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乔攸拿勺子刮了点苹果泥喂给他的睫角守宫们。
陆珩坐在一边, 手里拿着半颗苹果,等乔攸伸手。
小克被喂了一嘴苹果泥,砸吧砸吧嘴, 还要很恶心的爬过去找小汪, 张着大嘴等小汪来吃。
小汪倒是一点不嫌弃, 舌头伸进小克嘴里, 灵活一卷,吃完就把尾巴纠缠在一起, 两只蜥蜴如胶似漆。
乔攸养过很多蜥蜴,他知道蜥蜴这种动物本身就不亲人,如果想训练他们亲人,要时常拿在手里把玩蹂躏,等他们接受命运躺平任艹。
他选择了小汪。
小克是野生蜥蜴被他绑架回来的,小汪生来就经常和人类接触,会软萌更亲人一些。
他小心翼翼托起小汪的肚子往上拿。
忽然!手指一痛!
他看过去,就见小克咬住了他的手指,倒是不重,叨着他的手指使劲往下拽,急得直跳, 喉咙间发出警告的“嘎嘎”声, 仿佛今天乔攸不放开它老婆它就没完!
乔攸无语, 把小汪放回去:
“还给你还给你。”
小克心疼死了,柔软的舌头对着小汪的眼睛舔了舔, 伸出小爪子抱住小汪。
小汪也热情回应, 笨拙的爪子在它身上乱划拉, 像是安慰。
“我第一次在蜥蜴身上看到人类的举动。”陆珩觉得好笑,舒展了眉眼。
“它都不计较性别, 拿着同性当老婆了,你就让让它吧。”乔攸叹了口气。
今天也是没能玩到小蜥蜴的一天。
小朋友护妻护得紧,不让碰不让摸的。
乔攸还记得第一天把小克绑架回来时,它那抖似筛糠的小样子看着都快被吓死了,结果一有老婆,瞬间化身镇远大将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屠一双。
爱情的力量。
“先去医院打一针。”陆珩对乔攸道。
“没关系的,我以前也经常被蜥蜴咬,而且小克咬得不重,皮都没破。”乔攸有点困了,不想来回折腾。
陆珩起身,顺便把乔攸拉起来,带着去了卫生间,拿了瓶矿泉水帮他冲洗被蜥蜴咬过的手指。
冲洗完,又给他涂了点碘酒,并道:
“我就在你隔壁房间,如果晚上出现不适就告诉我,我们去医院打针。”
乔攸嘴上答应着,可累了一天的他一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夜晚十二点。
漆黑夜色下,偶尔传来几声蛐蛐叫,这是深秋季节属于它们最后的时光。
陆珩坐在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钝重缓慢,薄薄的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
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他摘下眼镜拿过手机打开照明,尽量放轻脚步来到乔攸房门口。
大门紧闭,屋内阒寂无声。
陆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眉间深深敛起,认为趁别人睡觉登门入室很不礼貌。
但又有点担心,以乔攸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就算身体难受也不会在意。
思忖许久,他轻轻推门进去了。
窗帘没拉,清白色的月光投进房间,在床上切割出窗柩不规则的形状。
陆珩慢慢走到乔攸身边,尽量屏住呼吸怕吵醒他。
望着床上睡成一团的人,觉得有趣,就连睡姿都这么别具一格,是怎么睡成高难度的E字形的?
他打开手机照明,对着乔攸的手指看了看,看着暂时没有异样。
蜥蜴是食腐动物,小克还是野生蜥蜴,口腔内充斥大量细菌,伤人后的危害甚至远大于毒蛇。
陆珩看了乔攸许久,确定他没问题,放轻脚步往外走。
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
他干脆搬了椅子坐在床边,给自己手机定了闹钟,每隔一小时响一次,担心吵醒乔攸,便把声音调到最小,只自己能听见就行。
这样就可以每隔一小时观察一下伤口变化。
月光很亮,清晰映照出乔攸的睡颜轮廓。
他的脸颊没什么肉,即便趴着也不会出现脸上肉堆积成一坨的情况。
除了眼睛,其余脸部器官都是小小的,很精致。
陆珩不禁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当时只觉得这个小女仆很没礼貌,还不守规矩,脑袋里全是千奇百怪的想法。
陆珩低了低身子,凑近一点,凝望着他的睡颜。
真的,挺可爱的。
……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黑夜落入房间。
乔攸缓缓睁开眼。
睁眼的瞬间,看见床边椅子上坐了个眉目如画的男人,正抱着双臂低头小憩。
乔攸:?
