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孩子们最先起床,其次陈淮,待林暮睡醒,迷糊着走出去,一个高个子与四个萝卜头站在院子里互相对峙,林暮发懵,抓抓头发问:“怎么了?”

  叶子拉着两个小的往后退,陈淮过转头看向他时林暮才看清,陈淮另一半侧脸上挂着两道黑乎乎的巴掌印。样子其实十分滑稽,但配上陈淮不太高兴的神情,就有点吓人。

  两个小的哇地一声,同时抱住叶子的腰,一齐号啕大哭起来。

  没等林暮反应过劲,小花又不知死活地站在旁边,指着陈淮嘀咕:“欺负小孩,羞羞脸。”

  陈淮听见,目光移过去,小花两个辫子一抖,立马不敢吭声,也哒哒哒地跑到叶子身后躲着。

  这场景实在好笑,林暮强忍住笑意,下意识走到陈淮跟前给他擦了擦脸,陈淮没躲,方才瞪着几个小屁孩的眼睛转回来,落在林暮脸上。

  林暮被这眼神烫了一下,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界,讷讷地缩回手。

  “吃饭了吗?”林暮问。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吃啦!”

  “没。”陈淮的声音就在林暮耳边,距离很近。

  “你们先玩一会吧。”林暮对孩子们说完,往屋子里走,走到门时转身看陈淮还停留在原地,不禁喊他:“傻站着什么呢,来啊。”

  陈淮默不作声跟上。

  林暮进了屋,看见一片狼藉,燃烧到一半的木柴露在灶坑外面。火已经熄了,他看了眼陈淮,后者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到身后。

  “伸出来,我看看。”林暮对陈淮说。

  陈淮沉默了一会,还是把手摊在林暮面前,两只手上染得都是漆黑的柴火灰,跟脸上的印子如出一辙。

  “你这是挖灶坑了?”林暮提高了声线。

  陈淮抿抿嘴,:“没有。”

  他身后几个小脑袋藏在门框后,林暮越过他往后看,几个小崽子挤眉弄眼,似乎有话想说,陈淮回头一个眼神扔过去,小地鼠们全都缩回了脑袋,不见踪影。

  “小花!”林暮点了一个心思简单好问话的出来,随后转身去屋里陈淮的皮箱里面掏了湿巾,拿出来递给陈淮。

  陈淮没接,只是伸出手,像在等人擦。

  小花两只眼睛扑棱扑棱眨了几下,陈淮这种行为在她看来无异于很凶的老虎早等着被人摸头,稀奇。

  林暮看也不看地把湿巾塞进陈淮手里,丢下一句“自己擦。”转头就去审小花。

  “刚刚怎么了?”林暮倚在门框上,挑起一边眉毛,朝外面扬扬下巴,“你们跟他,咋回事?”

  小花有点心虚,小手背到身后抠来抠去,把门框木头扣得嘎吱响,她一边看向叶子寻求帮助一边说:“也没什么呀。”

  叶子往旁边挪了挪,躲到小花看不见的地方,气得小花瞪大眼睛,小声念了句叛徒。

  “看谁都没用,说吧。”林暮指了指陈淮,“他欺负谁了。”

  小花心虚,眼睛转来转去:“就是圆圆和方方呀,他都给她们吓哭啦。”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可以添油加醋,又补充一句:“他可凶啦,看着像是要打人呢。”

  陈淮没兴趣继续听小孩胡编,无视他们走到灶坑旁边蹲下,侧着头往里瞧了瞧,随后用地上那根烧到一半的柴火棍把周围溢出来的灰重新扒拉回去,小花看到急得直跺脚:“诶,你干啥呀!我的土豆子!”

  她走了两步想过去,但碍于陈淮镇守在灶坑边,心里觉着害怕,又停在原地不敢动。

  “林老师,你瞅瞅呢,里面给你烤的土豆子还没掏出来呢!他都快给烧糊啦!”小花指着陈淮急出眼泪,“一大早他就这样,可劲往里面塞柴火,把土豆子都怼到最里面摸不出来了,他多烦人呢。”

  陈淮伸出胳膊,倾下身子,半条手臂塞进乌漆嘛黑的灶坑口,没一会,几个烧得黢黑的圆形物体慢悠悠从洞口滚出来。

  完事他擦了擦手,在小花怔愣的眼神中走回屋里。

  林暮看见陈淮擦干净的手背上有一块皮肤特别红,像是被烫了,他收回眼神,严肃地的看向小姑娘:“还不说实话?小花,老师跟你说过什么?撒谎……”

