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当家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会做出这种糊涂事都是被蒋辽这个不孝子逼的,现在我儿子已经替他受过罚了,您就饶了他吧。”

  儿子昏迷不醒,眼看丈夫就要被衙役带走,方氏跪地哀求。

  何墉没发话,两名衙役气势汹汹走上前拿人。

  蒋禄升挣扎着被拖下去,方氏匆匆看了眼门口,没见到要见的人,心急火燎紧接着又喊道。

  “大人,事到如今我当家的肯定全都招供了,哪里还敢隐瞒,他说那个哑巴打他绝对是真的,就算是轻伤那也是被打伤了……这事还有家里铺子被打砸的事,我们通通都不跟他们计较了,我儿子现在晕过去怎么叫都不醒,请大人准许我们带他回去请大夫——”

  “公堂之上岂能儿戏,想状告就状告,想走人就走人,你们把当朝律法当成什么了!”何墉疾言怒色。

  这步行不通方氏转口哭诉:“……民妇是看儿子伤的这么重,心里着急,这才不想跟他们多追究。”

  “大人,我们从没伤过蒋禄升分毫,蒋家铺子的事更是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他们无凭无据一直冤枉我们,恳请大人严查这件事还草民二人清白。”

  廉长林站在蒋辽旁边,跟他一起向何墉拱手,不愿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神色不屈请求彻查。

  蒋家铺子被打砸太过凑巧,两人开始是有些怀疑,蒋家是为了算计他们在自导自演。

  现在方氏救子心切,急着给蒋兴禹找大夫迫不得已才说不追究,看着更像是不怀好意留着一手。

  若真是这样,他们就更不能让这事不了了之。

  蒋禄升昨日在巷子里受了气,想着出去后就报官状告蒋辽和廉长林,一时不察摔了个狗啃泥,脸被摔肿腿也被摔的行动不便。

  到家后越想越气不顺,一个被人喊打喊骂的死哑巴竟然敢对他动手,他忍痛在身上做手脚就是要让廉长林逃不了罪。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过来甚至没做多余准备,一个哑巴而已还能翻得了身!

  蒋禄升就等着看廉长林锒铛入狱,结果最后要吃牢饭的却成了他自己,听到蒋辽这话他怒不过指着他咧骂起来。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条狗都比养你强,到现在还敢说他没打过我,老子当年就该饿死你!”

  何墉听的眉头紧皱,挥指吩咐衙役:“拖下去。”

  蒋方珠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衙役过来强硬押走蒋禄升,就被吓傻了跪在方氏旁边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蒋禄升就被拖出去,方氏这下彻底乱了阵脚,蒋禄升被关牢房他们家就完了。

  这会儿不想蒋禄升被拖走的不止她一个人。

  蒋辽这趟衙门之行的目的还没达成,起码这会儿蒋禄升还不能被关进去。

  他上前一步道:“大人,蒋禄升自作孽被收押是罪有应得,事到临头他都还在诬陷我们,我对蒋家早就寒了心,更不想以后还跟他们有任何牵扯,恳请大人做主,替草民跟蒋家断亲。”

  正喊着冤拼命挣扎的蒋禄升惊住了。

  真跟蒋辽断亲他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而且传出去被儿子主动提断亲,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蒋禄升正要破口怒骂,早就受够他的衙役毫不客气扣住他伤势严重的手臂,他顿时痛的龇牙咧嘴只能直抽气。

  方氏也惊住了。

  她嫁给蒋禄升后,原配的几个子女里她最不喜的就是蒋辽,以前就变着法子想赶走他。

  蒋辽三年前要嫁给廉家的哑巴,她乐见其成以后能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即使再不待见蒋辽,她都没撺掇过蒋禄升跟他断亲,就是不想放走那些该得的孝敬。

  等下个月她儿子娶了卢员外的女儿,跟卢员外成了亲家不愁没有好日子过。现在知道蒋辽是个不好对付的,提防他以后找上门跟她儿子分家产,现在断亲对她没有坏处。

  但今天的事,还有她儿子身上挨的打,方氏哪能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们。

  “我们怎么说都养了你二十多年,以前对你管教是严厉了些,就算让你缺吃少喝,你现在不是都好好的站在这里,你要想跟我们断亲,就该把我们这二十多年花在你身上的钱还回来。”

  “没错!老子养你长大花了多少钱,猪狗不如的东西,想撇清关系就把钱全给老子吐回来!”蒋禄升横眉怒目道。

  “我从记事起就给你们家做劳力,挣钱后的工钱也全部上交给你们,早就抵消了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蒋辽顿了顿,“真要算起来,是你们该给我钱才对。”

  蒋禄升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你是一出生就能干活就能挣钱不成!你小时候给你吃给你喝这些都不用钱的吗,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这些恩情你能抵消的了?!”

  方氏喊苦叫屈:“大人啊,要把一个半点大的小子拉扯大,有多不容易您是知道的……民妇也不愿多说了,全凭大人做主。”

  蒋辽和廉长林对视了一眼,转头看何墉。

  断亲的事就差临门一脚,现在多说无益,还是先看何墉要怎么判。

  只要不是判的太离谱,给点钱就能断了关系,给他们倒也不是不行。

  蒋禄升被收押牢房都一口咬死廉长林打了他,余枫就觉得奇怪。

  现在蒋辽全然听天由命只等何墉定夺……

  他盯着蒋辽和廉长林看了一阵,总算是瞧出了些苗头。

  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两人胆子是真不小,多少人都给他们糊弄过去了。

  “既然你们双方都有意向,本官就做个主,准许你们断亲。”

  何墉沉吟了一阵,问起方氏:“蒋方氏,依你看来,蒋辽该给你们多少钱,才能抵消你们花在他身上的钱?”

