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手上的娃娃,背后绣的字和宁岁手里的那个一样,像是同一个批发市场进购的。

  四个人实在困得不行了,便坐在椅子上面闭目养神。

  凌晨五点,喇叭里面传来起床的号角声,接着便是导演中气十足的呐喊。

  “《画家冲冲冲》节目的嘉宾们,我们今天的录制即将结束,你们找到公主了吗,没找到也没有关系,我们的金主大大财大气粗,可以无限延期到你们找到的那一天,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得到一个铁饭碗哦~”

  “现在,请我们的嘉宾们到校门口集合,白天即将到临,校园也将迎来新的主人,大家赶紧腾地方吧。”

  众人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走向校门,校门口摆放着一排的躺椅,工作人员们舒舒服服地在外头睡了一觉。

  导演摘掉了眼罩,伸了个懒腰,问道:“你们今天有得到什么线索吗?”

  宁岁、秦烟、季凌拎起了手里面的娃娃,问道:“这就是公主吗?”

  导演摸了摸下巴,说道:“撕,也算吧,算一点点小小的成果,不过不是我们想让你们找的那个。”

  导演的眼睛很尖,“宁岁啊,你手里的那个娃娃裙子怎么破了,记得赔钱啊,嗷对节目组还没打钱呢,那从你工资里面扣哦。”

  导演期待地继续问道:“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宁岁说道:“你们是不是在里面还安排了人手,有人从背后踹了我一脚。”

  导演坦率地承认了,点了点头。

  给嘉宾找事情,是节目组乐此不疲的游戏。

  宁岁:“……”

  综艺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几个人一无所获,连手里的布娃娃都被节目组要了回去,说是还要重复利用。

  几个人都过成了美国时间,另外四个跟着节目组的车原路返回,宁岁和陈烨木在老徐刷牙的震惊眼神中扑腾一下陷进了床里。

  外头吵吵嚷嚷,宁岁和陈烨木抱在一块儿,睡得很踏实。

  老徐嘴里面都是泡沫,见屋里面的两个人睡得很熟,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从被子底下掏出一个袋子,悄咪咪地出门了。

  学校的门已经开了,起得最早最勤奋的学生已经率先进了校园,操场上有体育生在热火朝天地训练。

  老徐刚出门,迎面便见到了已经来上学的李媛媛,李媛媛背着书包,笑着和老徐说“爷爷早。”

  老徐把袋子藏在后面,笑着点点头,接着便踏上自己的自行车往远处骑去。

  当学校里的学生奋笔疾书的时候,宁岁和陈烨木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的节目在晚上十二点准时开始。

  总导演拿着装饰性喇叭,准时出现在了校门口。

  “欢迎我们的嘉宾们再次来到校园,去抓住邪恶的女巫拯救公主去吧。”

  众人经过一个白天的调整,已经可以熟练地面对黑夜。

  他们又一次走进了校园,似乎与昨夜的没有任何的不同。

  昨天已经把教学楼逛完了,他们一行人今天往艺术楼走去。

  艺术楼平日里来的人少,在校园的西北角,平时只有艺术生和老师在这里,白天也很空寂。

  艺术楼的底层是一个画廊,挂着学校学生们的优秀作品。

  展板的四周挂着灯带,众人逐渐减慢了步伐,开始慢慢看作品。

  尤其是季凌,看得格外认真。

  更前面是一幢小楼,楼里面是学生们的琴房,方便艺术生们练习。

  最顶上,是一个大会堂。

  平日里,都空关着。学校有很多的大阶梯教室,这里太偏了,大家都懒得来这里。

  方宸带着好奇推开了大会堂的门,乍时,锣鼓喧天,轻快的鼓点声和嘹亮的歌声传出。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却有一处秘密花园正载歌载舞。

  这大概是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惊喜吧。

  秦烟说道:“我们昨天在教学楼逛了一晚上,错过了好多啊。”

  六个人排着队进了大会堂,里面被装扮成了节日的模样,屋顶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舞台的正中央放着一棵大树,一堆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正围着树跳舞。