  “撒谎是坏孩子。”小花接得很快,低头嗫道:“对不起林老师。”

  她小声解释:“其实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跟叶子姐姐找了几个土豆,放进灶坑里了,想烤土豆吃的,又香又面,可好吃了。”说到一半,她跑到地上的几个土豆旁边,蹲下捡起来,献宝似的,挑了个最圆润的土豆递给林暮,想着老师品尝之后就会明白它们真的很好吃,自己没有说谎。

  但土豆刚从灶火里出来,温度尚未冷却,滚烫的土豆将小孩烫到嗷地惨叫一声,弹跳起来。

  林暮拉着她去水缸旁边盛凉水冲洗,小花眼泪一串串往外淌,委屈坏了:“对不起老师,呜呜呜,我就是,就是早上看到他不知道为啥,可劲往灶,灶坑里塞木头呢,以为他把土豆子整里面拿不出来了,我就,我就有点不得劲。”

  只是轻微碰了一下,烫的不严重,红了一点点,林暮蹲下给她擦干净,头也不抬地问:“然后呢?”

  小花抽抽嗒嗒:“然,然后,我就让圆圆方方去往他脸上抹了点灰。”

  林暮愣了一下,最近陈淮的洁癖是没那么严重了,但他也不是能接受这种戏弄的人,更何况那两个清晰的小巴掌印……哪能是抹了点灰就能整出来的,高低得是使劲拍上去了。

  小花继续说:“我就是,就是想出出气,谁知道他突然瞪圆圆跟方方,站起来那么高,可吓人了,脸都黑了,圆圆方方吓哭以后就跑出去找叶子姐姐。然后,然后圆圆方方不知道从哪捡了小石头,像每次见到大黑害怕的时候那样,用小石子砸了,砸了他。”

  大黑是村长家里养的那条半人高的大黑狗,平时拴在栅栏上,见到人就狂吠,圆圆方方害怕,每次路过附近都不敢动,只敢站在原地哭。丢石子还是林暮教她们的,说狗害怕石头,从地上捡石头扔过去,砸疼了它就不敢那么凶了。

  两个小孩记得清楚,还学以致用。在俩小孩眼里陈淮跟大黑画了等号,这让林暮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对不起林老师。”小花又道歉,语气格外诚恳。

  都是小孩子心性,要说有很大的恶意吗?也没有。林暮为这个跟她们生气不合适,但孩子们总这么讨厌陈淮,确实不好,他还是希望孩子们学会辨别是非,成为有礼貌,明事理的人。

  “小花,老师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但你不应该跟老师道歉。”林暮摸摸她的头,说:“是你们先主动招惹了他对吗?他有欺负你们吗?”

  小花摇摇头。

  “那我们应该跟里面那个高高的……老板道歉,对吗?”

  林暮拉起小花的手,想要带她进去,小花不愿意,有些不忿地埋怨起来:“可说到底其实是他先伤害了我们的土豆子。”

  “他还没有经过允许就把我们捡剩下的蘑菇煮了,所以才害的我们早上只能吃土豆。”

  “他应该向我们道歉才对。”小花梗着脖子:“或者持平也行,我们不要他的道歉了。”

  林暮朝屋门偷看一眼,小花这些童言童语,陈淮肯定听得到,林暮感觉有些头大。

  “老师代替里面的人跟你们道歉好吗?他是远方来的客人,我们应该对他宽容一点。”

  小花还是感觉自己很讨厌里面那个人,主要是她也能感觉到里面的人不喜欢他们,但林老师都为他说话了,小花只能勉为其难地回一句:“那好吧。”

  林暮把孩子哄好后,她们蹲在一起吃烤土豆,林暮走回屋。

  陈淮正帮他叠被子,叠好后放在靠墙的一边,林暮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由来有点心虚,感觉像是放纵了自家小孩欺负陈淮似的。

  “你手是不是烫伤了?”林暮问。

  陈淮不理他。

  “我给你看看吧,家里有烫伤药油。”

  陈淮看他一眼,又把眼神收回去,像是不开心了,在闹脾气,摆定了要无视林暮。

  林暮从厨房拿了烤土豆进来,替陈淮剥好了皮,熟香的气息散开,他哄小孩似的哄人:“你尝尝呗,没吃过烤土豆吧,很香的。”

  陈淮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掏出一沓资料看,将林暮晾在一边。

  林暮悻悻等待片刻,在孩子们叫他吃饭的时候应了一声,走出去。

  小花朝里张望,问林暮:“林老师,他不吃呀。”

  林暮点头,小花不高兴的噘嘴:“又凶又挑食,脾气又大,真是一个坏大人。”叶子拽了她一下,小花闭上嘴。

  林暮面上不显,心中实则暗自点头。但他还是忍不住为陈淮辩白几句:“他只是突然来到这里,不是很能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因为他原来生活的环境很好,跟这里不太一样。”

  “噢。”小花喋喋不休,“有多好呀,有大大的房子,吃不完的肉肉,好多好多衣服跟许多许多煤油灯吗?晚上亮亮的不怕撞到脑袋那种?”

