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话起了作用,方九来看他的次数和时间都在减少,他猜测是有了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为数不多的见面里他总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还要在他面前强撑着微笑。

  多数时候是晚上过来,受到药物影响,傅原洲的休息时间并不稳定,但方九来的时候总是醒着的,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打听了什么。

  今晚坐在他身旁的时候,傅原洲轻易感受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只说两两句话就往他身上靠,又不敢压到输液管,只敢轻轻趴在腿边,在他手能触碰到的地方。

  傅原洲没有排斥,调整了姿势想让他舒服些,趴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样子,在他面前还真是少见。

  旁边明明还有陪护床铺就是不去,非要挤在他身边。

  傅原洲把房间里的灯光调成暖光,房间里暗了不少。

  看着手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不自觉的摸了上去,像个养在身边的小动物,傅原洲突然理解了人们口中“撸猫”的感觉,确实上头。

  手上还有一本没看完的策划案,他出事的事情对外没人知道,但手里有资源的事情已经传出去,陆续有人上门探探风口。

  更多的是看方家那边的反应,毕竟短期利益,和长期合作该选择哪个还是分得出来。

  见那边没有任何表态,知道这是隐秘的被允许,后面几天纷纷想来谈生意。

  他躲着不见人,推掉了所有见面谈的机会,让助理对外要求先出策划,整理好后统一交到他手里再作决定,大半夜的只能拖着身子这么干。

  季河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相处的温和场景,明明以前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突然亲密起来,之间的氛围甚至无法让别人插入。

  他站在那里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莫名的有些欣慰,却又不乐意。

  沉默着一张脸做过去抽走了傅原洲手里的东西,抬头用下巴示意了方九的存在。

  他压低了声音回答:“睡着了,过会儿再喊吧。”

  “...你不是让他少来吗,怎么让人留这儿了?”季河问。

  “意外,没想让他留这儿。”他一脸无所谓的回答,嘴角向上的笑意却不这么表明。

  季河白了他一眼,不是特意来和他讨论这种事情的,身后跟了几个小护士,来给他还药。

  刚开始恢复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刀口液化,季河单看着处理过程都害怕的龇牙咧嘴,傅原洲愣是能忍着,不过也可能发不了声。

  不疼是不可能的,严重的那几天他翻来覆去睡不好一个觉,想给他用药本人又不愿意,非要硬抗。

  季河问过他何苦,傅原洲嘴上说着怕影响恢复,其实就是心疼那点时间,不要命似的带病工作。

  “为了那点生意也不用这样啊,有命挣没命花有什么用。”

  傅原洲抬头露出刀口,眉头紧皱一副隐忍的样子,想回他一句:有命没钱保不齐也得死。

  他这么拼命努力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更是有种害怕,害怕自己能力够不上,方九出了事情帮不上忙,他的任务可不仅仅是防止黑化,还要帮他复仇。

  不是没想过之后的道路让他自己走,顺着剧情,报仇的事情自会成功,可那样的话,手上染血的方九,还算没黑化吗。

  他早早就思考着这个问题,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方九需要一个刽子手,代替他解决掉最后的事情。

  想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先强大起来,有给他铺路的能力。

  原本以为顾妍会帮他,接触后却觉得他周身一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值得托付。

  小护士给他处理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偷瞄方九。

  他本不想出身,怕影响处理,看到两人这么肆无忌惮,还互相传递眼神,忍不住发问:“怎么了?”

  小护士手上一缩,悻悻开口:“看着眼熟,他前几天要了值班护士的联系方式,说有重要的人在这里,常常打电话询问消息...以为他说的是借口,没想到是真的。”

  “都以为是追求的手段,见天看到挺惊讶的,说的重要的人原来是您呀。”

  傅原洲听着笑了笑,想不到这小孩会做这种事情,“他还干什么了?”要个电话就能联想的这么偏,肯定不止这样,这里的人没这么自恋。

  “可多了,送过好多东西。”她突然看了季河一眼,补充:“不过医院有规定,绝对没收。”

  “人长得帅,出手又大方,每次说话也是甜言蜜语的,就...”