  他们的脸上画着奇特的花纹,衣着草裙,笑得灿烂。

  他们一进屋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他们嘴里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热情地拉着他们的手邀请他们一起跳舞。

  “哇呜,我仿佛来到了天堂!”方宸兴高采烈。

  他们和草裙们一起跳舞,一起旋转唱歌,完全融入到了这个舞会。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三点了。

  载歌载舞之余,秦烟突然一拍脑袋,“咦,我们好像是来做任务的。”

  方宸问道:“有这回事?”他已经玩得忘乎所以。

  宁岁和陈烨木已经坐在椅子上吃完了三盘西瓜,也不见他们停下来。

  或许是平日里生活过得太压抑了,所以黑夜的舞会可以让人的本性完全暴露。

  宁岁和陈烨木已经在这附近转了几圈了,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见众人似乎终于玩够了,便招呼大家出去再看看。

  就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从后台扔出来了一个玩偶,很眼熟,和昨天在教学楼看到的娃娃差不多。

  接着,从后台涌出了更多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原本宽大的舞台都在此刻变得拥挤。

  新来的人穿着黑色的袍子,画着夸张的妆容,头发都梳得凌厉,棱角分明。

  其中一个黑袍的嘴里喷出了鲜红的火,将手中的火炬点燃,气势汹汹地朝舞台边沿的布娃娃走去。

  “不好!他们是不是就是邪恶的女巫!”方宸喊道。

  众人立马回来,抢在黑袍的前面把布娃娃捡了保护在怀里面。

  黑袍面目狰狞,嘴里变戏法似的吐出火焰。

  “对了,我记得导演昨天说过话,如果遇到女巫只要我们用颜料枪打他们,公主就可以被拯救了,”季凌说道。

  季凌掏出了自己裤袋里面的玩具枪,没有犹豫,便扣响了扳手。

  绚烂的颜料袋在黑袍的脸上炸开,五颜六色,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成为了一幅绝美的艺术品。

  灯光下,他笑得诡异。

  大会堂的大喇叭里面传来导演的声音,“女巫一号被击毙,游戏继续。”

  “什么鬼,难道要我们把所有的女巫都打下吗?”Fenta迟疑着,光是舞台上面就有至少十个女巫,后台可能还有,而他们只有六把一次性颜料枪。

  Fenta试探性地随便往一个黑袍身上打了一枪,喇叭里面没有传来播报声。

  这就意味着节目组的意思并不是要干翻这个大礼堂里面的所有黑袍。

  不过,在导演的声音播报完毕之后,其余的黑衣人都慢慢往后退步,回到了台后,只有最初那个会喷火的黑衣人尽职尽责地躺在舞台上,扮演一具尸体。

  舞台重新变得宽阔的时候,草裙们的舞会继续开始,这一次,他们更加地热情。

  他们不由分说地把六个人挤到了人群的最中间,对着他们大声地唱歌、尽情地跳舞。

  甚至还拿出了他们珍藏的皇冠,将金灿灿的王冠戴到了每个人的头上。

  五点的钟声敲响,沉重的大会堂大门重新打开,草裙们恋恋不舍地看着六个人的离去。

  校门口,导演照例问大家今天有什么收获。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们击毙了黑袍一号,”方宸兴高采烈地说道。

  “还有呢?”导演用期待的小眼神投向大家。

  大家面面相觑,其他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导演无趣地躺会了座位,“那么,今晚继续。”

  经过了一天的修整,现在那是和陈烨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折寿的作息。

  早上五点躺在床上的时候依旧觉得自己精力充沛,甚至是精神亢奋我,完全睡不着。

  闲的没事,宁岁便拿出手机来看看。

  他点进了自己平日里直播的软件,他和平台的合约即将到期,以后估计会越来越忙,也就不准备搞这个副业了。

  APP的热播榜里面,排名第一的是一个新人的直播间,旁边写着一个“爆”字。

  带着好奇,宁岁点了进去。

  直播间里面,是一个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的女孩。

  她的手里面拿着一份资料,评论区弹幕刷得很快,宁岁盯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很抱歉占用大家的时间,我是刘氏集团董事长刘晨明的女儿刘贤。”