  这是一个山里小孩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林暮不愿说太多外面的事徒徒增加孩子们的期待,外面同山里一样,好与坏杂糅。既有陈淮这种条件优渥的,也有生活得比他们更苦的。期待过多便会产生欲望,而欲望这种东西,控制不好,只会让人产生多余的烦恼。

  “差不多吧。”林暮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出去,你们就能见到了。”

  半大的孩子似懂非懂,林暮听见锅里扑腾的水声,掀起锅盖,扑鼻的香气四溢,鲜甜的带着自然的味道,是陈淮煮的蘑菇汤,因为时间久了,水变得有些少。

  想了想,他转头跟后面几个孩子说:“你们也不要随便对人产生偏见,看,他这不是给你们做了蘑菇汤喝吗?”

  小花还想说什么,叶子没让说。

  林暮给几个小姑娘一人盛了一碗,最后用仅剩的那个小盆,装了满满一盆,端着进屋。

  他怕堂洒,走得专心,没听见身后有人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他才不想给我们喝呢……”

  汤和土豆放在炕上,林暮主动夸奖陈淮的厨艺:“我刚刚尝了一口,味道很好,比昨天叶子煮的好喝,你也喝一点吧,再吃点东西。叶子说那里距离不近,等会还要走很远的山路。”

  陈淮这才分给他一些眼神,见到只有一个小盆,淡淡开口问道:“你不喝?”

  林暮坐在他对面,拿着刚刚给陈淮剥的那个稍微有点凉掉的土豆,一口一口吃着:“你先喝吧,没有多余的碗了,等她们喝完我再盛。”

  其实他想着两个人用一个小盆的,因为毕竟这盆汤量很大,不是一个人能喝完的,但他总是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把陈淮当成原来不嫌弃他的那个人。

  陈淮没反驳,伸手要拿土豆,林暮连忙放下自己的,抢先帮他整个剥开,插在筷子上:“皮太埋汰了,你这么吃省着弄脏手。”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全都心不在焉的。

  陈淮吃着插在筷子上的土豆看起来也很……怎么说呢,优雅?林暮小声叹了口气。

  “你喝吧。”陈淮吃得很快,那碗汤只喝了一口便没再动过。

  林暮顶着陈淮过分关注的眼神,把那碗汤全都灌进肚子,撑得肚皮滚圆。

  一起吃过早饭后出发,他们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小花指着前方说:“快到了。”

  林暮和陈淮却连那栋建筑的影子都没见到,直到他们越过一座小山丘,那栋建筑像穿越似的,突然出现在眼前,就隐藏在山坳中,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相当隐蔽。

  建筑上下两层,四周围着高高的栅栏,栅栏顶上满是锐利的刺,还缠绕着一圈钢丝。

  “电子栅栏。”陈淮看了一眼短暂评价道:“也许有电。”

  小花兴冲冲的想要跑过去,被林暮一把抓住:“别乱跑。”

  他们绕着整座建筑走了一圈,栅栏将建筑围得严严实实,连个洞口或是缝隙都没有。

  经过风吹雨打,玻璃外墙糊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不清内部。

  他看了看手牵手的几个小女孩,与陈淮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里不一般。

  带着孩子探险显然并不是明智之举,他们以累了为由,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一来一去小半天过去,林暮将陈淮安置在家,带着几个女孩去了村口教室。

  说是教室,其实也就是一座更加破败的小屋罢了,木门年久失修,打开始的时候嘎吱声刺耳,晃晃荡荡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林暮之前用长木条捆在一起,给他们做了简易的小桌子。

  黑板是用涂了油漆的木板做的,这样用粉笔能写上字,湿毛巾沾水也好擦掉,能重复利用。

  他在院外溪边打水,将黑板跟桌子上的灰尘粗略擦擦干净,跟几个小孩说:“明天通知下其他同学准备上课吧,我们后天正式开始。”