出现幻觉了,重来。
他闭上眼,约摸几分钟后再次睁开。
上天待他也太好了吧,一睁眼欣赏到这等美景,别说让他留在陆家洗厕所,给陆景泽搓澡他也可以欣然接受。
陆珩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对上乔攸精神奕奕的大眼睛,牢牢锁定在他脸上。
陆珩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看向乔攸的手指。
蜥蜴在那上面留下的小牙印已经消失不见,看来确实没问题了。
“陆管家……”乔攸瞅了眼手指,“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在这坐着睡了一晚。”
真要担心,拖起来强行扭送到医院也是可以的。
但陆珩选择了最温柔也最麻烦的处理方式。
麻烦是于陆珩而言。
陆珩看起来几分疲惫,眼底浮着淡淡倦色。
他看了眼时间,起身:
“我今天还要出门,如果还有不适你先去医院,记得电联我。”
小狗乔攸跟着屁颠屁颠奔过去:
“陆管家一路顺风,陆管家早点回来。”
喜形于色,笑得嘴巴都成了爱心型。
陆珩盯着他心形的微笑唇看了许久,忙收回目光,点点头。
目送陆珩出门,乔攸又跑回房间强行抓起小克,亲了亲小脸蛋:
“宝宝,你真是我的小红娘,不枉爹爹斥巨资为你挑选老婆。”
虽然这个巨资是陆珩斥的。
性格凶猛的小克此时一脸呆滞,挺着肚子任由乔攸上下其手。
无碍,只要不欺负它老婆,它都可以忍。
吃完早餐,愉快的卫生间清理工作开始。
乔攸正在擦洗手台,吴妈进来了。
“你先别擦这里了,李叔有事请假,今天三餐我来负责,你赶紧去市场买菜,这是清单。”
真是好事成双,乔攸爱买菜,就喜欢菜场那味儿,他欲罢不能。
接过清单,乔攸乐呵呵:
“不是说不准我插手任何和厨房有关的工作?”
吴妈眼神一缩,别过脸:
“要不是家里人手不够,谁会用你,你就偷着乐吧。”
说完,又变戏法一样从后面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还有,这个。”
乔攸:……
是一双厚重的微波炉专用手套。
仿佛有了它,就能隔绝乔攸的手气。
*
乔攸手上套着两只厚重的微波炉手套,提着几只大袋子在市场闲逛。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以往陆家三餐所需食材都有专人送上门,难不成专人也和李叔一样请假了?
就算李叔请假,陆家那么多厨子呢,怎么也轮不到他。
思忖半天,没思忖出所以然。
东西买齐,他准备回家,半道又接到吴妈的电话:
“清单上我漏了些东西,我发给你你补齐。”
乔攸折返回去:
“麻烦你下次一次说全,不然玉玉给你看哦。”
彼时,家里的吴妈望着手机叹了口气。
不明白,少爷这又是在合计什么小九九,买完了菜也不让人回来,硬控在市场。
乔攸总算是把清单上的食材全部划掉,今天奢侈一把,打车回家。
到了陆家前头的小路,司机说这里是私人地盘,出租车不让往里开,剩下百米就得乔攸自己走回去。
乔攸把几大袋子食材从后备箱取出来,戴着微波炉手套的手极不方便,他几次去勾那塑料袋提手都勾了空。
“我来帮你。”
倏然,耳边传来陌生一声,随即一只大手提过袋子。
乔攸抬头望去。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站在旁边,脚蹬一双黄金切尔西,紧致包臀的光面裤子完美勾勒出竹竿小细腿。
乔攸:?
是谁。
“快放手,抢劫罪不限金额。”
男人手中的袋子应声落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角落下晶莹の涙。
“小攸,你我曾约定,一争吵马上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乔攸:“滚。”
神金。
乔攸往前走,男人穿着他的黄金切尔西跑出了速度七十迈,拦在乔攸面前:
“小攸,我知道在外偷吃是我不对,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那人分了手,并且辞去了金哲慧的工作,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再被那乱花渐欲迷了眼。”
乔攸:……?
