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那几人自作聪明想陷害你们,现在事情拆穿蒋禄升被关进牢房,总算是自食恶果。”上了马车后郑武说道。

  “劳烦大当家跑一趟了,多亏你把卢员外劝住,不然事情真不好说。”蒋辽跟他道谢。

  廉长林同时感激的对他点点头。

  蒋家几个跳梁小丑他们是都没放在眼里,但如果郑武没及时劝住人,卢员外来插上一脚他们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而且,他转眼看蒋辽。

  蒋辽嫌麻烦,这事最好别再节外生枝,不然他要用上什么出格的手段解决蒋禄升他们,自己不一定拦得住。

  “我只给他提了个醒,没多做什么,何大人办案向来公正不阿,蒋禄升陷害你们是证据确凿被关押,卢员外不是个拎不清的,再想插手都不会去触这霉头。”

  郑武顿了下,又继续道:“我让人去打听过,蒋家铺子看着被砸的厉害,其实没砸坏多少东西,加起来值不了多少钱。”

  他觉得这事有点儿蹊跷。

  “我们和大当家想的一样,”蒋辽道,“怀疑他们是为了陷害我们,故意搞的这出戏。”

  “如果真是故意陷害,敢这样做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说不定还给你们留了后招。”

  不怪郑武这样想,蒋禄升自己摔伤都能陷害到廉长林头上,会做出这事也不奇怪。

  “没事,”蒋辽笑了笑,“你也说了,何大人办案公正不阿,我们没做过的事,自然不怕他栽赃陷害。”

  蒋禄升状告蒋辽不成反被关进牢房受罪,蒋辽又跟他断了亲,以后没法再跟蒋辽要钱,现在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蒋兴禹被打的行动不便,方氏这么宝贝这个儿子,应该是没有心思再搞出什么事来。

  看蒋辽和廉长林都一身事外丝毫不担心,郑武就没再多说,让人先送他们去延顺街。

  现在种种迹象都指明,蒋家铺子被打砸十有八九是蒋家在自导自演。

  蒋辽再顺着稍微往下一想,就不难看出来。

  他们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冲着状告廉长林伤人去的。

  更不单是要状告他不孝。

  毕竟说出去肯定没人会怀疑,他们能狠心对家里唯一生计来源的铺子下手。

  蒋兴禹和方氏在公堂上一直死咬不放说是他指使人去闹事,如果一直抓不到闹事的人,他就永远脱不了嫌疑。

  他们只要再稍微从中煽个风点把火,他就得一直被人非议,这样下去没了名声,摊子的生意就别想再有起色。

  这事要是真如他们所愿查出来跟他有关,那他是“罪上加罪”,就算命大侥幸能保住脑袋,也得被发配出去劳役个三年五载。

  而作为给蒋家的赔偿,他这个“不孝子”唯一能给的,就只有手上的吃食生意。

  蒋禄升只是为钱,对他再不满都不会舍得动家里的铺子,只能是方氏和蒋兴禹母子俩暗中算计。

  蒋辽心里嗤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今天带出来的吃食比昨天的量还少,过了午时依然没有卖完。除了一些熟客定时过来光顾,整个上午生意都冷清的很,蒋辽坐在椅子上都不需要挪窝。

  从他们这路过的行人基本都在讨论今天衙门上的事,或探究谴责或同情唏嘘的目光时不时就投射过来。

  现在不管是不是蒋家自己搞的鬼,蒋辽都得摁头算在他们身上。

  -

  “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然,当众承认跟男子成亲,说起原因来正大堂煌有理有据……你是没看到,可惜了。”

  余宅凉亭里,余枫颇为对面的人遗憾错过了一出好戏,行黑棋要吃河对面的仅存的车。

  “既然是事实,又是今日这种情况,以他一贯的作风,会承认倒是不奇怪。”钟立辰眼睛没眨一下继续走兵上前。

  “是不奇怪。但能研究出那么些吃的,做生意很有一手,在公堂上丝毫不惧世人眼光……”

  余枫抬头看他,拿着棋子迟迟没落盘,“他以前的遭遇全然不假,又从没去过学堂,言行举止都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能有的,这怎么看都说不通,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

  “世上说不通的事情多了去,好奇不也没用。”钟立辰提醒他走棋,“该你了。”