  “好!”小花一口答应。

  叶子相比较下来就有些犹豫,林暮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叶子摆手。

  “啊!”小花恍然大悟,也变得垂头丧气,“小敏之前跟我们说,家里人不让他再来念书了呢,还有王小柱,他说他爸爸不让,而且他再过来就揍死他,然后说他有这时间多去抓几只野鸡都比浪费时间跟着……那什么强。”

  他支支吾吾的内容林暮能猜个大概,现在这群孩子的父母大多跟他同辈,山里人生孩子早,十六岁左右就当爹当妈了,这一代人对他的偏见有多重,他比谁都清楚。

  “我自己去吧。”林暮安抚地揉揉他们的头,“你们一定要坚持读书,这样以后如果有机会走出去,才能更好的融入外面的生活。”

  他像是叹息版喃喃道:“外面世界,可不只有连绵不断的山。”

  ·

  晚上到家林暮跟陈淮商量,等明天叶子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两个人再重新过去,陈淮很有先见之明的在路上绑了布条,每隔几米一个,这样就不怕迷路。

  做好第二日的出行计划后,林暮出去找了一个铁罐子拿进屋里,另一只手拿着蜡烛,烛光照亮他的脸庞,闪动的火光在静谧的夜晚格外缱绻。

  他坐在炕沿上,把蜡烛放下,打开铁罐子的盖子,微微弯着腰:“手。”

  陈淮没动,林暮催促道:“快点。”

  他从罐子里挖出一坨黑黄的膏体油状,陈淮意图想躲,被林暮抓住了袖口。

  沾上体温的蛋黄油开始流动,林暮失去了耐心,不知不觉带上点凶:“赶紧的,伸出来。”

  陈淮这才不情不愿的伸手,但在不明液体即将落在手背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躲。

  林暮用力掐着陈淮的手腕,低着头,仔细涂了一圈。

  从陈淮的视角只能看见林暮的下半张脸,他的鼻尖因为着急冒出一圈晶莹的小汗珠,陈淮不自觉吞咽,手指动了动。

  林暮小声埋怨:“你这双手真的是,总受伤,不是冻伤就是烫……”说着抬起头,与陈淮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陈淮还是有变化的,眼神很深沉,里面有好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似乎在某个夜晚,也是同样昏黄的光线下,他没忍住,贴近了陈淮,具体时间什么时候呢?林暮有点记不清。

  鼻尖有点痒,林暮想碰一下,但两只手都放不开,他转移注意似的舔舔嘴唇。

  陈淮的视线向下,黏着在林暮泛着光的嘴巴上,痒,喉咙痒。

  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们越靠越近,林暮放缓呼吸,睫毛一颤一颤的,垂下去,盯着即将碰触在一起的,对方的唇。

  他呼吸到陈淮的呼吸了,林暮大脑发懵,猛地松开攥着陈淮胳膊的手,不小心将铁罐子碰到,发出不算太大却异常突兀的声响。

  林暮立刻低头去看,伸手想要将罐子扶起,担心再等一会蛋黄油流得满炕都是。

  可陈淮没给他扶起的机会,刹那间攥住了的他手腕,另一只手扣在他后颈上,将他整个人压向自己,径直吻了上去。

  林暮人都傻了,嘴巴半张,温软的物体轻易顺着唇缝抵入,不留一丝余地,近乎汹涌地剥夺了他的呼吸。

  陈淮……陈淮是疯了吗?

  他在做什么?

  林暮一只手被陈淮攥着,另一只手撑在炕上,身体发软,只要他撑不住自己,下一秒,就会压在陈淮身上。

  陈淮像渴了很久的兽,呼吸沉而急促。

  不够。

  陈淮愈发急躁,啃咬着林暮的唇肉,让林暮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直到血腥味泛起,他猛地按住陈淮肩膀,将两个人分开。

  嘴角密密麻麻的痛,林暮伸舌舔舔,嘶了一声,皱着眉头:“你……”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陈淮打断他,目光仍旧锁定在林暮红肿的唇上,铁锈味刺激他的嗅觉,让他兴奋到头皮发麻,额角处的神经突突直跳。

  话落又要去亲,林暮仰头闪躲,不知这动作碰触到了陈淮的哪条神经,陈淮眼神蓦地一暗,单手梏住林暮两条细瘦的手腕,调转身位将林暮按在被褥间,想也不想地覆上去。

  “陈淮!”林暮不想像昨天那样引起隔壁的注意,试图挣扎无果,明明自己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还是要努力保持冷静。

  “你误会了,我不是……”

  “不是什么?”陈淮俯身低嗅他的脖颈,高挺的鼻尖顺着林暮的皮肤游移,“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勾引,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置身事外抽离。”

