今晚恹恹得实在不像生活能自理的模样,所以在推门而入时,他并未想太多,只以为柳闲仍软趴趴地躺在床上,可他却盘着腿,还赤裸着上身,正在认真搭配新衣。

  于是他便看到了那人衣袍下的身体。

  千疮百孔,沟壑纵横。

  白皙劲瘦的脊背上,遍布的疤痕深深浅浅,好在都已愈合。

  谢玉折常在军中,行军打仗之人身上也难免有多处的伤,所以在看到这画面时,他只是用力握了握拳,告诉自己就算勉强也要习惯。

  即使是丑陋的伤疤,在他身上也像一副破得美丽的画。

  可在柳闲的蝴蝶骨之间,竟有一道诡异的长痕!那不是疤痕,反倒像被拉长了的古文字,仿佛有人用朱砂在其上勾勒,邈若河汉。

  像是突然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那个瞬间被拉得很长。

  谢玉折步步走近,但一把挂着鸦羽的剑已经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皮肉!

  他不能再向前,疼痛后知后觉,却仍盯着那道恢诡谲怪的红痕,恍若勾魂。

  一道又一道,他肯定很疼啊。

  谢玉折张了张嘴,没再开口,别过头,把自己手上的衣服递给柳闲。

  “我不需要你帮忙。”再转过头来时,柳闲已经穿上了衣服。

  “你背上的那一道……是怎么来的?”

  “伤。”

  谢玉折无言。

  柳闲问:“吓到了?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逍遥剑客,身上怎么会没有点伤呢。”

  床上的被单已经湿透,谢玉折原想为他换一间房,此时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了,他的手臂正流着血,背过身欲走。

  “还没让你走,”柳闲又叫住了他,“你也知道你快死了吧。这里离上京很远,车马再快也要奔波十三日,但我带你御剑,仅需一日。”

  “我要先见一个人,一天之后就陪你回去,天子发难,我让你活着,让谢家活着。”

  柳闲身上的衣服穿得着急,衣衫半解,连缠眼的白绸都不那么紧实,懒懒散散地散落在他胸口。被人窥视后的怒意消得很快,他像一支九曲弥雾的溪水,更加看不破。

  今夜谢玉折总有些落寞,他轻声问:“你为什么总想要我活着?”

  柳闲倒也不遮掩,直截了当道:“你大可不必视我为良善之辈。我要利用你,所以才帮你。”

  谢玉折总是选择性忽视某些字眼,喃喃问:“帮我?”

  柳闲认真地看着他,他想避开视线偏过头,柳闲却不许,手指强硬地扣住他的下巴,凑近盯着他的眼睛,呼吸交织,恶兽近在咫尺。

  “嗯,我帮你。”大拇指重重按着谢玉折的嘴唇,不许他说出半个“否”字,柳闲慢条斯理道:

  “你要帝王之命,我取来送你;你想取而代之,我也能抵百万精兵。”

  他说:“我只要你活着。”

  谢玉折的心跳都涩了,杂乱地跳了很久,柳闲却从容。

  好像人间万难,于他都不过尔尔。

  “不过,未来你总归要踏足上修界的,要是真的谋朝篡位,也当不了几年皇帝,离开之时还会留下一个烂摊子,有亏阴德;所以我更建议弑君,我让那位天子陛下看不出任何异常地死去。”

  “君主死得蹊跷,太子想要在动荡之中安然登基,需要谢将军手中虎符的支持。他先全力协助太子,再逐步归还兵权,大动乱平息后,便自请解甲归田。”

  “彼时新帝根基不稳,或许还会央求将军留下,当然不答应。为显皇恩,你们回老家的路会格外通畅。再等到他大权在握,谢将军已经勤勤恳恳收割了好几轮麦子了。”

  听柳闲娓娓道来,谢玉折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口中的方法大胆到异想天开,除非他真有以一敌数万的能力,否则绝不可能实现。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看到柳闲垂着眸,修长手指慢理衣袖,唇角笑得温柔,言语却极其残忍:“天子死在我手上,也没人会有异议;我杀了人,不会影响你名垂青史。当朝太子比他爹贤能数倍,阵痛几年后,也能独当一面。”

  信口讲出闲盘算好的一切,他一字一句问:“很轻松两个选择。谢玉折,你怎么选?”

  把诛九族之大罪说得如拈花煮酒般清雅,全天下也只有眼前这一人了。柳闲一身白衣,锦缎长长垂下,看不见他的眼睛,低头时便多了几分佛性。

  他好像真的能轻松做到别人苦求一生的一切,毫不相干之人的性命于他也当真毫不在乎。

  谢玉折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并非无赖,也并非无心,而只是百般人事都入不了他的心。

  可那样一颗空旷的心,也会做梦,梦到一个长久不见之人,还在梦中真切地笑。

  他转身,沉默地拉开了门。

  “所以你是都不选了?好忠义。”柳闲自觉无趣,又躺了下去,翻身背着门口,把眼睛上的绸缎取下来,就这么捏在手里,闭上了眼。

  在踏出房门前,谢玉折转过身,对他行了三次拱手礼:“柳闲,我明白你的好。可在其位行其事,我身为将士,要守护的不止谢姓人家。帝王之怒,流血漂橹;弑君篡位,战乱横生。若为了谢家人让天下人无辜受累,此非玉折心愿;您的好意,玉折再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