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灵:“……”

  他攥了攥发疼发麻的微红手心,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害怕。

  ……他竟然把小少宗主给打了!?

  就对方那个记仇的坏脾气,估计不现场报复回来,之后能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宣灵不想在跑路之前还惹上大麻烦,于是动了动嘴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生气,就打回来吧……”

  说完,他便紧紧闭上眼。

  孰料,战战兢兢等了半天,没等来脸上的疼痛,却等来一声压抑的哽咽。

  宣灵诧异地睁开眼,就看见薛鸣轩双眼通红,眼泪像决堤了一般,“吧嗒”一下从眼眶滚落,有几滴甚至砸到了宣灵手背,滚烫灼人,逼得他忍不住蜷了下手指。

  然后少宗主还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骂得毫无说服力:

  “你这么说是不是吃准了我不舍得打你?我父亲娘亲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宣灵我恨死你了!”

  谢玄霖额角突突地跳,咬牙切齿道:“薛鸣轩你丢不丢人,给我从宣灵身上起来!”

  符叙干脆冷脸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宣灵也没想到会面对这种情况,人都傻了,呆呆坐在原地。

  要是薛鸣轩气得要和他打架,他还觉得好对付点儿,但是薛鸣轩哭了?

  他还没哭呢,薛鸣轩先哭了,这合理吗!?

  但宣灵拿哭的人最没办法了,而且毕竟是他把人打哭了,总要负责,就只好任劳任怨地伸手,捧着薛鸣轩的脸,帮人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放柔语气道:

  “行行行,讨厌我就讨厌我吧,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是坏人,你别哭了好不好?看起来这么凶,还以为你要打我呢,怎么还自己哭上啦?”

  薛鸣轩也觉得丢脸,但他压根儿控制不住,甚至宣灵一来安慰他,他还隐隐有哭得更凶的架势了。

  他别扭偏过头,凶巴巴道:“你打我!我不要你管!”

  宣灵总觉得眼前这场面很熟悉,像是他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一般,但他没多想,“啧”了一声,干脆直接凑到薛鸣轩耳朵旁,轻语了两句话。

  ——“薛鸣轩你是不是真男人?真男人从来不哭!”

  ——“云玉尘就从来不哭,我哭了他还哄我,你……”

  哽咽声戛然而止。

  薛鸣轩“蹭”地站起来,把宣灵吓了一大跳,只见他头也不回,恶狠狠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然后狂奔而去,那背影竟有几分狼狈逃窜的意思。

  ……得,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丢脸了,打算找个地儿自个儿偷偷哭去了。

  薛鸣轩走完没多久,云玉尘就来了。

  宣灵看他剑是出鞘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你遇上谁了?”

  云玉尘收剑入鞘,淡淡道:“薛鸣轩。不知为何蒙着面,冲上来就和我打了一架,输了便气冲冲跑了。”

  说完,沉吟片刻,又道:“他好像突破元婴了?才十九岁,不错。”

  谢玄霖:“……”

  符叙:“……”

  宣灵:“……呃,是,哈哈你说得对……”

  还好薛鸣轩没听到这句话,不然怕是要吐血三升。

  谢玄霖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是没有云兄你厉害,和宣公子不过二十一,便突破化神境了。”

  云玉尘道:“还是要感谢你赠予的碧血草,我听说贵宗原本留着这株草,是为了给谢乾续命用的,他之前身中寒毒,只有这草能解,只是修为一直未到,才拖着,不知你用什么说动了谢宗主,他才把碧血草给你,总之,多谢。”

  宣灵微微一愣。

  原来这草原本是给谢乾准备的,谢宗主一直偏爱谢乾,谢玄霖说动他,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忍不住看了谢玄霖一眼,对方却没看他,眉毛一挑,淡然笑道:

  “谢乾本来就是废物,怕是一辈子也达不到能用这株草的修为,留给他也是浪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未来赤霄宗有难,沧澜宗还能帮上一帮。”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宣灵也就不好追问下去,只能闭了嘴。

  符叙这时提醒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先各自带着交换的弟子离开,然后明日再伪装成我宗弟子,和出门做任务的弟子一起回来,切记小心谨慎,鸣轩那边我单独去说。”

  几人点了点头。

  等到宣灵和云玉尘易容,混在天机宗弟子队伍中,重新回到天机宗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宣灵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照镜子的时候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相貌平平地丢进弟子堆里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看云玉尘,也跟他差不多,这易容术好像只能改变在别人眼里的模样,不能真的改变样子。

  比如,虽然现在云玉尘看上去和他一样高了,身材也如出一辙的瘦削,但他悄悄倾过身去捏对方的手,却还是比自己大得多,甚至能将他整只手包起来。

  云玉尘无端被他捏了又捏,也不恼,眉眼泛起淡淡笑意,道:“怎么了?”

  “哎,前面的,不好好训练你摸我一下我摸一下干什么呢?盯你俩一上午了,一直卿卿我我的,再有下次,我可就汇报给符师兄了!”

