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攸洗洗刷刷到下午三点, 把自己的房间从里到外清理一遍,给睫角守宫们换了新的椰砖垫材,拿在手里盘弄会儿, 觉得时间差不多, 便打算去找樱樱过节。

  自觉在陆家没有话语权, 自然也不好随便带人回来。

  有时候他对自己的厨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本打算去菜场买点菜今晚做点好吃的给樱樱,走到菜市场门口又及时撤回了关键一步。

  还是出去吃吧。

  樱樱住的小巷子今天也格外热闹。

  这里多是留守老人, 一过节,子女们拖家带口全回来了。

  只有樱樱的家门口,冷清的恍若隔世。

  乔攸进屋后,看见小孩一个人坐在小桌上写作业。

  看到乔攸,小孩立马扔了笔,像只小火箭一样冲过来,撞进他怀中:

  “小乔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说着,视线悄悄绕过乔攸往他身后的大门口看去。

  看了许久,收回了目光。

  搂紧乔攸的腰,笑容有点勉强。

  “因为小乔哥哥今天超级想吃海底捞,但是呢, 其他人都很忙, 我只能过来麻烦樱樱陪我一起吃了。”

  乔攸没有点名今天是跨年夜的事实。

  有些事, 烂在肚子里反而比较幸福。

  樱樱又朝乔攸身后的大门悄悄看了两眼,眼中渐渐冒出些许失落。

  但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道:

  “樱樱是小乔哥哥最好的朋友, 樱樱愿意陪小乔哥哥一起吃海底捞!”

  “那樱樱现在快去换衣服吧, 再晚一点就没位置了哦。”乔攸催促道。

  樱樱点点头,转身朝屋里走去。

  她走得很慢, 时不时还要悄悄侧过脸看一眼。

  她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小女孩,知道今天节假日各大餐厅美食店定是人满为患,再晚一点恐怕真要没座位。

  樱樱慢条斯理换衣服,视线穿过玻璃窗,眺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口。

  她也没什么衣服可换,最多是加件外套。

  可简单的动作,她把衣服穿上又脱下来整理袖子,这样反复多次,十几分钟过去了。

  眼见着乔攸在小院里冻得打哆嗦了,她才赶紧穿好衣服出门。

  门口,樱樱踮着脚给大铁门上锁。

  似乎是在故意磨蹭,握着插销来回插.进去又抽出来。

  视线一直在左右乱瞟,好像有什么心事。

  乔攸提着她的小书包,故作开心:

  “海底捞,出发~”

  “咔哒。”樱樱手中的铁锁终于扣上。

  在老旧高大的铁门面前,她实在显得太过瘦小。

  她没有理由再磨蹭了。

  良久,樱樱抬起头,问乔攸:

  “小乔哥哥,我哥哥呢,他今天也没办法回来么。”

  这话乔攸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距离两兄妹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坏就坏在今天这日子,连七岁小孩都懂得它的特殊意义。

  乔攸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双手扶着樱樱的肩膀,认真看着她道:

  “你哥哥在早些时候就有了自己的外出计划,他也确实脱不了身,今天就和小乔哥哥一起过吧,小乔哥哥没别的朋友,你不觉得我很可怜么。”

  樱樱缓缓抬眼,望向渐渐发青的天际。

  良久,她沉默着点点头。

  乔攸也觉得阮清这事儿做得实在不厚道,可也不能全怪他,究其原因还是中间多了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拟人化生物。

  两个人辗转好几家海底捞才勉强找到一家空位。

  今天跨年,各大商铺门口都大排长龙,外港附近尤为壮观,市民们为了十二点的跨年烟花秀,从不同的地方汇聚于此,街道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一块招牌掉下来能砸死一百个。

  乔攸还是带着攸攸跑了很远,快到郊区才找到这么一家还有空位的海底捞。

  虽然这边人烟稀少,但也不掩热闹。

  店里几乎都是拖家带口,几世同堂,倒是乔攸和樱樱这边,显得极为冷清了。

  “樱樱。”乔攸举起装有果汁的杯子,嘴角是诚挚的笑,“祝你新的一年,健康快乐,茁壮成长。”

