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原洲只听了几句那条消息,沉默着处理手里的工作,手下动作却越来越慢。

  他们两个走上合作的道路,本就无可厚非,恰恰是这样一种任谁都挑不出错的事情,正是他苦恼的点,只有他跟自己过不去。

  “我请你吃饭吧。”他突然说道。

  “啊?”季河被他莫名其妙的提议弄得不知所措,又发什么神经。

  一旦决定了事情,傅原洲行动果断,拿上外套匆匆忙忙往外走,“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等人的意思。

  这是请人吃饭的态度吗?季河跟在后面苦着一张脸,“你现在还能有钱请我?不都花到刀刃上了吗...还有那小子。”

  傅原洲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听到他的话连头都不抬一下,“没给他花多少,本来就是他们家的钱,还回去而已。”

  “去哪儿?”季河问。

  “老地方,仪芳庭。”他回答。

  季河看着窗外想了想,小声自言自语:“周末,可以赶上。”

  傅原洲随口问了一嘴:“什么能赶上?”

  “...一个...朋友,在那儿工作,说不定能见上一面”他支支吾吾,脸上神色不自然,没见过他这么拧巴的样子。

  接应的人直接带着去了顶楼,季河才后知后觉不对劲,“你是早就预约好了今天要来这儿吧,还装模作样说请我吃饭,到底来干什么。”

  傅原洲不说话,专注的盯着上升的数字。

  电梯门缓缓打开,咫尺之遥的地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两人四目相对都露出错愕的神情。

  方九站在转角处的门口处,一只手搭在把手上,一切都像巧合一样遇到,他身穿一件浅蓝色的卫衣,休闲的装扮,身处这样的场合显出几分孩子气。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衣服上有大片水渍,就算经过处理依旧显眼。

  方九只是匆忙的看了他一眼推门离开。

  傅原洲感受到身后怨念的目光,淡定的说着:“巧合。”

  季河越过他,跟着继续往里,语气阴恻恻道:“走啊,去点菜!”

  他定的房间在里面,经过那道房门的时候,傅原洲私心的看了一眼。

  方九站在门后,克制的缓了口气。

  酒桌上还是一片祥和的氛围,没有因为他遭遇的小“意外”有所改变。

  他落座原位,方弘明显然有些不悦,“怎么不换一件。”

  本来就不乐意来这一趟,秦屿在场他更是浑身不自在,看见就烦。

  “你替我准备了?”方九挑眉质问,装什么大尾巴狼,看似关心实则就是想挖苦。

  当着众人的面被回怼,脸面上挂不住,可方九在就转变了之前的态度,不再一味容忍,在外人面前丝毫不顾及体面,反倒让他束手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方斯宇表现出内疚的模样,舔着个脸往他身上凑。

  方九不顾众人的目光躲瘟神一样撤开一段距离,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离我远点,你不是向来注意形象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凑那么近干什么,还要‘不小心’再泼我一次?”

  方斯宇缩回要伸过去的那只手,场面被搅合的十分难看。

  也怪不了别人,外面正传的沸沸扬扬,方九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这种场面他不适合出场,方斯宇为了以及贪念,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过这个能羞辱他的机会,非让他来“参谋”,借口两人熟悉,什么为人清楚,知道对方的品行,胡编乱造的本事倒是不小。

  最后还是秦屿开口打破了局面,“我知道有几家店上了新品,过几天让人送去,当作赔礼。”

  “不用。”方九冷着一张脸回答:“不喜欢平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

  一句话讽刺了两个人,心里舒服。

  秦屿尴尬的笑了两声,话题僵硬的扯回正题,无非是什么时候对外宣告,婚期如何,双方父母聊得有来有往,真正的当事人反而说不上什么话。

  方九从来没听说过以前两个人有什么交集,什么时候突然发展到这一步。

  从相处来看,彼此客客气气,不像是有感情基础的,即便如此,这个圈子的人,照样能对任何一个家世相配的陌生人表现得周全有礼,挑不出什么错。

  方九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只想着快点结束离开这个烦闷的房间,心里近乎期盼着能再次和傅原洲碰面,那天之后,他连个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复,什么时候出院的都不知道。

  方斯宇看出他心不在焉,别有用心的打趣,“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魂不守舍的,火气也大。”

  “是遇到了什么人吗?”他笑的有恃无恐。

  方九抿了一口面前的茶,苦涩在嘴里蔓延,尝不出茶香,这么多年依旧没学会怎么品茶,手指放在杯口,借着热气暖着沾水后冰凉的指尖,答道:“什么人?你没资格问的那位。”

  眼看着方斯宇瞳孔一缩,身体颤动了一下。

  秦屿不明所以,侧身靠近几分,又保持在适当的距离询问:“哪位?”