  因为伪装成弟子,不能露馅,所以被迫来参加天机宗弟子训练的宣灵:“……”

  他小脸一垮,不情不愿地站好,还不忘倒打一耙,小声愤愤对云玉尘道:“你别打扰我训练了,又害我被说!”

  云玉尘半点不生气,背锅背得无比自然,趁管事弟子不在看这边,又拉过宣灵的手,塞给他一样东西,低声道:“给你这个,别生我的气。”

  宣灵手一缩,打开掌心一看,是他早上跟着弟子们回来时,路过小摊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的糖。

  他脸不争气地红了个彻底。

  ……

  入夜。

  冷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天机宗的弟子们大都已经歇下了,宣灵鬼鬼祟祟潜伏在符叙的寝殿瓦檐上,躲在遮天蔽日的树冠后,偷瞄下面的两人。

  白涟,来了。

  比起上一次在秘境入口处,白涟狼狈得多,一身雪白衣衫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几处划破的痕迹,身形纤细单薄,微微发着抖,一张柔美清丽的脸冻得发白,眼泪要落不落,声音颤颤道:

  “符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

  哇。

  宣灵情不自禁感叹了下,要不是他提前知道白涟干了什么坏事儿,恐怕真的会被对方这柔弱可怜的外表给骗过去。

  其他几人都守在下面,等着见机将白涟控制住,只有宣灵,没人给他分配任务,都让他好好躲着,好像完全忘了他是在场唯二突破化神境的人。

  “”没关系,应该的。”

  符叙眉眼温润,声音清浅和煦,对白涟道:“是不是很冷?辛苦你了,穿得这么薄,来天机宗的一路上肯定很难熬。”

  符叙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月白色外衫,靠近白涟,给他披上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维持着姿势站在原地。

  从宣灵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符叙把白涟拥在了怀中一般。

  白涟脸色微红,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轻声细语道:“符公子,谢谢你。”

  符叙微微一笑,道:“无事。”

  下一秒,他忽地眼神一凝,搭在白涟肩头的手陡然力气加重,几乎要将对方的肩膀捏碎,紧接着,其他几人也迅速从隐蔽的角落里现身,转眼间将白涟用捆仙锁捆了个结结实实。

  成了!

  宣灵眼睛一亮,飞身下了屋顶,直直落到白涟面前,激动道:“不枉我们守株待兔这么久,总算抓到你了!”

  说完,他眉头一皱,隐约察觉到一丝奇怪。

  为什么白涟好像完全不慌,还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

  只见白涟死死盯着他,脸上方才伪装出来的脆弱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恶狠狠道:“都说了他们肯定是故意引我们上钩的,你还非不信,让我来刷这个攻略值,现在总该信了吧!”

  “你们?”

  谢玄霖双眼微眯,道:“你还有同谋?攻略值是什么意思?”

  薛鸣轩干脆将剑横在白涟脖颈,皱眉道:“你在和谁说话?装神弄鬼的!”

  唯有宣灵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看向白涟。

  对方肯定是在和自己的系统对话,但是听他的语气,像是猜到这一趟不仅八成不会成功,还会被抓住,那他还故意上套,是有什么目的?

  云玉尘将宣灵拉到身后,安抚地的

  旋即转头盯着白涟,面色冷沉道:“先不用管那么多,把他关起来,用吐真术逼问便是。”

  白涟顿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神色扭曲,对空气吼道:“你还在犹豫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攻略?他们要是对我用吐真术,我说了不该说的,咱们俩一块完蛋!”

  系统在他脑内冷声道:“你发疯也没有用,能量不够,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白涟稍稍冷静下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什么,他连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道:

  “对、对了!你之前不是为了淡化篡改他们的记忆,花了不少能量吗,反正他们现在也几乎什么都知道了,你快把那部分能量收回,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吧,我要宣灵死!他就他*是个bug,说不定把他杀了,我们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呃啊——”

  薛鸣轩猛然掐住了他的脖颈,脸色难看得恐怖,怒道:“你敢!”

  白涟被扼住了喉咙,几乎窒息,脸色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嗬……嗬……快、快动手……快……”

  倏然,风停了。

  几缕肉眼不可见的乳白色光线从几人身上剥离而出,霎时间,四人怔在原地。

  一个明亮的光球从白涟身上浮现,直逼向宣灵。

  而宣灵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一般,瞳孔重重一缩,踉踉跄跄地往身后跌去。

  他脑海里,仿佛有一柄尖锐锋利的刀在搅弄,又像是有一双大掌,硬生生撕裂着他的神魂,势要将他的神魂撕成碎片!

  他想起来了!

  那次被云玉尘推进水里后,他也见到了这个东西。

  对方一遍遍试图打碎他的神魂,可是无论怎么做,却都无法将他的神魂真正磨灭。

  最后,就只能随便把他扔到了别的世界,取代了一个被丢弃在大街上,刚刚冻死的孤儿,让他自生自灭。

  现在,对方是打算……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