  宁岁想起来了,刘家,就是那个黄金项链的卖家,也是前几日丑闻登上金融报纸的那家,好像是说老来得子但亲生女儿却说那孩子压根不是自己亲弟弟。

  “我也很不希望用这种不体面的方式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但是我必须要揭露一个事实。”

  “我的母亲在一年前曾出国,对外都说是怀孕了在国外待产,但是我很清楚,并不是。”

  “我的那个所谓的弟弟,正如我之前所说,并不是我的亲生弟弟,而且并不像媒体们所猜测的那样是我父亲或者母亲的私生子,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之前那次我可能没有把话说清楚,这次我说得更明白一点,我的父母涉嫌人口拐卖事件,恳请相关机关和工作人员彻查。我的父母重男轻女严重,在长达几十年的备孕后依旧没有生出男孩之后从偏远山区买了这个孩子,希望有男孩继承他们的所有财产。你们说我是为了独吞家产也好,说我是不孝也好,反正这件事情不应该被认为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家庭伦理剧,而是切切实实触犯了国家法律,恳请有关机关严查。”手机里面的女孩朝大家鞠了一躬。

  直播间的画面里面,在女孩说话的时候,她的房门被不断地敲响,背景音里不时传来凄厉的吼叫声和暴跳如雷的怒骂声。

  后来,似乎是谁从窗户跳进了女孩的房间,掐断了直播。

  宁岁呆呆地坐着,在梳理自己脑海中的逻辑线。

  这个女孩子没有必要说谎,况且她所说的这段话将会有极大的可能完全整垮自己家的企业,如果为了钱和继承权的话她完全可以采用更加温和的方式,这样子做只会是两败俱伤。

  更大的可能是,她一点点都没有说谎,而且为了能在大众面前说出这段话,她付出了太多……

  宁岁点开热词,热搜第一就是刘氏集团,可是三分钟之后,所有的词条都被删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有钱就真的可以摆平一起吗?

  如此遮遮掩掩,那估计就与实事大差不差。

  由此,宁岁不禁想到了那两串黄金项链。

  现在,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曾经在火车上看到老乡戴的那一串项链就是刘家的藏品。

  刘家的藏品出现在了一个乡村夫人的脖子上,再结合这次的直播和这个诡异重合的时间点,不免叫人多想。

  宁岁深吸了一口气,他希望自己从小生长的故乡是一个干净又淳朴的地方,可是……可是,一个个的推测都指向一个恐怖的推断。

  “陈烨木,我在我一个老乡的脖子上看到过刘家珍藏的项链,”宁岁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和陈烨木说。

  陈烨木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知道宁岁的态度,对自己的悲惨过去喜欢避而不谈,如果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故乡在麻木的外表之下是更加腐烂的内核,宁岁很难接受。

  陈烨木说:“你难受的话,就不要管了,我去报警。”

  宁岁打开着自己的相册,相册里面是已经画完的参赛作品《恶魔》,等过几天就准备把它寄出去。

  画面中,少年与乌烟瘴气背道而驰,不管世事纷扰,我自清。

  是啊,早就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设,想好了那些封建世俗好像压根不是渺小的他一个人所能改变的,想好了和从前的自己和解,永远地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

  不入故土。

  可是……

  邪恶并不会因为我们闭着眼睛而消失,如果人人都像自己这般两袖清风不问世事,那谁去除恶扬善,谁去当乱市枭雄。

  既然有了推断,那便进一步再看。若不是那样,那就是虚惊一场;如果真的如同自己猜想的那般,那必得除恶扬善!

  宁岁心中很乱,他挣扎几番,还是点击那张画完的图片,将那幅画放进了垃圾箱。

  与其闭眼装瞎前行,不如直接撕开伤口得好。

  他给美术展的老师发消息,

  【老师,我的参赛作品想重新画,得晚一段时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