  “大人,我们把他养大吃穿用度都要花钱,期间生病了照顾他给他请大夫,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加起来……”方氏最后道,“他至少也要给我们一百两银子才行。”

  蒋辽冷笑了声,回道:“我记事起就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了你们也没给我请过大夫,连衣服都没给我置办过一身更别说会有什么零碎的钱,亏你们还是做生意的,一百两银子也真敢说得出口。”

  原主以前没生过什么大病,小病小灾这些蒋禄升都是能不管就不管,方氏更是巴不得他出了事才好。

  要按蒋辽的算法,蒋家给他贴钱都是轻的,还敢张口跟他要一百两,也不怕撑死。

  方氏这番话出来,连只看热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起来。

  “人从几岁起就给家里干活,挣的钱全都上交给家里,这生意才做多久啊,要一百两也太黑心了吧,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可不就是,乡下人一年到头都存不了几两银子,一百两够养活多少小子了。”

  “明明是自己对不住人家,还故意陷害人,人要断亲也是被他们逼的,怎么还有脸要这么多钱……”

  普通人家养孩子,只要不生大病,一年到头花不了多少钱。

  乡下人养孩子更糙,一身衣服穿烂了都能继续穿,靠山吃山基本不用怎么花钱,方氏要一百两银子确实多了。

  蒋辽要跟他们断亲,是被他们的所作所为寒透了心,但蒋家怎么说都养育了他……

  何墉多番思索心里有了结论,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蒋辽在家里干活这么多年,挣的钱都上交家里,足以抵消蒋家以前给他花的钱,蒋方氏你开口要一百两银子确实不妥。”

  “本官今日做主,蒋辽你付蒋家十两银子,在断亲书上签字画押,以后你和蒋家各不相干。”

  廉长林皱了皱眉,对要给十两银子并不满意。

  蒋辽扫了他一眼,短暂想了想后,还是转口道:“大人英明,草民二人没有异议。”

  廉长林转头看他,嘴角轻动最后还是没多做什么。

  别说廉长林不乐意,要是可以的话,蒋辽更是一个子都不想便宜蒋禄升他们。

  这里毕竟很重孝道,何墉又是慎重考虑后下的定论,姑且见好就收了。

  “大人——”

  “蒋方氏你和蒋禄升为人父母既不作为又故意陷害蒋辽,本官是看在蒋家对蒋辽有生恩的份上,才做主让他最后再给你们十两银子,至于你家铺子的事,本官已经差人去查,查明真相后绝不会姑息任何人,你还有什么异议?”

  蒋兴禹的伤不能再拖,方氏对这个结果愤恨不平也只能咬牙作罢:“民妇不敢。”

  何墉对身旁的师爷点头示意,师爷转身去研墨拟断亲文书。

  “蒋辽,这十两银子你什么时候给?”何墉问道。

  何墉已经拍案定下,这钱现在给不了断亲的事也不怕会出生变,但蒋辽实在不想出去后还因为这些钱跟他们接触。

  他转身对外面的人道:“虎毒都知道不食子,蒋禄升却故意陷害我想让我掉脑袋,多亏大人明察秋毫才没让他得逞,如今我是不想再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我在延顺街卖吃的大家应该都有听过,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我手头一有进账一定马上还钱。”

  十两银子不是小钱,大家身上的钱不多凑一下的话还是能凑出来的。

  带了钱的人摸着钱袋子都犹豫了,蒋辽人看着是不差,但谁也保不准借了钱他会不会不还。

  余枫转头对身侧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后者取出钱袋,拿出一块十两的银锭走过去。

  “我家公子信得过你的为人,相信你不是借钱不还的人,十两银子可以借给你。”

  “多谢。”蒋辽接过银锭冲余枫拱手道谢。

  断亲文书已经拟好,廉长林看完后对他点了点头,蒋辽走过去直接在上面签字画押。

  等蒋禄升也画了押,断亲文书拿到手确认无误后,蒋辽才把手里的银锭扔给他。

  事情落定,衙役把蒋禄升扣押下去,何墉下令退堂。

  “余公子耽误你时间了,”何墉走过去对余枫道,“这边请,今日得给老夫个薄面了,好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

  “何大人说的哪里话,能多跟您讨教晚辈可求之不得。”余枫起身随他移步。

  蒋辽和廉长林走出衙门,看到在一旁马车上等他们的郑武,两人抬步走过去。

  刚才蒋禄升被收押时方氏着急张望外面,显然是在盼救兵。

  卢员外在镇上有点势力,蒋兴禹是他半个女婿,要想捞出蒋禄升就只能指望他,今天没过来想必是被郑武劝住了。

  蒋家铺子被打砸的事一日没查清,他们就脱不了嫌疑,卢员外能被郑武劝住没来插上一脚,蒋辽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好办了。

  蒋辽自认不是什么良善的人,相反挺记仇的。

  十两银子他们都没捂热多久,不给点儿颜色看看,真以为他们的钱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