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老小孩是一件费时又费力的事情,好在宁岁耐心好,每天不厌其烦地跟在老徐后面,在老徐原地打转的时候把人领回家。
这天,宁岁的手机骚扰短信里面多了一条消息。
“您好,我们是《画家冲冲冲》栏目组,我们的最后一次录制将会在3月21日开启,愿如约而至。”
老徐最近状态似乎好了不少,发呆的时间少了,眼睛也清明了许多。
录制节目的地点依旧在广宿高中,也方便看着老徐。
夜深人静的夜晚,扰民的喇叭声在耳畔吹响,刺眼的舞台大灯直直从窗外照进来。
宁岁和陈烨木顶着鸡窝头,迷惘地睁不开眼。
3月21日的凌晨0点,这个奇葩综艺准时开场。
看样子是倒好了时差的总导演拎着那个熟悉的大喇叭,却没有打开,估计也怕被附近的居民投诉。
他背着手,昂首挺胸,身后跟着一大排颓废的艺术家们。
任谁大晚上十二点被喊起来都会有点起床气。
屋子的铁门被敲响,总导演朝他们使眼色让他俩赶紧起床。
空寂如鬼城的高中校园,很适合搬进搬进无限流游戏当中当一个现成的副本。
远处传来凄凄涩涩的风声,教学楼的古老木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上个世纪建成的实验楼已经成了危房,似乎随时可以在黑夜当中急速进化为一个血盆大口的怪物……
不过,在困意面前,害怕恐惧都得靠边。
起床气让原本不敢走夜路的人都可以叉着腰在十字路口骂街。
方宸睁不开眼睛,闭着眼睛骂得听脏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Fenta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似乎想打架。
总导演没拿喇叭,两手往两边压,示意大伙收收身边的火气,“消消气,消消气,咱们不是都提前通知了吗,咱们的节目3月21日开始,没压榨大伙的时间哈。”
季凌想捏着拳头给导演来一拳。
总导演戴着个黑框圆眼镜,笑得人畜无害,“这也不能怪我吧,这都是咱们节目编剧的锅。”
总导演的皮肤养得很好,跟腹黑的性格格格不入。
一旁的工作人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颜料枪,每个枪里面只有一发子弹。
“邪恶的巫婆拐走了美丽的公主,去拯救美丽的公主吧!”
“找出你认为是巫婆的人,并用颜料枪给他的脑壳来上绚烂的一击吧!”
面前的校门徐徐打开,金属在月光下发出幽幽的暗光,里面是漆黑一片。
“咱们这算不算免费玩鬼屋,是不是还赚了,”方宸没心没肺道。
Fenta的睡虫赶得差不多了,现在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腿在小幅度的哆嗦。
“咱们走吧,”秦烟竟然是一群人里面胆子最大的那个,打了头阵。
宁岁和陈烨木跟了上去。
此刻的校园和白天大有不同,没有一盏灯,众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无边的黑暗。
走到教学楼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原本锁得好好的教师们不知道是不是被节目组一扇扇打开了,正乒里乓啷地撞着墙。
“这游戏规则都没有说清楚,说是邪恶的巫婆拐走了公主,可是这儿哪有巫婆,哪有公主?”季凌不解地问。
“而且,这个公主和巫婆是真人吗,还是什么毛绒玩具之类的?”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完全没法推进度。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大家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Fenta提议道。
众人点头,但在深更半夜的校园中单独行动还是叫人头皮发麻,大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情绪、多巴胺的分泌不那么讲究理性。
最终,两两成对,走进了大楼里面。
教学楼的卷帘门被拉了上去,踩到老化的瓷砖上面时,地面会倏然一响,吓人一跳,时间太久,地砖下面已经空了。
宁岁没有拿手机,陈烨木的还剩百分之三,快要关机了。
后面跟着一个摄像大哥,好在摄像机有点亮光,照亮了台阶,他们便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两人完全是无头苍蝇般的瞎转,到了二楼的楼道口,走廊边上张贴着“新春快乐”的标语,是一个月前的了,红纸都有些褪色,甚至还被撕去了一小部分,成了“斤日夬乐”。
两边挂着两个红灯笼,已经很旧了,下面的绳穗都缠在一块儿,脏兮兮的,至少挂了有几个月了。
可这两个灯笼竟然还没有熄灭,质量可以啊。
红灯笼像一双深夜的眼睛,发红地看着领地的入侵者。
宁岁四处张望,瞟见身边的陈烨木,脸上带着淡淡的红光,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忽然,陈烨木的身形一僵,他拉住了宁岁的胳膊,他指了指教室外面的窗台……
窗台上,摆了一个穿着裙子的漂亮娃娃,眼睛占了整张脸的四分之一。
她美美地坐在窗台上,咧着鲜红的嘴微笑。
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肥嘟嘟的脸庞红光焕发。
“这是……被绑架的公主吗?”宁岁小声问。
那玩偶在窗台上一动不动,似乎不是什么高科技智能机器人。
“我们去问问吧,”宁岁和陈烨木牵着手,走到了玩偶公主的面前。
“您好,请问你是公主吗?”宁岁简洁明了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娃娃害羞地笑着安静地看着他们,漆黑的瞳孔硕大有神。
