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们表面上看似积极配合,实则非常担心,毕竟江朔现在在他们眼里是个很奇怪的男人,于是第二天,他们趁着天不亮,偷偷在公寓里各个角落都装上了摄像头,然后开始每天挤在逼仄昏暗的楼道里,对着几块屏幕眼错不眨地盯着。

  可是几天过去,他们发现江朔好像只是在公寓内——

  正常活动。

  那大概意思就是类似于正常人的那种日常活动。

  他不再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而是会在早上九点准时起床,起床后先在客厅做一套简单的瑜伽,做完瑜伽,他会去厨房给自己做顿看起来不怎么可口的早饭。

  看得出来,江先生在做饭这件事上毫无天分,一个星期过去了,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样,不过他做得倒是很认真,之前买来的那些美食杂志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估计也是闲吧,揉个面团都要精准到刻度,一顿早饭能磨两、三个小时,看得摄像头对面的保镖们简直抓耳挠腮,恨不得撸起袖子替他上。

  吃完早饭,或者说吃完早午饭,他会坐在沙发上看看书,午饭有时吃有时不吃,总之吃了就会和早上一样,在厨房里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甚至更久,吃完往往都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不吃的话就继续看书,或者在跑步机上跑跑步做做运动。

  晚饭一般会在晚上七点左右开始准备,吃完后回去卧室,洗澡上床睡觉,十点之前保证盖被子闭上眼睛。

  他每天都看起来很忙,把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得极为充分,但仔细一分析其实又很闲,这种仿佛家里有十栋楼可以收租、不用出门工作的自律宅男生活,让一群每天窝在狭窄楼道里,盯屏幕盯到眼睛都快脱窗的保镖们羡慕不已。

  保镖们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这情况怎么看都比前段时间正常了不少,就这样观察了一周左右,一群人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很快,眨眼又是半个月过去,这时候几个保镖已经十分放心江朔,毕竟他目前的生活,除了不能出门以及和外界沟通之外,健康规律得基本只能在寺庙里找到同类了。

  然而好景不长,差不多三个星期后,某天早上负责盯梢的保镖正翘着腿玩手机,寂静的楼道里全是游戏激烈的音效,熬了一夜,那保镖困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监控画面上突然有了动静,眼睛撇过去,就见江朔开门从卧室里出来,慢慢朝厨房那里走。

  保镖敬业地放下手机,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开始工作,看着江朔从一个屏幕走到另一个屏幕,然后和往常一样,拿出砧板开始做饭。

  他们早都将厨房里刀具之类的危险物品全都收了起来,保镖老神在在地看着江朔慢慢往面粉里加水,然后卷起袖子开始和面。

  “今天又和面,怎么天天和面——”保镖嘀咕了一句,无聊地靠回到椅背上,看了眼时间,心想那群人下去买个早饭怎么还不回来?

  如今和面的本事江朔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从监控上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熟练又仔细,但其实如果保镖这时候再多上点心,或许还能察觉到一丝异样,但这段时间江朔实在是看起来太正常了,所以等其他人买了早饭回来,一群保镖坐在楼道里吃吃喝喝地聊起了天,把屏幕上正在发生的一切理所当然地当做了背景。

  直到快两个小时过去,才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他怎么还在和面啊?”有个保镖抽出嘴里的烟,拧眉看着屏幕。

  一群人登时深感不妙,哗啦一下都挤了过去,紧张地盯着屏幕。

  看起来正常,又好像不太正常。

  江朔面前的料理台上其实已经摆满了东西,看数量都能喂饱一个团了,可他居然还在和面,动作依旧慢条斯理,揉完揪出一个白色的面团来,搓圆后放在掌心一点一点地捏。

  “这是什么啊?”其中一个保镖纳闷地点点桌上那堆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玩意。

  话音落下,江朔打开旁边灶台上冒烟的蒸笼,探头朝里看了一眼。

  “看不清,看形状像是窝窝头?”有人说,“不过比窝窝头要小一点。”

  似乎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不怎么满意,江朔用毛巾垫着,从蒸锅里拿出蒸笼,把上面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垃圾桶。

  “可能在玩儿吧。”又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但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几个保镖眼错不眨地盯着屏幕,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这天从早上起便一直没什么阳光,天阴沉沉的,监控画面也变得有些昏暗,半个小时后,江朔第三次把手伸向面粉袋,随后便拿着空荡荡的袋子,像只焦急的无头苍蝇,开始在厨房里到处翻箱倒柜地找面粉。

  “面粉用完了。”几位保镖见状起身,仿佛如临大赦,不约而同摸了把满是虚汗的额头。

  然而谁都没有察觉到,包括在厨房里忙碌的江朔,蒸锅里的水早就已经彻底烧干,干烧了快要半个小时的不锈钢锅就在这时砰的一声炸了,燃气灶上腾然跃起的大火霎时吞没半间厨房!

  火光甚至撩到了屋顶的摄像头,监控器画面啪一声陷入漆黑。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保镖们迅速开门冲进公寓,只见厨房内吐出的火舌将客厅天花板映得发黄,冲到厨房门口,他们惊恐地看见江朔在火光中乱作一团的身影。

  “不要——”

  不顾身旁肆虐的火舌,江朔将料理台上捏好的面粉团一个个抱进怀里,有几只被火星燎到燃起来,看起来束手无策的他竟然直接用手去拍!

  他们怎么就能觉得这个男人变正常了!保镖们吓得骨寒毛竖,扑上去抓住他就往外拖。

  “江先生!”

  怀里的面团在拉扯中掉落在地,被一只只慌乱的脚踩得稀巴烂,江朔见到后着急弯腰去捡,随即被保镖拉住不由分说拖到了外面。

  剩下两位保镖一个负责关燃气灶,一个负责去水池那里接水,江朔被几个人摁在门外,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一桶水倒在炸开的蒸锅上,几秒后,水流冲出几只圆乎乎的黑炭。

  滚几下,掉在地上,啪嗒碎成了无数片。

  警报声戛然而止,厨房里浓烟滚滚,一片狼藉。

  江朔站在门口,看着乌糟糟的灶台,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

  “江先生,你的手受伤了。”保镖说。

  “都没有了。”江朔却好似没听见,看向地上被踩扁的面粉团,还沾着干面团的掌心蜷缩起来。

  “江先生,我带你去上药。”保镖又说。

  “我该怎么办?”江朔嘴里喃喃自语,抬头看向对方,空洞茫然的双眼让那人心里顿时一咯噔,“我到底要怎么办啊?”他问。

  保镖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朔被拉走去沙发那里处理手上的伤口,保镖汗流浃背地蹲在面前,在医药箱里翻找酒精棉花,他扭头望着窗外,看着对面那栋大楼怔怔出神。

  从厨房探头看了眼外面那个奇怪的男人,两位保镖满脸后怕和无语地互相看看,卷起袖子开始处理事故现场。

  地上的面粉团特别难清理,要用手指慢慢从瓷砖缝隙里扣,那人正心烦意乱地扣着,就听同事突然说,“这到底是什么啊?”

  抬头一看,只见对方从垃圾桶里堆积如山的窝窝里头随手拿了一个出来,捏在指尖来回翻看。

  两个人凑头研究了半天,觉得这个歪瓜裂枣的丑玩意有点像只小狗。

  “真是奇怪的男人。”

  小狗被丢回到垃圾桶里,袋口一收,一股脑塞进了垃圾通道。

  作者有话说:

  三明治,面粉捏的小狗,每晚都抱着他睡,他们以前是真的甜过。

  四章整段看完你们应该就都明白了,明天四十米的大刀先别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