  樱樱双手捧起大杯子,颤颤悠悠:

  “小乔哥哥,也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幸福安康,和陆叔叔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乔攸刚喝进嘴里的果汁差点因为后面这句祝福语喷出来。

  他忙捂住嘴。

  却挡不住他弯弯的笑眼。

  喜上心头,樱樱这小孩就是聪明讨人喜欢。

  笑一会儿,笑容淡了些。

  说到陆珩,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乔攸很想给他打个电话,可也知道祭祖规矩多,万一全家几十口人正在给祖宗行跪拜礼,这时候陆珩手机响了,岂不要被祖宗责怪。

  他刚摸出来的手机又按回裤兜里。

  没关系,很快就能见到了,不要这么黏人,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

  乔攸和樱樱点了很多食材,俩人本来是饥肠辘辘,却发现实在高看了自己的胃,不过将将吃了三分之一,用樱樱的话说就是:

  “已经到这儿了。”

  她指着自己的脖子。

  剩下的打包带走,明天做成炒菜,或者水煮麻辣烫也行。

  两人地处郊区地带本就偏,加上今天家家户户集体出动,叫个车动辄排队一百多号人,乔攸只好扫了辆共享单车,载着樱樱从郊区一路往回骑。

  他先把樱樱送回家。

  小孩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在车后座时就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在乔攸的催促下迷瞪着眼洗漱完,嘴边牙膏沫都没擦干净就一头扎进枕头里。

  乔攸在旁边看了她许久,扯过纸巾轻轻擦干净她嘴角的沫子。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想哥哥了。

  给小孩盖好被子厚,乔攸一个人回了陆家。

  到家时已经是十点多。

  还有两个小时,旧的一年就要过去了。

  回想起大街上的人声嘈杂,地处市中心的陆家豪宅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忽然的安静,让乔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摸出手机,给舅舅的号码发送了一条:

  【提前祝宇盛同志元旦快乐,希望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你的大红包。】

  发送图标转了几圈,最后变成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弹出四个大字:

  【发送失败】

  乔攸静静望着这四个字。果然,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号码是发送不出去的。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旋梯上,正对着餐厅。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明亮的灯光下,陆景泽和阮清二人又因为屁大点事吵得不可开交,旁边的海玲佯装擦桌子,实则正用她的吃瓜雷达疯狂获取有用信息。

  可闭上眼再睁开后,眼前还是空无一人的陆家大宅。

  “嘭!”

  他忽然听到响亮却不算震耳的一声,隔着倒U型的联排窗,绚烂的火光将窗柩的形状短暂的投影在地面,立而又消失不见。

  乔攸回过头看过去。

  外港的烟花秀开始了。

  从这里能看到高挂于天际的绚丽烟花,一声接一声,将漆黑夜幕涂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窗外的热闹与窗内的冷清不过仅仅隔了几条街,却像隔开了两个遥远的世界。

  乔攸抱着双膝,保持回头的动作,望着此起彼伏的烟花,将他湿漉漉的眼尾涂成了不同的色彩。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无论多重要的节日,也很容易被遗忘。

  或许哪天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咔嚓。”大门响起轻巧的一声,淹没在响亮的烟花声中。

  乔攸忙坐直身子拍拍脸,提醒自己:

  “不许矫情。”

  双手倏然顿住。

  这一耳刮子,怎么还给自己拍出幻觉了呢。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前,伫立着一道高大身影。

  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提示,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乔攸条件反射性的从地上弹起来,望着眼前的人,后退几步,瞳孔震颤着:

  “伪……伪人!”