“啧,没有安装智能对话系统啊,那就给一个娃娃,让我们怎么进行下去,”宁岁挠头。
“只说解救公主,那我们明天把这个娃娃给导演组算不算完成任务?”陈烨木问道。
“如果是一般综艺的话,这样看起来好像有点太简单了,但我觉得这个节目组哪都怪怪的,没准真是正确答案呢,”宁岁说道。
他上前把娃娃取下来,没想到娃娃的裙子被用胶水和窗台粘在了一起,被宁岁这么一扯,最外面的裙摆被扯了一块下来。
宁岁吓得脱了手,和娃娃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娃娃被猛地甩出去,便倒立挂在了那窗台上,由那一点点胶水固定着,似乎随时要掉下来。
陈烨木把那娃娃重新捞起来放在了窗台,也默念了好几句“对不起”。
娃娃带着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朝他们笑嘻嘻。
他们把窗台上的胶水撕了下来,把娃娃抱进了手里。
这是个很大的芭比娃娃,有人上半身那么长,穿着千层群,裙摆很大很华丽,只是现在破了一个洞。
宁岁可惜地将娃娃颠了过来,想着能不能补一补,这么漂亮的娃娃弄坏了多可惜啊。
借着月光,被撕坏的那处裙摆用黑线似乎缝着什么东西,针脚歪歪扭扭,一定是个初学者。
他们辨认了好久,都没有认出来这绣的是什么。
隐隐约约是四个字,但认不出来,怎么都凑不成一句顺溜的话。
“会不会是镜像字,”陈烨木说,“这个第二团字的右边看起来是一个‘京’字,但是那一竖一勾的方向和平时的相反。”
楼梯口的旁边是洗手间,宁岁探进去看了眼,里面没有装镜子。
陈烨木在一间教室的门口朝他招手,“快来,这里有镜子。”
宁岁抱着娃娃便过去了。
推开老旧的门,门口放着一个穿衣镜,镜子的旁边贴着三个字“正衣冠”。
是一个很有想法的班主任。
宁岁抱着娃娃走了进去,另一只脚还没有进门呢,就被踹了一脚,跌进了教室里面。
“我去——”
宁岁撞进了陈烨木的怀里,砰的一声,教室的门被从外面关上了,接着便是反锁的声音。
宁岁赶紧爬起来,从教室窗子往外看,外面是一片漆黑,哪还有始作俑者的声音。
“你说是NPC还是其他四位嘉宾中的其中哪位,”宁岁倒没有多害怕,毕竟他坚定地相信鬼是不存在的,打击封建迷信,人人有责。
哪个鬼王闲得无聊,大半夜地无聊恶作剧踹人一脚啊。
“不知道,也许是想增加一点游戏的趣味性,”拍到嘉宾惊慌失措的画面,可是综艺的一大亮点,大家都喜欢看受惊的小鸟在笼子里面无助地扑腾。
宁岁抱着娃娃走到了镜子的前面,他将娃娃的背面对准镜子,镜子里面出现了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我就是你”
黑色的线条像蜘蛛网一般爬行缠绕,让人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
“难怪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叫我们练字,原来字丑到一定的程度是真的会引发不适的,”宁岁吐槽。
“感觉这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们再找找别的吧。”
教室的其他门窗都关紧了,没了出路。他们便在教室里面翻找,讲台的桌肚里面有三张没满四十分的诗卷,后面的黑板报上用粉笔淡淡地写了好多骂人的脏话,估计是学生发泄的时候偷偷写上去的。
背后的光荣榜上面被戳满了洞,同学估计闲暇的时候会拿这块泡沫板解压,拿针随便戳戳。
除了这些之外,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
也没有看起来是节目组的手笔。
凌晨三点到了,两个人都困得不行,被强行改变生物钟非常难受,只想倒头就睡。
就在这时,身边的娃娃似乎被戳到了某个机关,开始大声地唱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音量被调到了最大,怎么都关不掉,很扰民。
陈烨木精疲力尽地把娃娃放在了桌上,“算了,让他唱吧,没准可以让Fenta他们来救我们。”
教室的钥匙就插在外面的门把手上面,只要有人来就可以放他们出去。
隐隐约约的,外面似乎也有生日快乐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校园里应该不止一个会唱歌的洋娃娃。
走廊里面传来脚步声,是秦烟和方宸。
他们的手里面也抱着一个洋娃娃,宁岁趴在窗户上朝他们疯狂招手,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方宸帮他们把门给开了,两组人抱着高声放歌的娃娃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会被关在教室里面?”秦烟不解地问。
“我们怀疑是这个游戏有NPC,是突然有个人从后面踹了我一脚然后锁门的,”宁岁回答道。
秦烟害怕地抱紧了手里面的娃娃,在这个空旷的校园里面,除了他们六个人还有其他人在暗处走动,想来叫人毛骨悚然。
“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娃娃背后的字?”宁岁问。
秦烟把娃娃颠了过来,疑惑道:“没有字啊。”
宁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道:“你们这个娃娃没有和窗台站在一块儿吗?”
秦烟说:“是粘在一块儿的,所以拿下来的时候很小心,裙子上面还沾了好多的胶水。”
宁岁不好意思地揪了揪娃娃背后的破布,心道:是我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