  “你的目的达到了。”陈淮短促地笑,张嘴咬上去,让林暮发出抽痛的哼叫。

  这都哪跟哪啊,嘴巴快被咬烂的林暮感觉没一句能听懂。

  动不了,好热,汗水顺着额角留下去,消失在被褥里。

  陈淮一条腿搭在林暮的腿间,林暮认命的闭上眼睛,强行封闭所有感官。

  可对方的反应是藏不住,甚至逐渐达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林暮忽地扭头,陈淮的吻落在他脖颈上。

  林暮止不住地喘气,与陈淮打着商量:“陈,陈淮……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冷静,冷静一点,先放开我,好不好。”

  陈淮又笑,抬腿动了一下:“误会?”

  林暮咒骂一声,又气又难堪,不知怎的爆发出一股力气,转身骑在陈淮身上。

  陈淮挑眉,任他动作,没反抗,如果他想反抗,锁住林暮,是非常轻松的事。

  林暮两手分别按住陈淮的手腕,既想大声骂人,又要顾忌音量,只得倾身靠近他,气汹汹的说:“陈淮,几年不见,你还学会耍流氓了是不是!?什么勾引抽离乱七八糟的,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看回去当少爷是给你当的更疯了!我是谁啊?啊?你跟我熟吗你就亲我,你,你……操,我跟你说不明白。”

  林暮越说越来气,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越说,陈淮反应越强烈,只得骂了他一声“变态”,两腿一抬,起身离开陈淮,跳下地跑出去。

  “真是疯了。”林暮气的脑袋发胀,低头看了看裤子,又啐了一声,骂道:“你也是不争气的东西!”

  他蹲在门口吹风,有点怀疑人生,如果这时候有根烟就好了。

  陈大少还好没追出来,不然林暮没办法保证自己不会突然跟给陈淮一拳,打一架。

  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就搁这搞强制,耍流氓,什么东西。

  莫名感觉到被背叛感,林暮将头埋在膝盖里,觉得这事的发展真是烂透了。

  陈淮的话什么意思,还觉得自己在勾引他?勾引个屁,林暮都想不到这俩字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过了一会,陈淮拿着蜡烛出来了,蹲在林暮旁边,戳了戳鸵鸟似的林暮胳膊。

  “别碰我。”林暮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烦躁。

  “我……”陈淮似乎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开了个头便沉默下来,陪林暮一起蹲着。

  林暮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跟我回来。”陈淮那些狗屁理由,林暮也是半信半疑的,他不喜欢现在这样模糊的界限。

  陈淮回:“公司……”

  林暮:“要是这么聊你就闭嘴吧。”

  陈淮顿了顿,如实回答:“不知道,大概因为陈雪吧。”

  “你姐?”

  “嗯。”

  “她有多少年联系不上了?”

  陈淮滴了几滴蜡油到石头上,将蜡烛立住:“不知道,没印象了。”

  “我只有最近几年的记忆,过去的所有事想不起来,包括陈雪,房间有她抱着我的照片,照片里面的我看起来很开心,这很奇怪。”

  他的声音太过无所谓,像是在讲述一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

  “记忆太少,会让我感觉,不像个完整的人。”陈淮说。

  “所以你想找到与你有关的人和事。”林暮问。

  “嗯。”

  “好吧。”林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陈雪的了解也太少了,“明天回来我要去家访,到时候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你到时候一起?”

  “好。”

  沉默了一会。

  林暮忽然说:“我对你什么都没有,勾引那些,没有,我也什么都不想要,我说过很多次的。”

  陈淮愣了愣,站起来,有些迷惑。

  “你不要误会了。”林暮也跟着站起来,用很认真的表情看着他,“你以后会回到京北去,而我会永远留在山里。”

  “还有,不要随便亲别人,这不是能恣意妄为的事。”腿因为长时间蹲着,有些发麻,林暮弯腰揉了揉,“尤其是对我。”

  话说到这份上,不傻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陈淮应该听得懂。

  林暮刚刚想过,他对现在这个陈淮的感情是怎么样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现在的陈淮,跟以前的陈淮,不一样。

  哪怕他们是同一个人。

  林暮清楚的认识到前后之间的区别,自己不应该对从前的陈淮心怀愧疚不舍,更不应该因为从前的感情而放不下现在面前这个人。

  无论对过去还是现在面前的人来说,这都是很不公平的事。

  他知道自己很别扭,但没办法,他想要平稳的生活,过去那样的分离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手腕疤痕隐隐作痛,那个脆弱不堪的自己,就连想想都觉得羞耻。