  因为他看到一张和陆珩一模一样的脸,而这张脸的主人现在理应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南方。

  却没有任何预兆的,冷不丁站在他面前。除了伪人,他想不到其他的合理解释。

  乔攸膝盖一软,扶着楼梯扶手跌跌撞撞往上跑。

  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

  乔攸膝盖还是软着的,被突然这么一拽,身体失去平衡,直直朝后仰过去。

  随即跌入一道坚实宽厚的怀抱。

  陆珩蹙着眉:“怎么这样的反应。”

  乔攸听到熟悉的声音,怦怦狂跳的心才稍稍得以安稳。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扶着扶手稳住身形,转过身,垂视着下一台阶上的男人。

  月明风清的面容,浅浅含笑的唇角,点漆般的深色瞳眸里,映照出他可笑的惊恐表情。

  “陆……管家?”乔攸试探着问。

  陆珩解下围巾搭在手肘上,鼻间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不是陆管家,是伪人。”陆珩笑道。

  乔攸怔怔凝望着他,内心千层巨浪,齐齐朝上奔腾而起,掌心出现了微微的湿意,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血液席卷全身。

  可大浪恢复平静后,内心又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我以为……”乔攸一张嘴,声音喑哑。

  鼻根酸酸的,后面那句“不会有人记得我孤身一人”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清楚感觉到,所有的感官都不由自主的全部涌向眼前这个男人。

  他深深望着陆珩,舍不得移开视线,重要日子里冒出的孤独感,让他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不安。

  陆珩也在静静望着他。

  和自己预想的场景不一样。

  良久,他问乔攸:

  “我看你好像没组织好情绪,或许我应该从门口重新进来?”

  听到这句话,乔攸的鼻子眼睛忽然一起酸得厉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击溃了仅剩的理智。

  陆珩重新将围巾戴好,阔步走到大门口,推门出去。

  半晌,大门重新打开。

  这次没有任何准备的是陆珩。

  被成年小火箭突然冲撞进怀中,撞的他失去平衡后退两步,脚尖用力抓住地面,停住了身子。

  “陆管家你怎么回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南方么?”乔攸双手吊在他脖子上,从他怀里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眸像小鹿幼崽,充满好奇与天真。

  陆珩沉思片刻,缓缓抬起右手,停在乔攸后腰位置,只差几公分就能触碰到。

  手指却蓦地收拢,随之放下去。

  继而再次抬起,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坚定的,扣住了乔攸的腰,轻轻向怀中扣拢。

  “因为,担心你。”

  乔攸失神地眨了下眼,将这句话送进嘴里反复咀嚼。

  陆珩垂了眼睫,低低道: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只对你特殊,这个问题,我认真思考了很久。”

  “你对我来说本身就是特殊的。”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产生了这种想法,也或许是无数个“那一刻”组合而成。

  乔攸忽而抬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揉捏着耳垂。

  他希望陆珩再继续多说一点,可不知出于什么忌讳,他也总是点到为止。

  既然陆珩打算停在原地,那他就后退一步。

  乔攸抬起头:“哪种特殊。”

  陆珩沉思片刻,缓缓抬眼,对上乔攸满怀期盼的目光,像星光,灿烂生辉。

  和人说话时总是会认真看着对方眼睛的陆珩却蓦然移开了视线。

  “让人,失去从容,变得有些手忙脚乱的特殊。”

  乔攸歪了歪头:?

  朕的皇家翻译在哪。

  不明白,但总要给予回应:

  “我太感动了,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特殊。”

  陆珩轻笑一声,似是有些无奈,摇了摇头。

  上午那会儿他乘坐私人飞机回了父亲祖籍所在的老宅,去祭拜了父亲,便着手开始准备明天更隆重的祭祖活动。

  他作为陆家的家主,自然是要全程主持。

  可有些心不在焉。

  总是会想:现在乔攸在做什么呢。

  暮晚婷见他心不在这儿,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便让他先去休息。

  陆珩沉默了许久,第一次忤逆了母亲的意思:

  “抱歉,我得赶回晋海,那边有重要事要处理。”

  暮晚婷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会当着家族众人的面说什么,只静静看着陆珩,原本自然上翘的唇角也耷拉下来,像钢板般凌厉。

