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怜音素来不正经,是五大宗主里最大大咧咧的一个,半点没有一宗之主的架子。

  云玉尘小时候没少被她逗弄过,但是长大后,便不吃她这一套了,任凭孟怜音干什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瘫脸。

  久而久之,孟怜音嫌他无趣,也就不逗他玩了,谁知今日让她看到了宣灵,“旧疾发作”,玩心渐起,又忍不住逗了逗他。

  云玉尘把宣灵挡在身后,淡声道:“孟宗主,他胆子小,你就不要戏弄他了。”

  宣灵瞅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他心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云玉尘这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前几天魔族攻上沧澜宗时,他还在大杀四方呢,今天就胆子小,连戏弄都不能戏弄一下了?

  但他乐得没戳破,乖乖低下头,扮演起“胆小”的小道侣的样子。

  孟怜音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宝贝你的小道侣了,我不逗他便是。”

  云玉尘道:“这次来,不仅是交换弟子,师尊还提前交代了几件事让我同孟宗主商议,情况紧急,容不得耽误,还请孟宗主借一步说话。”

  谈起正事,孟怜音也严肃起来,颔了颔首,道:“好,那其他人先下去吧。”

  云玉尘转头看了眼宣灵,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你先随弟子们一道出去,玄霖他们应该也来了,你若无聊,便去找他们,等我谈完后再去找你。”

  宣灵乖乖应了声,转身出了主殿,刚好看到前来接应弟子的符叙。

  不知为何,对方看起来比上次分别时更显得病弱苍白了,身形也消瘦许多,他忍不住快步走到符叙身后,静静等了会儿,见他安排完弟子,才悄悄出声道:“符公子,上次魔族进攻,你受伤了吗?”

  符叙转身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微微一怔,旋即温柔一笑,道:“并无大碍,多谢宣公子关心。”

  又见宣灵无意识地抖缩着肩膀,小脸冻得发白,便道:“先去我殿中坐坐吧,外面冷,鸣轩他们也等在那里。”

  宣灵立马小鸡啄米式的点头,一路跟着他,很快走到了一处僻静清幽的小院子,远远地便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互呛。

  薛鸣轩阴阳怪气道:“好事都让你做了,要不是那草药只有你们宗有,我早就给他了,等会见了他你少邀功卖惨,谢乾那小子也是死有余辜……”

  谢乾摇了摇折扇,哼笑一声:“又不是你道侣,你急什么?你才是要收敛点,注意分寸,少说不该说的。”

  听到脚步声,二人回头,见到宣灵,莫名齐齐噤了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宣灵耳朵敏锐得很,进门便拧着眉问:“谢乾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薛鸣轩瞪他一眼,嘟囔一句:“以前怎么没见你耳朵这么灵光。”

  又见他小脸嘴唇都冷得发白,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身边靠近暖炉的软榻上,道:“就你这样还突破了化神境呢?这么点冷就把你冻成这样,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宣灵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敷衍道:“好好好,你最厉害,所以谢乾为什么死了?”

  虽然谢乾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谢家不是还挺宝贝他的吗?总不可能是在前几天,魔族进攻的时候被魔族弄死了吧?

  谢玄霖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宣灵被薛鸣轩攥过的那只手腕,洁白瘦弱的腕间还残留着几抹刺眼的红痕,他眼睛眯了眯,不咸不淡道:“没什么,前两天魔族进攻,他非要作死,拦不住。”

  还真是被魔族弄死的?

  怎么感觉这说法这么假呢?

  像临时编出来糊弄他的。

  宣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真的?可是你们刚刚明明还说了什么草药的,难道是碧血草……”

  “跟那个没什么关系!”

  薛鸣轩强硬地打断他,道:“你那么关心谢乾干什么?今天我们主要来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白涟?”

  符叙适时道:“今早他用千里传音符告诉我,说是明晚才能到,还要麻烦你们多等一天了。”

  宣灵立刻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道:“没事,那我们今天就先假装要走的样子,再扮成弟子,守株待兔。”

  他说着,忍不住看了三人一眼,心里微微感叹,没想到原著里痴情的几位主角攻,现在竟然联合起来,要抓主角受?

  不过也是,几位主角攻也不是傻的,白涟为了在秘境中置他于死地,还连带着坑害了几位主角攻,也暴露出了太多疑点,一想到明天就能从他嘴里撬出真相,宣灵隐隐却生出几分不安。

  谨慎如白涟,真的是因为相信符叙,或者是想要从符叙身上刷取攻略值,才铤而走险,私底下联系了符叙的吗?

  会不会又是他设下的圈套?