  “我不是女的,你知道吧。”林暮装作无所谓的说:“都是男的,不小心擦枪走火什么的很正常,别放在心上,下次别这样就好了。”

  想了想,他拿出对待学生一般语重心长的语气说:“你不是还有个女朋友吗,以后别干这种事了,不好。”

  腿缓的差不多,林暮转头往屋里走,身后没有脚步,陈淮还停在那处,林暮忍着没有回头。

  他回到屋里躺着,过了很久,陈淮才进来,蜡烛似乎留在了外面,摸黑进来的,林暮装作已经睡着了那样,一动不动。

  临睡之前,林暮模模糊糊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我没女朋友。”

  次日叶子几个孩子出去通知村里的孩子开课的事,林暮跟陈淮一块回到昨天山坳处的建筑物前,俩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陈淮半路竟然快准狠地抓了只鸡,等到栅栏前面,嗖地丢出去,野鸡撞到栅栏,嗷的一嗓子,咯咯咯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见野鸡没事,陈淮三两下爬到栅栏顶上,尖刺有几十公分长,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将人桶穿,林暮没忍住提醒他:“小心!”

  陈淮回头看他一眼,从近乎两人高的地方直接跳下去,平稳落地。

  “你在外面等我。”陈淮说。

  “不行,我也进去。”林暮说着,也爬上栅栏,他身手也还行,比陈淮慢了一点,但下去的时候却是难题,横杆的间距太大,很难找到落脚点,他又不敢像陈淮那样直接跳。

  一阵强风吹过,栅栏跟着晃动,林暮脚下不稳,整个人向下滑去——

  下一刻,他坠入熟悉的怀抱,睁开一只眼睛,看见陈淮不甚愉快的面容,又生气了。

  “我没事。”林暮尴尬地笑笑。

  陈淮把他放在地上,用力捏了下他的胳膊,林暮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痛,胳膊划伤了。

  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就不太开心,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现在,陈淮没理他,直接往里走。

  整个建筑密不透风,根本没有进入其中的大门,四外圈全是玻璃板,林暮跟着陈淮,见他在一块玻璃面前停下,蓦地抬腿踢出去,啪的一声,玻璃晃动两下,直直摔下去,碎成无数块玻璃渣,粘连在一起。

  林暮咽了咽唾沫,对陈淮的力量有了新的认知。

  这的确是正门,进去是一个挑空的大厅,右侧的角落里是一片很精密的仪器,大概是因为完全密封的缘故,机器看起来近乎是崭新的,没有什么灰尘,仪器上方是四乘五排列的显示屏。

  大厅四周都是玻璃房间,每个房间里面又都有不同的仪器,大多是椭圆形。

  不远处有一排透明容器,容器内充满液体,浸泡着的是……林暮走上前定睛一看,竟然一排十几个,全是拳头大小的肉块!

  反胃感几乎在一瞬间翻涌而上,他止不住干呕一声,陈淮从后面走过来拍拍他的背,将他调转了方向。

  托玻璃墙体的福,建筑内哪怕没有灯光,所有的东西也都暴露在日光下,看的真切。

  陈淮拉着林暮的手腕,带他走近左边的长廊,长廊两侧是紧挨着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有玻璃门,他们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大多是办公室,一张办公桌,配备一张单人床,但奇怪的是每个房间都很干净,没有人,桌面也没有任何东西。

  走到最里面,是一间最大的办公室,陈淮试着按下门把手,打不开。旁边有密码锁跟识别摄像头一样的东西,陈淮松开林暮,林暮下意识反手抓住他的,陈淮低头看了一眼,几秒钟做出抉择,换了只手按密码。

  密码锁可能是用电池的,且电量十分充足,在陈淮尝试着按下六个数字后,所有数字键泛红,滴滴滴震动好几下。

  陈淮往旁边让了让,林暮问:“怎么了?”

  “你试试。”陈淮说。

  ???

  “啥,我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知道,随便输吧。”陈淮嘴上说着,不经意间又往下瞟了瞟林暮抓着他的手。

  林暮纠结了两秒,抬手按了五下,停住,问陈淮:“要是又输错了怎么办?”

  “没事。”陈淮像是很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了林暮莫名的底气。

  外面几个房间上面都有编号,编号的前六位是相同的,林暮死马当活马医的尝试了一下输入那串重复的数字。

  滴滴滴,按键震动,再次发红,是输错的提示。

  “应该有三次机会。”陈淮说,“一般来说密码锁的程序设置,大多超过三次输入错误会自动锁定,短时间内不允许再次尝试。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彻底锁死,再也打不开。”陈淮说着,毫不犹豫地按下另外六个数字。

  七一五六一二。

  哗啦,密码锁按键变绿,传出许多道锁芯接连弹开的声音。

  “猜对了!”林暮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你怎么猜到的?”