  “就是在网上被人谣传的那个,地痞流氓似的。”他回答的极小声,好像怕被人听到,却一字不落的进了方九的耳朵。

  “地痞流氓?”方九提高了音量,若说刚刚他是冷言冷语的讽刺,现在已经带上了怒火,“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可就是靠的他,要不然喝茶的地方可就不是这儿了。”

  秦屿忙打圆场:“原来那位竟然帮过这么大的忙,怎么不请过来,也该好好感谢感谢。”

  “你们谈自己的私事,请他过来做什么。”方九当面拒绝,这里的人那个不是一肚子坏水,傅原洲刚逃过一劫,不能来这里受罪。

  “事情已经敲定下来,他也算得上半个自家人,见识见识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应该的吧。”方斯宇想着,终归是自己的场子,在他身上跌了这么大个跟头,怎么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说着就招呼服务员说了个名字让人去查,要求把人带过来。

  方九心里虽然生气,却还是先去看了方弘明的反应,他正若有思索的想着什么,没有阻止自己儿子的行为。

  互不招惹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他们是怎么敢把人带过来,不怕逼急了把事情抖出来。

  另一边看着季河几乎把一本菜谱点了个边,傅原洲苦笑着忍下来,谁让他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

  对于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季河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反对的态度,总劝他不要招惹,现在当着他的面扮演“巧遇”这套,不亚于当面打他的脸。

  “别看了,吃吧,哼!”

  傅原洲给他填了杯水,刚要开口就听到敲门声。

  那人向两人传达清楚来意,季河看着他眼神示意:不能去。

  “说找我什么事了吗?”他问。

  随后立刻听到季河叹息了一声,问出这种话还是有打算过去的意思。

  “说是要感谢。”那人回答。

  那么多人在场还敢让自己过去,不知道两个狗东西怎么想的,他们两个没脑子斟酌这件事情,方九怎么也没拦着。

  季河已经彻底放弃了一样,自顾自的开了瓶好酒,杯子都不用直接往嘴里灌。

  “我就去看一眼,出不了什么事。”

  “问我干什么,我管不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傅原洲知道他还在气头上,安慰了两句跟着人离开。

  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就感知到了房间里别样的气氛,里面的人早有准备,迎面恭维上来那人他看着眼生,应该是今天讨论的对象,穿着谈吐一身精英范儿,尽管表现得再好,傅原洲还是感受到了他眼里对于阶级上的不屑。

  和他握手的时候,好像在逗弄一个毫无威胁的玩物,自以为大方的倾洒对他的尊重。

  “你好我是小九的朋友,很高兴能以这样的方式结识。”

  傅原洲沉默不语,环顾在场众人一圈,最后落到面前的人身上,“在这种场合下,介绍自己是他弟弟未婚夫的身份要更合适一些。”

  感受到手上收紧的力道,秦屿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讶,“确实,看来傅先生对于身份称呼这种事情很擅长,不知道你对于他来说是什么身份?”秦屿看向方九,挑衅的问道:“绯闻对象?”

  傅原洲看向方九时,对方一脸担忧,嘴唇微颤,想要亲自给他证明清白。

  谁知他没有急于澄清的意思,回应道:“彼此。”话外说的就是他也带过这顶帽子。

  敢这么惹他,那就谁也别想好了。

  “不是说请我过来是要感谢吗?二少想怎么个感谢法。”他边靠近边松了松衣领,大摇大摆的露着那道伤疤。

  那副嚣张的样子,方斯宇笃定只要有人敢问,他就敢回答。

  请神容易送神难,非作死把人带过来,现在不知道要编多少理由才能把人送走,他也没想到这人这么盛气凌人,他就一点不怕家族势力的报复?

  方九起身扯着他的衣服,让他靠近了许多,语气里满是担心,刚才听着他说话,后面声音愈发沙哑,恢复效果才有起色,不能因为这种事情伤了嗓子,在一旁劝告。

  “说话别这样不管不顾。”

  落到旁人耳朵里,听上去像是一句警告,秦屿刚要高兴的还击,就听到方九细心地叮嘱。

  “嗓子刚好不要费劲吵,这种小事...犯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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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原洲叉腰(指指点点):绯闻对象?哼!你是虚的我可是石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