这说辞,似曾相识。
依稀记得上次警察上门颁发最佳市民奖,他被陆珩问到是怎么发现周少意图陷害阮清。
他情急之下和陆珩信口胡编,编了这么一个前男友出来。
还真有?
原主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但原主的锅,他不背。
乔攸绕开切尔西要走,切尔西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大声喊:
“小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余生向你赎罪!”
说话的瞬间,一辆黑色的巴博斯从二人身边缓缓而过。
车窗半开,露出陆珩淡漠的侧脸。
乔攸:!
误会大了。
车内,司机看到乔攸,问:
“陆先生,要停车载他一程么。”
陆珩垂了眼,声音低沉:
“不用了,他可能不太希望我们打扰。”
“陆管家!”他听到乔攸的喊声。
回过头,却见切尔西拉着乔攸大声表白,本来想停车的想法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乔攸被切尔西硬控三十秒,急了,化身灵活小狗在路边刨坑。
然后拖过切尔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给人倒插进坑里。
菜也不要了,拔腿狂奔。
陆家二楼的窗前,陆景泽端着红酒杯优雅卓绝,放眼望去,就见乔攸追着他小叔的车进了家门。
陆景泽冷笑,呡一口红酒。
他是故意的,算准了小叔到家的时间,安排了这么一切尔西,乔攸理解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小叔看到他拈花惹草的一幕。
别妄想当我小婶和我争家产!
乔攸跟着陆珩进了门,解释:
“我不认识那个人,估计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陆珩止住脚步,看起来没有一点恼怒意思,反而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
“没关系,这是你的私事,你不用向我解释。”
语气轻轻,更显温柔。
司机还在一边添油加醋:
“他说他是金哲慧的服务生,看起来思路清晰,字句押韵,不像是精神病啊。”
乔攸反手捂住司机的嘴。
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
这么一插嘴,陆珩铁定也想起自己当日对他的信口胡编,条件完全对上,更解释不清了。
陆珩对乔攸点点头,留下无言反驳的乔牌雕塑,阔步上了楼。
坐下后,他随手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路过小吃街,看到有人在卖烤鸡腿。
他虽然不爱吃这些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碍不住乔攸爱吃,便下车买了一份,一路上都在想象乔攸接过鸡腿时的小狗摇尾巴画面。
但小狗,好像根本不在意烤鸡腿。
前男友啊……
*
乔攸坐在庭院里唉声叹气,如果和陆珩坦承自己当初是骗他玩,陆珩要他解释到底怎么知道周少意图陷害阮清一事怎么办。
总不能说自己穿书来的,知道一切剧情。
进退维谷。
正忧伤着,一小保姆跑过来,手里捧个油纸袋,递给乔攸:
“乔哥,这是陆先生让我给你的。”
乔攸神色一凛,接过纸袋,烤鸡腿的香味飘香满园。
更难过了。
陆珩还特意跑去给他买了他喜欢的烤鸡腿。
乔攸咬了一口。
小狗暴风哭泣。太好吃了,忧伤max。
透过窗户看到二楼陆珩的卧房,见他坐在电脑前像往常一样敲敲打打。
思前想后,乔攸觉得还是该说点什么。
他随手抢过某保姆手里的果盘,上了楼,敲敲陆珩房门:
“陆管家,是我。”
以往陆珩都会直接让他进,今天却问:
“有事?”