  “所以就把我的消息卖出去了。”傅原洲道。

  季河抱着手,鼻息长舒一口气,吓得两人以为他生气了,“行了行了,处理好了回去休息吧。”

  “这小子前些日子来的勤,上上下下的小姑娘都知道你们两个认识,没对他防备也算不上什么错。”他伸手想要把人摇醒,却被一只手拦下。

  “干嘛?”傅原洲问。

  季河等了瞪眼,看傻子一样看他,指了指表,“几点了,不让他回去留在这里陪你过夜?”

  傅原洲想了想,看得出心里有点不情愿,拨开他的手,撑着身子坐起,“我来。”

  “我去安排车。”季河‘切’了一声,边往外走边发牢骚,“家大业大,家里连个配车都不给...”

  傅原洲听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声音,手上动作越发温柔,拍背的样子不像是要把人喊醒,倒像是哄睡。

  好在方九睡眠浅,被人抚摸着身体有所动作。

  还没睁开眼,就先抓住了他的手,拉到脸前垫上去。

  傅原洲想要开口,称呼突然犯了难,喊名字显得生疏,喊大少爷更是恭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触感,他突然意识到要保持距离,突然抽回的同时也彻底把人弄醒。

  他现在也只敢在人没有意识的时候做出逾越的动作,一旦人醒了,就要立刻隐藏起来。

  看着方九惺忪的模样,他淡淡开口:“时间不早了,你...”

  “我该走了。”他垂着眼眸回答。

  细心整理好被自己压皱的床单,抬头就看到傅原洲半敞的胸襟,因为上药上面两颗扣子被解开,两人靠近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

  十几天的功夫,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但上面缝合的痕迹难消,那么长一道,以后出门肯定会有很多猜忌。

  “要留疤了。”方九失神的喃喃道。

  傅原洲轻笑,收拢了衣领想要遮挡,怕给他留下阴影,被方九一忙拦住,“不用,我不害怕。”

  他问道:“还有几天就能出院了吧。”那样就不能常常见到了。

  傅原洲点头,躺的时间够久了,剩下的回家也可以修养,季河非拿他独居的幌子嘲讽,说他在家没人管,在这里还有人伺候。

  拿他的话来说,“又不收你钱,占便宜都不会,傻子。”

  “楼下帮你叫了车,回去好好休息。”

  见他不不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傅原洲问道:“还有什么事?”

  方九犹犹豫豫开口:“我以后...还可以找你吗?”

  傅原洲楞了一下,看着那双殷切的眼睛,磕磕绊绊的说:“没什么事的话...”

  “有事,以后有不懂得地方,我能找你吗。”他迫切回答。

  满外季河背着身子,敲打着窗户催促方九的离开。

  方九无暇顾及那么多,起身紧张的握着床边的扶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傅原洲最后妥协的说了声:“可以。”

  “不躲了?”他问。

  “嗯!不躲。”

  提到这件事情,傅原洲下意识的去愧疚,当初就因为这事让他受了不少罪。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九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不用担心不能见面的问题。

  踏出房门的一颗,他脸上的笑意收起,面对季河不作任何表示。

  走到傅原洲看不见的地方,季河若无其事的开口:“你家里这几天不太平吧?”

  方九瞥了他一眼:“我不会影响到他。”

  “呵!”季河戏谑的笑了一声,“说得好听,自己一堆烂摊子没解决,现在旧情人都要插一脚进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你还天天往这里跑,这叫不影响?”

  方九冷厉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我和秦屿本没有任何关系,只听外面的传闻就这么笃定,那我是不是也该和那群传绯闻的一样,和傅原洲是情人关系。”

  季河看着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样子,默默捏了把汗,现在自己那个没脑子的朋友都被可怜兮兮的样子哄得晕头转向,以后还了得。

  在他上车的时候,季河突然提了一嘴:“好好想想怎么解决秦屿的事情吧,摆明了是来分摊势力的,他好不容易给你抢了一线生机,总不能窝囊的只有个空架子。”

  那日之后,方九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来过,连问候的消息都没了,傅原洲一时间感觉到身边的冷清,如果没有这么多束缚,让他留在身边即便只是安静的等待,都是温馨的。

  他再次得到方九的消息,是和顾家联手的消息。

  季河坐在他办公室里‘啧啧’发笑:“护了那么久的小崽子,还不是落到别人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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