  不过他们五个一起,又是在天机宗,白涟还能动什么手脚?

  他想得出神,回过神来,才发现,室内不知何时一片寂静,另外三人的眼神都跟盯犯人似的紧紧盯着他。

  宣灵:“……?”

  他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道:“……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符叙抿了下唇,淡淡笑了笑,打破寂静,道:“没事,就是想问问,宣公子要是恢复了记忆,要怎么做?”

  看来几人已经下意识把记忆缺失的账都算在了白涟头上……倒是也没冤枉他就是了。

  见三人还是紧盯着自己不放,宣灵说话都忍不住磕巴,小声道:“好、好像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吧,就、就把记忆找回来就好……”

  他找白涟的目的不纯,不仅是原主的记忆,更多还是想知道原著剧情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又不可能跟这几人明说,只能敷衍着应付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出口,其他三人的面色不约而同地都阴沉了下来,就连符叙也不例外。

  怕这几人再问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宣灵想赶紧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忙不迭拉住薛鸣轩的袖子,道:“对、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薛鸣轩一愣,一瞬间,他英气俊俏的一张脸绽出一个冒着傻气的笑容,眼睛如同小狗看到骨头似的,晶亮亮的,映着一层光,偏偏他还使劲地往下压着嘴角,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模样十分滑稽,道:

  “你要送我东西啊?本少宗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稀罕你送?”

  “不过罢了罢了,既然你要送,我也不拦着,勉强给你个面子,收下好了。”

  另外两人却又是另一番脸色。

  谢玄霖扇子不摇了,眼神晦暗地盯着宣灵往外掏东西的手,眉宇间好似拢着淡淡郁气,符叙也头一回脸上没了笑容,周身气势竟多出了几分冷峻。

  宣灵懒得搭理薛鸣轩,在小乾坤袋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顶发冠,掏出来,塞到了薛鸣轩手中,撇撇嘴,道:“你瞎想什么呢,不是送,是还。”

  “喏,小时候你让我帮你保管的发冠,后来忘了还你的那个,你收好,咱俩以后就算两清了,可别再说我欠你东西了。”

  薛鸣轩脸上的笑容骤然凝住了。

  反应过来,他脸色倏然阴沉了下去,仿佛刚才那个一脸喜上眉梢的他是被夺舍了似的,眉眼间黑压压的透着阴冷,一句话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字一顿道:

  “你、再、说、一、遍?”

  宣灵被他周围的低气压吓到,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又觉得莫名其妙,也火了,顶撞道:

  “上次分开之前你还凶巴巴地跟我说,让我别忘了欠你的东西,现在我还给你,你为什么又要生气?真是少爷脾气,搞不懂你。”

  薛鸣轩脑袋“嗡”的一下,“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衣袖下双拳紧握,咔咔作响,双目通红,似要喷火,脖颈上青筋暴起,一把将发冠夺过来摔到地上,怒道:

  “我为什么生气!?凭什么你说两清就两清,明明是你先亲我的,也是你食了言,我等了你一天一夜,盼星星盼月亮,可你一直都不来,之后我又让父亲娘亲把沧澜宗上下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你的消息,现在我知道都是那姓辜的做的手脚,所以我原谅你了,但是你怎么敢和我说两清,我们俩两清不了!”

  宣灵吃软不吃硬,越和他来硬的,他就越上火,因此也真的染上了几分火气,分毫不让,道:“那我能怎么办,过去就过去了,又不能重新来过!”

  薛鸣轩盯着宣灵因为生气而涨红的白皙脸蛋,突然脸色诡异地微微一红,当即头脑发热,半跪在宣灵坐着的软榻面前,攥住他白皙纤细的手腕,语速飞快道:

  “为什么不可以重来?你和云玉尘解除道侣关系不就好了?本来就不公平啊,明明是我先来的,如果不是姓辜的从中作梗,说不定、说不定你的道侣就是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喜……”

  “鸣轩,慎言!”

  “薛鸣轩你别忘了身份!”

  两声呵斥,一前一后,来自脸色已然十分难看的符叙和谢玄霖。

  薛鸣轩被打断,又阴沉了脸,恶狠狠道:“你们俩装什么?尤其是你,谢玄霖,你自从知道了原本和他也连着姻缘线后,你敢说你没有这么想……”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宣灵肩膀微微发着抖,脑海一片空白,直觉不能再让薛鸣轩继续说下去了,伸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是下了力气的,薛鸣轩丁点儿反抗也没有,俊俏又稚气未脱的脸蛋被宣灵扇偏过去,很快浮起了淡淡红印。

  他偏着头,愣愣捂着脸道:“……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