  从他说这句话开始到离开,她的视线一直随着陆珩的身影,由近至远。

  只是她不自觉散发出的冷峻气势,令旁人连上前安慰都不敢,只在一边佯装谈论明天的祭祖流程。

  这次盛大的祭祖活动,她的孙子陆景泽借口去外国谈一桩重要生意不能前来,实则是带了小情人去游山玩水,她知道。

  她的儿子,也借口晋海有很重要的必须处理的要事,也来了又走了。

  暮晚婷明白了。

  她的孙子,是她儿子教出来的。

  那么,必须要杀一只鸡,给一只猴看。

  ……

  最大的烟花炸开在天边,表盘上三枚指针齐齐落在“12”上。

  “叮”的一声,乔攸打开冰箱,取出他刚跟着网上学会的蓝莓慕斯。

  精致的像是甜点模型。

  陆珩舀了一勺,口感绵软,入口即化,果味浓郁,甜度适中。

  “好吃么?”乔攸紧挨着他坐在一边,等待他发表意见。

  陆珩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接着两根手指缓缓分开,张到最大:

  “比预期的还要好吃这么多。”

  “陆管家,你很懂怎么逗人开心。”乔攸乐呵呵自己也拿了一块蓝莓慕斯,“因为我是对你来说是特殊的,所以你也能靠意志战胜现实,昧着良心说话,对不对。”

  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陆珩望着手中的慕斯,眼底一瞬而过一丝疑惑。

  “意志么,为什么这么说,明明很好吃。”

  乔攸:?

  “和李叔的厨艺比呢。”乔攸又问。

  陆珩思忖片刻,道:

  “会让人产生这种想法,如果李叔的厨艺能卫冕世界顶级大厨,你就可以卫冕一个宇宙级别。”

  “陆管家,你今天说话有点夸张哦。”乔攸乐呵呵道。

  陆珩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有夸张成分在其中,可也是实话实说。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为了陪我跨年千里迢迢赶回来。”乔攸笑道。

  陆珩单手抵着下巴,橘黄色的壁灯狭小地照亮了他们所在的一块区域。

  对面的人脸像打了一层柔光滤镜,有些氤氲不清。

  他的视线穿过暖色的光调,落在那恍若蒙了一层薄纱的面容上。

  “我知道你在爱里长大,所以希望,你能一直被爱着。”

  乔攸咀嚼的动作突兀停住。

  慕斯顶端的蓝莓滚落进红茶杯,溅起小小水花。

  突如其来的穿书,穿成了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路人甲,出现的意义就是为主角充当工具人,是这个世界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在陆珩心里,他很重要,重要到可以忤逆长辈并且不远千里从南方赶回来,希望他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不是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被爱意包围。

  “不过说起来,这么重要的日子,不知道某人有没有给我准备小礼物呢。”陆珩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乔攸一愣。

  某人?你干脆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

  他的心头骤然凉了半截。

  辞旧迎新的日子,给陆珩买个小礼物以表示这些日子他对他的照顾也是应该的。

  但他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更别提什么礼物。

  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么?

  就算来得及,他应该给陆珩买点什么?

  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出来。

  乔攸人没动,瞳孔缓缓向陆珩那边转过去。

  通过余光,他看到了陆珩正认真凝望着他的侧脸,仿佛真的在满心期待这不知是否存在的礼物。

  

  陆珩却忽然直起身子,从桌上拿起一只蓝莓慕斯,拳头大小的慕斯在他修长的指间反而显得小头小脑瓜又小家子气。

  “我想起来了,某人花两个小时做了好吃又好看的慕斯蛋糕给我。”陆珩捻着慕斯,指尖轻轻旋转。

  乔攸:“……啊?”

  陆珩举起慕斯蛋糕扬了扬,眼尾一翘,弯弯似银钩:

  “谢谢你的礼物,你总是能精准踩中我的心意。”

  乔攸:“……啊?”

  无数个问号从天而降,给乔攸砸成了脑瘫。

  陆珩从一边沙发上拿过大衣外套,摸进口袋:

  “为了表示感谢和回礼,我是不是也该送你一份礼物?”

  乔攸一听有礼物,忙探过脑袋想看看仔细。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原来陆珩刚才向他索要礼物,是为了他准备的礼物提前做铺垫。

  这样就算有来有回,也不会被人诟病是他在占陆珩的便宜。

  乔攸秀丽的眉缓缓舒展开。

  陆珩拿出他准备的礼物,是一只霁蓝色的牛皮八角盒。

  乔攸往后退了退:

  “这次该不会也是玫瑰的种子……”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不要看到戒指盒子就想入非非。

  会失望的!