  “随便试的。”

  “715612,为什么会猜这几个?”林暮不信他是随便猜的,这简直跟中彩票的几率一样渺茫。

  推开门,这间办公室格外宽敞,有一整面墙的书柜,大多是生物基因技术相关的文献,《基因密码》,《DNA的打乱重组》,《控制生命起源》之类的书籍数不胜数。

  “我姐跟我的生日。”陈淮满不在意的回复林暮之前的问题,眼神落在桌面上写着“陈南平”名字的立牌上静止不动。

  密码是两个人的生日,姓陈,再笨的人也能想到陈淮与办公室上面写着的人名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陈南平。”林暮念出声,觉着这几个字读起来有些顺口。

  陈淮以为林暮在问他,淡淡答道:“我爸。”

  “什,什么!?”林暮眼珠子都瞪大了,刘海扎眼,被他一把捋到旁边,“陈,陈……这是你爸办公室?”

  “嗯。”

  这是什么魔幻的展开,陈淮他爸办公室,建在这个山沟沟里?还能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事实证明真的有——林暮竟然在陈淮他爸办公桌上看见了自己妈妈的照片!?

  林暮脸色瞬间就变了,陈淮顺着看过去,桌面上有一堆散乱的照片,多半是十几岁的孩子,男女都有,大多穿得很破,年纪相仿。

  “怎么了?”陈淮问。

  林暮面色苍白地摇摇头,在弄清楚更多信息之前不想横生枝节,只道了句“没事”。

  “叔叔为什么,要在这建……建这么大的,应该叫做实验室吧?”

  “不知道。”陈淮说着,走到办公桌前面,“他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没见过。”

  没有电,电脑已经打不开了,陈淮把机箱拆开,看着里面不翼而飞的硬盘皱了皱眉。

  他们翻了整个办公室,有用的资料几乎完全没有,桌面上放着的,大部分是人造培育仓相关的数据,看样子外面那些椭圆形的仪器,是用来培育人类胚胎的,类似人造子宫的东西。

  这些闻所未闻的科技,对林暮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们又将整座建筑巡视了一遍。

  林暮没忍住,又走到那排器皿面前,巴掌大的肉块悬浮在液体中,容器的下方贴着标签,字迹经过多年挥发,变得十分模糊,林暮努力观察,渐渐张大了嘴巴。

  CH13,CH28,CH64,CH72,所有铭牌都以CH两个字母开头,林暮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想法,背脊发凉。

  CH,陈淮。

  这难道会是巧合吗?

  “在看什么?”刚刚与他分别行动的陈淮折返,见林暮看的专注,出声询问。

  林暮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陈淮视线挡住:“没什么!”

  陈淮侧目看了一眼,那么一排,林暮单薄的一个人,再挡能挡多少呢,该看的他已经看到了。

  林暮问他:“还有什么别的要看吗?天色不早了,夜路不好走,要不我们先回去。”

  陈淮“嗯”了一声,说:“没什么了,走吧。”

  林暮逃似的抓着陈淮往外走,脚步很快,像在逃离什么恐怖的东西。

  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看着陈淮问询的眼神,有点难以开口,嘴巴张合好几次,还是忍不住说:“我有东西落下了,去拿一下,你等等我。”

  说完跑向长廊的方向,陈淮静静看着林暮跑动的背影,藏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建筑太大了,林暮的跑步声产生回响,他喘着停在陈淮爸爸的办公桌前,颤抖着伸手,从一堆照片中捡出属于林晓依的那张,定定看了几秒,揣进裤子兜里。

  走出去的时候,陈淮还站在门口他离开的地方纹丝不动地等着他,林暮呼了一口气,像是很轻松的样子说:“我们走吧。”

  “嗯。”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好在他们距离家已经很近了,不然下雨天在山上很容易发生危险。

  两个人跑着回到家,几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雨困在哪里了,或是今天见到了其他朋友起了玩心,都没回来。

  林暮找出手巾递给陈淮:“你先擦擦,我去烧点水。”

  他把大锅刷干净,舀了满满一锅水进去,蹲在锅前生火。

  陈淮从背后走过来,弯腰,两手拿着毛巾盖在林暮头上,帮他擦去发间滴落的水珠。

  外面雨声哗哗,柴火燃烧噼里啪啦,林暮罕见的尝出几分惬意的味道。

  等水烧开的过程很漫长,林暮找话题跟陈淮聊天:“你觉得你爸爸为什么会跑到这边,弄这个东西?”