  他和蒋辽廉长林接触的时间不长,两人虽然看着都不简单,但起码都是值得结交的。

  谁都有不想说的事,既然人不愿意透露,又何必自恼猜来猜去。

  “说的倒也是。”余枫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决定攻进敌区吃掉红车,剑指主营。

  钟立辰放过障眼法的步兵,用起落到对方阵地后就被弃用的棋,跳马落盘吃掉一子。

  棋盘形势瞬间逆转,眼看黑棋就要被将军,余枫没有可以限制对方的棋,因小失大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他伸手要悔棋,钟立辰拿起手边的扇子就打了过去。

  余枫嘶了一声,缩手摸起作痛的手背。

  “我说你真是,这么狠的心,好歹我也是你的雇主,就不怕我一个不满给你治个以下犯上的罪?”

  “落棋不悔,若是不能遵守,余公子下次还是另请高明吧。”钟立辰纹风不动坐着。

  棋盘上红棋步步是陷阱,左右都是输,余枫放弃挣扎,悠闲摆棋重头再来:“你也就仗着我舍不得动你。”

  钟立辰这样的大夫世上仅此一个,要是哪天人真不乐意待了,他上哪儿再找一个出来。

  “这几年游走在外,各种事物都见识过了,我看这镇子倒是不错,比府城有趣多了,要不然你就在这边设个医馆什么的,缺人手的话我从府城那边给你调过来?”

  钟立辰遵从师训游走各地治病救人,大历的疆土基本都踏遍了,一直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是该考虑安定下来造福一方了。

  余枫以前没想过在这边落定,如今想想,在这小镇上安定下来貌似也不错。

  “余公子说笑了,我只不过一介平常不过的游医,如今又入了您的门下……”钟立辰推棋出去,客气回道,“您让我们这些门客往东,我们怎敢违抗不从?”

  “……”余枫抬头看他,闭口不说话了。

  蒋辽和廉长林到时,余宅的下人正收起棋盘,等人都撤下去凉亭里只剩余枫和钟立辰,廉长林从钱袋拿出几个小银锭。

  余枫看到这十两银子愣了下,笑着收下钱:“你们真是做的一手好局啊,不给我点好处我就去衙门告发你们了。”

  “余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蒋辽装作不知。

  廉长林同样不解地望过来,余枫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转,顿时就笑出了声。

  一个小摊子,生意再好一个月下来都不一定能挣来十两银子,何况现在他们摊子没什么生意,就一个上午能有多少进账。

  这钱更不可能是跟别人借的,毕竟这么点钱他又不会催着他们还,借来还去的还不如先欠着他的。

  在衙门时知府对他都要仰仗三分,两人肯定看得出来,过来后既不多问也不好奇他的来头,余枫就没往下再问既然都带了钱为什么还要跟人借。

  细想到了点什么后,他对蒋辽笑道:“考虑的够周全的,不过就十两银子,蒋老板不用这么谨慎吧。”

  蒋辽不置可否笑了笑,转而看了看身旁状若无事的廉长林。

  要是按他的手段来,直接就找去蒋家了,哪里由得到蒋禄升去衙门状告他们。

  古代重孝,断亲不是小事,“他”以前被蒋家虐待虽然是事实,但再怎么样都不能由他这个当“儿子”的先提出来。

  但要是被蒋家虐待又遭他们诬陷,险些被判重罪掉脑袋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他是对蒋家“寒了心”才“不得不”跟他们断绝关系,这样能避免落人口实。

  廉长林是知道他真找去蒋家了,只要能让他们不敢再过来找事,就不会太顾及后果,更不会在意事情过后外面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不嫌麻烦设计这出,是顾及他的名声。

  以前和男子成亲是情有可原,现在跟家里断亲是忍无可忍被逼无奈,这样谁还能说他不孝?

  再者,断亲的事由知府出面,蒋家以后就是再惦记他的钱都没那个胆子敢找过来,可谓是一举多得。

  他们计划万全不怕生变,就是没想到蒋家的铺子正巧突然“出事,”也没想到会碰见余枫。

  蒋禄升这三年之所以没找过来要钱,是家里铺子进账可观,加上原主帮着廉长林还钱,根本看不上他每月能给的那点孝敬。

  蒋辽在衙门要是轻易就给了钱,谁知道方氏会不会借机再泼脏水,给他定个什么有钱故意不赡养高堂的罪来。

  而且他们的摊子最近生意不好,昨天又刚买了新一批食材,一下子就拿出十两银子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防万一这才开口借钱。