  陆珩微微抬起下巴,眉尾一挑,并没说话,只在深邃的眼眸中无声地示意他。

  乔攸决定了,就算是玫瑰花种子也没关系,只要是陆珩送的,他可以等玫瑰成熟后全摘下来,泡水喝,泡澡用。

  推开盒盖,吊灯上的镁光灯恰好打在盒子里面的东西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白线。

  一枚铂金戒指,中间是镂刻的花朵造型,捧托着蓝色小钻石为花心,戒指圈上又极富设计感地雕出不规则的极细线条,哪怕是已经细到肉眼难辨,在这些雕刻凹槽中间还是整齐镶满细小碎钻。

  乔攸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

  心头划过一股滚烫热流,莫名其妙的,鼻根发酸,眼底发涩。

  他确实没有多喜欢珠宝首饰,但或许是上次误将装有大马士革玫瑰种子的素盒当成了戒指盒,以为里面是陆珩送他的戒指,知道实情后,一向不会掩饰内心的他将这种失落表现在了脸上,被陆珩观察到。

  明知缘由,乔攸依然抬起头,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为什么……送我戒指。”

  在传统认知里,有十指连心的说法,所以戒指才一直被情侣看作是定情信物。

  陆珩从盒子里拿出戒指,指尖抵住戒指底端轻轻一掰。

  原本小小一枚戒指慢慢舒展开,那些看似不规则的设计感刻痕全部分离,变成了柔软纤细的叶子造型。

  戒指伸展成细而精致的手镯。

  乔攸情不自禁“哇”了一声。

  “能做出这种设计的人确实很厉害了。”

  陆珩笑笑,解开手镯卡扣,套在乔攸手腕上,帮他扣好,垂着眼眸轻声道:

  “之前在珠宝展上看到这件首饰,又想到某人因为装玫瑰种子的盒子闹得有点失落,赶紧订下来,当做赔罪。”

  乔攸手指缩了缩。

  原来陆珩真的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牢记于心。

  “我没有不开心,戒指很多时候本就是用作定情信物,那盒子里不会出现戒指也完全是常理之中。”乔攸嘴上这样说着,手却贪婪地抚摸着手镯,“也怪我,不太会控制表情。”

  陆珩手指轻点着膝盖,下颌一扬,唇角是似有若无的笑:

  “看出来了。”

  他不好意思说,乔攸这爱不释手的样子,真怕他把这手镯一口吞了。

  陆珩拿起最后一块蓝莓慕斯,在乔攸面前轻捻着转了一圈,道:

  “既然这是送我的礼物,我全吃完也可以吧?”

  “好好,盘子也一起吃了吧。”乔攸的注意力还放在手镯上。

  当晚,乔攸睡前把手镯摘下来,摆弄一番,发现很容易就能缩回成戒指。

  他用专门擦饰品的布反复将戒指擦了一遍,放回盒子里。

  绝不能!让陆景泽家的马桶水玷污了这份稀世珍宝。

  看着看着,他忽然好奇:

  刚才忘记问,这戒指中间的镂刻花朵是什么花呢。

  他将戒指拍下来,图片搜索一番。

  慢慢的,乔攸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顺序点过去。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一不小心搜到了这戒指的价格。

  再数一遍。

  乔攸将那几个零反反复复数过多遍后,确定了。

  是二百一十万。

  二百一十万!