“给你送果盘。”
“进。”
没有被拒绝,乔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屋内。
乔攸将原本要送到陆景泽房间的果盘放在桌上,也不想再做什么无意义的寒暄,开门见山:
“陆管家,那个切尔西……那个男人,我已经和他分手了,保证以后不再有任何关系。”
乔攸内心暗暗叹息。
果然撒一个谎就要再撒一百个去圆。
陆珩停下打字的手,幽幽抬眼,脸上漫上一丝微笑:
“为什么要和我解释,我有质问你么。”
乔攸摇摇头:
“是你说的,有疑问不妨找当事人问清楚,交流很重要。”
陆珩将视线放在果盘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钢笔,眼底平静无风:
“可是,我没有疑问。”
“况且我向来不去好奇他人的感情私生活。”
乔攸想掏出他碎成一块块的心,捧着给陆珩看。
“你还有别的事么。”见乔攸没说话,陆珩问。
良久,乔攸摇摇头。
陆珩微笑:
“好,那你早点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忙。”
乔攸站了许久,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房间。
明明还是一样温柔的语气,却听的人心拔凉拔凉。
深夜,他对着两只蜥蜴唉声叹气。
小克和小汪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一直黏糊的恶心人,这会儿又一边一只互相不打扰。
乔攸疑惑,抓起小汪。
小克没有强势护妻,只呆呆缩在角落不动声色。
他把小汪放在小克身边,小克慢悠悠抬起爪子推搡着小汪。
这一幕,又是似曾相识。
路过的陆景泽朝乔攸房间里看了一眼,这个家伙肉眼可见的布满阴霾。
他好想仰天大笑宣泄得意。
乔攸,看来你的豪门梦要破碎了。
……
乔攸趴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竟也困了,打了个哈欠沉沉闭上了眼。
夜晚的陆家豪宅阒寂无声,只有风儿吹动草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乔攸——!”
一声嘶叫划破寂静黑夜,夜风犹如众人的呼吸,被这一嗓子吓得短暂停滞。
陆家各个窗口的灯齐刷刷亮起。
海玲一秒起身,穿着睡衣奔赴吃瓜第一线,整个人当场表演上蹿下跳。
乔攸被这一嗓子惊醒,爬起来朝窗口望去。
是白天那个脚蹬黄金切尔西的非主流!
他就站在大门口,举着个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喊。
“小攸!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我,你的冷漠只是你故作坚强的伪装,但是,你不用再故作坚强,因为你的强来了!”
赵·切尔西·强仰天长啸,腰向下弯成九十度。
小保姆们觉也不睡了,在窗口上叠满小脸强势围观。
陆景泽在房间里笑得像个恶毒反派,阮清似乎也知道他做了什么,满脸无奈加鄙视。
吴妈披了衣裳第一时间冲到陆珩房间,担心这不怕死的惊扰了陆珩。
陆珩也被这一嗓子吵醒,就坐在窗口朝下看去,眼底一片森寒。
“抱歉陆先生吵醒您了,我这就让保镖把人撵走。”吴妈鞠躬道歉,按下对讲机呼叫保镖。
乔攸怔怔坐在窗前,看着赵强像个跳梁小丑,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当初对陆珩撒谎也不是为了获得不正当的利益,只是想阮清不要傻乎乎往陷阱里跳。
结果引火烧身。
他甚至能想象到明天陆珩笑吟吟对他说:
“既然你的强来了,我看陆家也没有再继续聘用你的必要,祝你和你的强百年好合。”
乔攸鼻翼翕动了下,随着身体一颤,露出一声委屈哭腔。
这个王八蛋!
是说赵强。
保镖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七八个兵强马壮的大汉一拥而上把赵强按住,往外扭送。
强却一点不担心。
这都是陆少非吩咐的,出了事有陆少兜底。
他笑呵呵对着乔攸的窗口挥手:
“小攸,你的强今天先走了,明日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第一时间驾着七彩祥云来到你身边。”
乔攸打开窗户对喊:
“去死!”