  “不知道。”陈淮看起来太平静了,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暮又问。

  陈淮静了一会,说:“明后天出去,回京北。”

  林暮意外看他,半晌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那我到时候送你出去。”

  之后两个人再没话讲。

  水花翻涌,咕噜咕噜冒气水泡,林暮找出盆涮了好几次,脏水直接开门泼到外面就行,很方便。

  等把盆洗到不能再干净的时候,往盆里盛了一些热水,递给陈淮:“这边不好洗澡,只能擦擦,就这一个盆,洗了很多遍,还是比较干净的。你先去吧,你擦完叫我。”

  “你先吧。”陈淮又往灶火里添了根柴。

  林暮弄不清楚陈淮的意思,他只能认为陈淮还是有点嫌弃,但家里实在没有新的器皿给他用,而且如果他洗完再给陈淮用的话,那不就又脏了?

  陈淮从那边拿了一些资料出来,刚刚打湿了,放在衣服里面护着,也有些潮,他拎着那沓资料放在灶坑旁边烤。

  衣服湿着实在难受,既然陈淮不愿意,那他也没什么能说的,便自己回去擦了擦,换了一套新衣服。

  出来的时候陈淮很自然的起身,接过水盆,自己往里面盛水,路过林暮的时候还顺手扯走了挂在他头上的毛巾,端着盆进了屋。

  林暮一脸懵逼,眨了眨眼,他这是啥意思,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也没理解错的话,陈淮是不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嫌弃他?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陈淮已经出来了,又开始盛水,一只手端着水盆,很考验臂力。

  林暮同手同脚走过去,关心道:“一盆没够么?我帮你拿着吧,不然太重了。”

  陈淮看他一眼,没吱声,等盛好水又进去了,林暮走到门口蹲下,看着从房檐落下来的雨水,脸上发烫。

  昨天晚上想通的东西呢?

  林暮,怎么昨天想通了,今天就全忘在脑后不作数了呢!?

  你可真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等陈淮再出来,林暮光顾着看雨水发呆,都没听见声音,陈淮都走到他背后了,一盆水从他头顶泼出去,林暮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洗完的!?”

  “刚才。”

  “哦。”林暮往旁边闪了闪,有点尴尬,那条他用过的毛巾,现在就挂在陈淮脖子上。

  陈淮穿着一件白色跨栏背心,穿衣显瘦脱衣脱了有肉的具象大概就是陈淮这样了,林暮刻意躲开不看,过了会突然想起什么,一溜烟跑进屋。

  救命,救命,林暮看着窗户口挂着的两个人的衣服,感觉天都要塌了。

  能让他原地消失吗?

  刚刚衣服裤子一股脑的脱下来,全堆在炕上了——包括内裤。

  洁癖呢?洁癖呢?陈大少说好的洁癖呢!?

  要说林暮也不是没被陈淮洗过内裤,但现在明显跟那时候不一样啊,林暮感觉自己的脸皮没地方放了。

  不过这些羞耻的情绪很快就被角落那张照片转移掉,照片上的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笑的很好看,很有灵气,身上穿着的就是那件她穿了很多年的白衬衫。

  林暮回头看了一眼,陈淮在外面没进来,他有点心慌,不知道陈淮看到他偷拿这张照片会想什么,会不会怀疑他呢?

  一边窗户开着,吹风的时候雨水打进来,陈淮的衣服挂在那边,林暮爬上炕,往旁边挪了挪。

  要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林暮只是想把陈淮的衣服挪一下位置,陈淮的衣服也只是恰好被风吹起一个角,暗灰色刺绣,藏匿在衣服里侧的边缘。

  看着那熟悉的,与母亲白衬衫上近乎一模一样的刺绣标志,林暮感觉脑子里面嗡的一下,炸开了。

  林晓依跟他说过,她有个很喜欢的人,姓陈。

  陈,陈,陈,难道是……陈南平的陈?

  下午在实验基地两个人翻找东西的时候,林暮问过陈淮关于他爸爸的一些事,陈淮知道的很少,但也回应了一些,其中有提到他爸爸做过大学教授,甚至会定期支教,为此与他母亲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这些东西都是陈淮从他堂哥嘴里听说的。

  冥冥中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将他跟陈淮联系在一起。

  此时此刻,暴雨雷鸣般的,大概不只有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