  他本来单手捏着戒指,看到价格后立马改为双手虔诚地捧起。

  怎么会有戒指卖到二百多万,真要论,这戒指也并非出身全球顶级奢侈品大牌,最多是多了个能从戒指拉成手镯的新奇设计。

  乔攸手指飞快滑动信息页面,页面中的每个字却完美跳脱他的视线。

  直到熟悉的字眼忽然跳出来。

  鸢尾花。

  戒指中间的镂刻花朵是简化后的鸢尾花符号。

  他收回注意力,仔细阅读信息详情。

  这枚可任意拉伸收缩作为戒指和手镯的珠宝是在前几天的国际珠宝展上作为重头戏压轴出场的一件首饰,设计师是个年纪很大的外国老头,只为皇室服务,而这件首饰是他收官之作,可以说世界仅此一件。

  一月份的天气寒冷刺骨,捧着冰凉材质珠宝的乔攸却觉得像捧了块烫手山药,浑身都很热,鼻底沁出薄薄一层热汗。

  他不确定陆珩有多少存款,可一个管家一下子拿出二百多万也确实不是什么容易事。

  感情告诉他有多喜欢这件首饰,理性就晃着他双肩大声质问:

  “这是你能收的东西嘛!还回去!”

  乔攸依依不舍最后欣赏这戒指十秒,放回了盒子里,扣好。

  *

  乔攸是个不记事的。

  昨晚睡前放在桌上、打算次日还给陆珩的首饰,被大梦初醒时的混沌大脑冲击得一干二净,屡次路过桌子,甚至余光还扫过好几眼,却到底是没能想起来。

  今天太阳不错,乔攸把家里人的被子一并抱出去晾晒祛霉。

  元旦日,陆珩也难得睡了个懒觉,九点多才起,洗漱过后,随便吃了点面包,味同嚼蜡,之后给自己泡了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庭院里的乔攸。

  他在一排纯色系的被子间,用上世纪的产物藤拍子,在被子上卖力地敲敲打打,拍走灰尘和螨虫。

  海玲吴妈她们的被子被他各敲了五六下,陆景泽的,随意一击带过,敷衍得很明显。

  陆珩手肘搭在围栏上,呡一口咖啡,视线在乔攸晃动的裙角间流连。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浮现浅浅笑意。乔攸的感情永远都直接且简单,爱憎分明。

  而且偏爱得很明显。

  陆珩一下一下数着,乔攸给他的被子拍了整整十下。

  乔攸拍得手酸,扔了藤拍子揉揉肩膀。

  倏然,视线里多了两抹灰沉沉的身影。

  乔攸眯起眼睛看了许久,心中冒出大问号。

  揉揉眼再看,确定那走在前头一脸衰相的就是昨天刚去新西兰的陆景泽。

  后面跟着同样表情失落的阮清,低着头耷拉着眼。

  这俩人现在应该在新西兰进行他们的景点打卡计划,怎么回来了?

  陆景泽一声不吭,紧抿着唇进了门。

  乔攸截住阮清询问缘由。

  阮清叹了口气:

  “我们刚到新西兰,陆景泽就接到了他奶奶的电话,我没骂人。”

  “说家里有要事要他处理,给人紧急召回,脚也不能歇,他放下行李就得直接去南方老家。”

  乔攸:?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从新西兰飞到老家呢。”

  阮清道:“他说要先把我送回来,亲眼看着我到家确认我的安全才行……”

  ……

  乔攸切了点水果给陆珩送上去,刚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

  乔攸自觉退到一边不去听别人的通话内容。

  等陆珩打完电话,他进屋送水果,陆珩却主动告知他谈话内容:

  “景泽的奶奶年轻时在乐团工作,当时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后来这位朋友携家带口一起去了国外定居。”

  乔攸点点头,点着点着,视线一顿。

  这设定,怎么有点耳熟。

  陆珩继续道:“那位朋友的孙子一直在国外演艺界发展,最近打算回国,景泽奶奶不想怠慢了这位旧友的家人,便提出要他先暂时住在这里,慢慢帮他找房子。”

  乔攸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窗外。

  明明外面是艳阳高照,他的心却湿漉漉的,一片阴霾。

  按照原文剧情发展,小boss即将到来。

  不管是傅温谨还是颜泽渝,都是出场寥寥甚至到结尾也只活在他人口中的路人角色。无论两位男主怎么围绕他们吵架,都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即将出现的这位,是确确实实让陆家上下几乎所有人,包括医生,都面临陪葬风险。

  并且给阮清这个人,也造成了实质性的不可逆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