吴妈叹了口气。
她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一夜,大家集体失眠了。
最近陆景泽和阮清二人好生安分,她们都多久没吃到瓜了,今日来了这么一出,简直是完美的枯燥生活调味剂。
一帮小丫头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
翌日一早。
丫头们一个个顶着国宝眼站在大厅对陆景泽行礼:
“少爷一路顺风——”
乔攸站在队伍末尾,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陆先生一路顺风——”听到丫头们喊,他这才抬头看过去。
陆珩同往常无异,清冷矜贵,步伐优雅。
而陆景泽一整个神清气爽,难得没有找保姆们的茬,甚至还微笑着同大家点头示意予以肯定。
下午,吴妈把郁郁寡欢的乔攸喊过来,让他出去买菜。
她欲言又止,最后所有想说的话结束在一声长叹中。
支走乔攸,她也清楚接下来是什么剧情。
估计乔攸的强又得过来上演情深意切那一出。
但既然这是少爷的意思,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下午三点左右,陆珩忽然发了短信过来:
【吴妈,乔攸现在在哪。】
吴妈:
【他已经去了市场,估摸再有半小时就回。陆先生有事找他?】
陆珩:【没事。】
乔攸套着微波炉手套,拎着几大袋子食材浑浑噩噩往家走。
赵强昨晚那一嗓子,彻底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以往陆珩出门前都会对他说辛苦了,并笑盈盈地问他有没有想吃的,回来会带给他。
可今天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赵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他的微信号,加上就是一通“亲亲抱抱举高高”,发个柚子照片还要附带一句“好想亲手喂给你吃”。
乔攸给人拉黑,他就换号继续加,添加好友的认证消息都是一些极度恶心的甜言蜜语。
这种事,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会管。
不堪其扰,乔攸一步步走向河边,站在河堤上深深凝望翻滚的河水——
吹吹风先。
一吹,就是半小时。
等他意识到天色渐晚,才匆匆提着食材往家赶。
好似是因为在河边站了太久,现在耳朵里还是水流哗哗的幻听。
不,不是幻听。
而是站在陆家门口,举着矿泉水往头上浇的赵强。
他单手扶墙,水流晕湿了他的脸和发,顺着衣裳流下,落在了他的黄金切尔西上。
乔攸:没看见没看见。
绕开人要走。
“攸。”赵强拉住乔攸手中的塑料袋,把人拽了回来。
“我晓得,是我犯错在先,所以。”赵强张开双臂,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展示他90度直角下颌线,“就让这大雨全部落下,冲刷走我身上的罪孽。”
乔攸默默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
忽然想出一期“类人行为大赏”的吐槽视频。
赵强忽地抱紧双臂,紧闭双眼大喊一声:
“苍天啊!如果小攸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用余生来赎罪!”
乔攸:“这台词说过了。”
彼时,黑色的巴博斯从陆家豪宅前的小路缓缓驶来,在二人身边停下。
司机小刘探头瞧了眼,对着后座的陆珩道:
“这位还真是个深情种子,天天搁这打卡混全勤呢?”
陆珩合上财经杂志,视线从二人身上扫过,未发一言。
乔攸都没心情思考为什么陆珩只是一个管家却能坐这种豪车还有专职司机,他只在意:
完了,又被陆珩抓了现行,要不要这么巧。
陆珩下了车,和司机道了谢,叮嘱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乔攸在一边弱弱喊了声:
“陆管家……”
“这里是私人宅邸,如果要谈工作以外的事,希望你离开这里,不要影响别人。”
陆珩看也不看二人,也不知这句话对谁说的,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咔嚓一声。
赵强四处张望一番:“嗯?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了?”
乔攸抿紧嘴唇:是我那颗玻璃一般的少男之心……
晚上。
餐桌上,陆景泽对面坐着沉默的阮清,一块牛排用刀叉来回切了数遍,切得稀巴烂,就是不往嘴里送。
“还有一个月就是元旦,阮清,跟我一起去新西兰度假怎样,你一定没见过被阿尔卑斯山和瓦卡蒂普湖包围的皇后镇,那里纯净如新非常浪漫。”
陆景泽看起来心情大好,喋喋不休计划起年底二人的甜蜜之旅。
阮清很清楚他开心的缘由。一个他找来的演员赵强,成功让陆珩和乔攸之间产生嫌隙。
阮清放下刀叉起身:
“你慢慢吃,我没胃口,先上去了。”
“回来,坐下。”陆景泽命令道。
阮清没理他,兀自上楼。
但陆景泽一点也不恼。
这几日他全程举个望远镜在楼上偷窥,小叔现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乔攸,计划稳步实施,早知道这一招这么有用,他就不用白受乔攸这么久的气。