  蒋辽想着又看了眼廉长林。

  昨天在巷子里廉长林一开始就拦着他不让他伤人,再到他自己对蒋禄升动手,那么点时间就想出这招。

  不声不响的什么都给他安排妥当了。

  脑子转的是够可以的。

  钟立辰在余枫这听说了今天衙门发生的事,对余下那些想不通的方面并不好奇,他观完廉长林的面色便给他把脉。

  开的药方对症,几天药喝完廉长林的气色变好了些,症状在好转可以继续后面的治疗。

  廉长林随钟立辰去施针,蒋辽没继续跟余枫打牌,出去了一趟。

  蒋家铺子地段不差,被闹事打砸时不少人都有目睹,既然是故意让人闹事,就不会傻到留下把柄,可想而知要找到那些人并不容易。

  不过什么地方都不缺流氓地痞街溜子,其中能打听到消息的人不少,拿钱办事的人更是不缺,蒋辽知道的人里面刚好就有一个。

  被找上门时王二皮整个人都傻了,以为蒋辽是来找他算账的,吓得差点就给跪下了。

  天地良心啊他最近可什么都没干啊,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小心翼翼询问这尊大佛过来有什么指示。

  得知是来打听蒋家铺子这才敢松口气,绞尽脑汁回想最近的听闻,生怕给漏了什么。

  蒋辽听他说完沉默了一阵,让他去办几件小事,王二皮听到最后止不住浑身直冒冷汗。

  突然无比庆幸,上次蒋辽只是断了他两根手指。

  这号人哪怕巴结不来也千万别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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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兴禹在床上趴了两天,用了药人不见任何好转,今天更是东西都吃不下,方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蒋辽和廉长林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现在家里和铺子全都一团乱,她去找卢员外帮忙却被拦在外面连门都进不去,最后没办法只能先回来。

  到家没多久卢员外的管家突然带人过来了,全数退还了定亲时他们送的东西,要跟他们家退亲。

  家里的生意还要仰仗卢家,现在蒋禄升又在牢房里,要是被卢家退亲就真的完蛋了。

  “张管家,我当家的是做了点糊涂事,但跟兴禹可没关系,他对卢小姐一片真心——”

  “你还有脸说这个,蒋兴禹都定亲了还去烟花柳巷寻欢作乐,做出这种事还妄想高攀我们家小姐!”

  “张管事您可别着了别人的道,兴禹从没做过对不住卢小姐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冤枉他。他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突然退亲,要是传出去了,对卢小姐名声——”

  “有没有做过你们自己清楚,老爷已经替小姐重新物色了一门亲事,就不牢你费心了。”管家最后放下定亲的礼钱,“东西都全部还给你们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家铺子进货到别地拿去,再跟今天这样找到府上来惹我们老爷不快,有你们好果子吃!”

  没再给方氏说话的机会,他退完东西就带人离开,方氏怎么拦都拦不住。

  从衙门出来方氏没担心过什么,就是因为还有卢家这门亲事,这下是彻底慌了。

  礼钱礼品是都退回来了,但在这之前为了讨好卢家他们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方氏看着退回来的东西,心里恨不得不行。

  她儿子寻花问柳都是以前的事了,每次行事都很小心不可能被发现什么。

  这天底下能有几个男人不进那种地方的?何况定亲后她儿子已经收敛了,肯定是蒋辽在背后做了什么,这个杀千刀的,生来就是给她找不痛快来的,当年就应该直接掐死他!

  外面大门突然被人粗暴推开,几名衙役涌了进来。

  “方氏,去你们家铺子闹事的人都抓到了,大人有令让你们到衙门问话,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方氏心里猛的咯噔了下。

  然后又一想,当时的人全都打发好了,就算被抓到招供出来的也只会对蒋辽不利,她很快镇定了下来。

  为首的衙役看了一圈屋里,问她:“蒋兴禹在哪里?让他出来。”

  “官爷,我儿子伤的很重,现在还昏迷不醒,起不来身哪儿都去不了……”方氏暗暗拿出钱让他们行个方便。

  却不想这衙役根本不吃这套,没功夫跟她耗着,当即差遣几名手下尽快拿人好回去交差。

  眼看一名衙役走到蒋兴禹房门前,方氏心疼儿子不想他再折腾走一趟,扑过去阻拦没说两句就被推开了。

  闻声过来的衙役踹门进去,拽起趴在床上装死的蒋兴禹连同方氏一起押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