不出意外,今晚的赵强还会如约而至。
再不出意外,乔攸明天就能收到小叔的辞退书。
陆景泽举起酒杯,对着空气碰杯:
“再见了,乔攸。”
……
房间里。
乔攸拿起小克和小汪,给二蜥嘴碰嘴,嘟哝着: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快亲亲对方握握手,说你还是我的好宝宝。”
小克却表现出十分地抗拒,小爪子使劲推搡着小汪的嘴巴,分离扭动身子想要挣脱。
小汪一动不动,眼泪汪汪。
乔攸第一次在一只蜥蜴的脸上看到了委屈。
半晌,他叹了口气,将两只小崽放回去。
看来要准备只新的箱子给二蜥分开了。
彼时。
赵强躲在陆家豪宅的后门墙根处,掏出手机给陆景泽发消息:
【陆少,我已经到了,我是现在喊还是再等等?】
陆景泽很快回了消息:
【随你发挥,我相信你的实力。】
赵强:
【嘿嘿,谢谢陆少赏识。不过您能不能和那些保镖说一声,让他们轻点下手,昨晚那一通折腾,我现在脸还是肿的。】
陆景泽没回他,看样子是懒得回。
赵强做贼一般悄悄迂到豪宅前院,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乔攸房间的窗户。
在此之前,来点情绪蓄力。
他翻出了个新的小号,加了乔攸的微信号,并附上好友认证:
【小攸,不要伤心,你的强马上就要来到你的窗前,满怀爱意大喊你的名字~】
乔攸刚打算睡下,就收到了这样一条好友认证。
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那句话:
宁得罪坏人不得罪小人。
现在已经不是担忧警方能否治得了他,而是他没日没夜的骚扰已经令自己的形象在陆珩心中大打折扣。
自打进陆家起,他还是第一次见陆珩用那样冷冰冰的态度和他说话。
经过赵强这么一闹腾,陆珩似乎也对“前男友”这个说法坚信不疑,并且极有可能,在他心里,二人这是要旧情复燃的苗头。
乔攸望着赵强发来的“甜蜜预警”,一颗心悬到了半空。
要是陆珩能暂时性失聪就好了。
等待赵强喊话的时候,他那一颗心就像放在热油里反复油炸至两面金黄。
赵强望着陆家豪宅窗户里的灯光一盏盏灭掉,确定大多数人都睡下后,贱笑着提起大喇叭,按下按钮——
“乔……”
“乔”字才刚喊一半,突兀的,黑夜中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按住喇叭,夺过去。
赵强一愣,迅速扭头看过去。
月色下,高大的男人森寒而立,被月光涂亮的脸更显冷冽,漆黑的瞳孔像探不到底的深渊,疯狂吞噬着赵强轻浮的灵魂。
“你……”赵强情不自禁后腿两步,不知是不是十一月底的夜晚太冷,他竟觉得背后密密麻麻炸开一股强烈的寒意。
“你想闹到什么时候。”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透着深深的阴鸷。
“乔攸不是告诉过你,你们已经彻底结束,为什么还要三番四次来纠缠。”
赵强缩着脖子,借着月色终于看清了男人的真实面貌。
同为男性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美到透着攻击性,难怪姓乔的被自己骚扰那么多天还坚持留在陆家,这种极品在谁会舍得走。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骨气还是要有的。
赵强硬着头皮犟道:“我和乔攸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你是他老板又不是他老公,管得倒宽!”
“是么。”男人轻笑一声。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揪住赵强衣领,循序渐进的,手指一点点收拢,赵强的衣领也越来越紧越来越皱。
随着力道不断加大,赵强就跟个小鸡仔一样,伴随着惊恐的眼神一点点被男人抬离地面。
他尝试着挣扎,却发现男人手劲真是大到离谱,双脚失去了地面的支撑,只能在半空中本能的乱扑腾着。
“放……放开我!”
男人冷笑:
“那劳烦你再告诉我一遍,我有没有权力管这件事。”
赵强在心中做了个权衡利弊,到底是选择眼前这恐怖如斯的男人,还是陆少给的十万块。
衣领越来越紧,嘴边的空气被一点点抽离,大脑开始缺氧,化作一团浆糊。
“说话。”男人嘴角噙着笑,催促道。
恍惚间,赵强好像看到一个身穿朱红色长袍的白胡子外国老头正冲他亲切地招手。
“有……有!”赵强绝望地脱口而出。
虽然人人敬仰上帝,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上帝。
男人手指一松,赵强顿时犹如枯叶搬掉落在地,双腿哆嗦不停,裤.裆处还湿漉漉的。
“希望我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男人将喇叭扔在赵强身上,低低道。
赵强赶紧捡起喇叭,提着湿漉漉的裤子四肢并用爬走。
……
乔攸接了盆水,打算“乔攸”二字响起时就直冲窗口,给赵强来次他最喜欢的大雨洗礼。
可左等右等等不到发声,他倒先急了。
到底喊不喊,不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