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什么?”池岁年在桌下狠狠踩了陆知野一脚:“闭嘴!”
陆知野偏头看着他,嗓音是佯装的受伤:“我是胡说吗,明明嫁妆都给你了。”
两个人姿态亲密,你追我躲,说出的话还总是惊天动地,引得附近的人一直往他们身上看。
“老子渣男不行?”池岁年被围观得烦了,恨不得拿针缝上陆知野的嘴:“只拿钱不要人,受不了滚。”
“受得了。”陆知野晓得一脸欠揍:“你就是人渣我也喜欢。”
池岁年:“……”
池岁年并不觉得这是夸赞。
前来搭讪的男人已经身心呆滞,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地拌嘴,他忽然产生一种自己很难插嘴的错觉。
正好这时候婚礼开始,男人跟他们寒暄两句,转头跑远了。池岁年注意到,他刚离开就有漂亮的伴娘围上去,似乎在询问结果,男人摇了摇头,得到否定结果,小姑娘失落地皱了皱脸。
婚宴开始,韩利上台,等待着新娘父亲把女儿交到他手里。
韩利是个生活粗糙的直男,性子直,有时候显得有点粗枝大叶,不论什么时候,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潇洒样。但今天,他头发打理得细致,立挺的西装把他衬得沉稳帅气,等待新娘子的过程中,激动得手都抖了。
婚礼在浪漫的氛围中展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一步步走向韩利。
“我们的婚礼原本也在准备。”耳边忽然传来陆知野的声音。
池岁年微愣。
“礼服也定好了。”陆知野看着台上,眸光向往而期待:“你穿上肯定比韩利更帅,真的不考虑一下让我入赘吗。”
池岁年冷笑一声:“不考虑,你着急的话可以找别人。”
池少爷说起狠话来是真的戳心。
陆知野垂了垂眸,在台上主持人说到洞房花烛时,思绪劈了个叉,飘飘忽忽的想,晚上要怎么才能借口躺到主卧,抱着池岁年一起睡?
反正他这辈子认定了池岁年,缠也要把人缠回来,脸皮厚点就厚点吧。
如果晚上被打,他还可以借机碰瓷……
池岁年没再听到旁边人继续逼逼叨叨,耳根意外变得清净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转脸,看到陆知野垂着头,视线空茫一片,在热闹的氛围里显得特别落寞。
池岁年一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陆知野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即使是分手当天,这人也没露出过这么脆弱的一面,反而还把他抗回陆家……
操。
爱哭哭。
死骗子有什么真心,鳄鱼的眼泪罢了。
台上,婚礼进行到新人致辞,韩利兴奋又紧张地抓着话筒,抖着声音道:“……我和熙雯,是十多年前一起开店认识的,那时候年纪小,我开网吧,她开花店,第一次见面那天,她不小心把水泼到我身上,我那会儿脾气爆,性格也差,但看到熙雯的第一眼,脾气就哑了火儿,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真好看,我一定要娶回家去。”
台下一片起哄的笑声。
“……可是我笨啊,手笨嘴也笨,追人的时候总闹笑话,走了不少弯路,她当时一度以为我是变态,要把店搬走。那我能同意吗,她泼我一身水,肯定要用一辈子来还的……所以,她搬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花多少钱都要在她隔壁开店,男人嘛,关键时刻就要没脸没皮,死缠烂打。”
池岁年看着台上,思绪却忽然开始走神。
高中那会儿,他烦陆知野烦得厉害,偏偏两个人个子都高,总是坐在最后一排,转脸就能看到。
那次食堂表白事件之后,池岁年就对这人讨厌到了极点,回到教室就找人换了座位。
但不管他换到哪儿,陆知野总能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到哪儿。
最后一排座位都被他换遍了,还是没法摆脱这人。
池岁年这会儿不禁想,这不会也是陆知野追他的手段吧。
啧。
蠢死了。
他抿了抿唇,转头去踢陆知野的椅子腿。
陆知野下意识抬起茫然的眼睛:“怎么了?”
池岁年冷淡收回脚:“别告诉你要哭。”
陆知野挑起眉:“哭?”
这是哪儿来的歪门邪说。
陆知野无奈笑了笑:“我没想哭。”
“那你发什么呆。”
“我在想,晚上怎么才能让你睡觉不关房门。”
“……”
他就多余关心这王八蛋。
池岁年冷笑一声,正想着要把陆知野踢到哪张桌子底下比较好,宴会场里忽然爆发出热烈掌声,他回过神去看台上,暂时歇了揍人的心思。
婚礼已经进行到丢捧花环节,伴娘和伴郎们挤作一团,新娘背对着扔出手捧花。
池岁年收回目光,他对这种活动没什么想法,接到捧花他也不会结婚,而且……
“哇……”
耳边传来惊呼。
池岁年抬起眼,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他顺着视线看过去,见陆知野怀里抱着一束十分眼熟的捧花。
“……”
这是什么诡异的概率。
陆知野握着花,抬头对上池岁年的视线,笑了下,低声道:“听说接到捧花可以求婚?”
“你敢。”池岁年脸颊和耳根都是红的。
陆知野没什么不敢的,池岁年知道这人不要脸,生怕他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急得站起来,涨红着脸往外走。
台上,新娘不明所以,看着池岁年远去的背影,她笑声问韩利:“没事吧,你朋友怎么好像生气了。”
韩利看着池岁年略显慌乱的脚步,又看了眼追出去的陆知野,笑道:“没事,让他们闹去吧。”
婚礼继续进行,池岁年脱出热闹,走得又急又凶,好像身后有鬼。
“岁年。”
陆知野追到他身边,把人拽住,池岁年回头一看,这人手里居然还拿着捧花。
“陆知野,再提一句入赘,你晚上就滚出我家。”
陆知野看他通红的耳垂,失笑:“好,我不提。”
池岁年看一眼他手里的花:“求婚也不行。”
“嗯。”
“不许跟着我。”
“这不行。”
池岁年在心里骂骂咧咧。
陆知野叹了口气,握起他的手,不带任何暧昧地揉了揉:“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他能感觉到,最初的愤怒过去,池岁年并不像苏醒之前那么排斥他,只是被骗局气晕了头,需要一段时间消气。
池岁年手指动了动,最后也没抽回来,红着耳朵道:“陆知野,松手。”
“你知道我不会松的。”
户外虽然没人,大家都去婚礼现场了,但池岁年还是羞耻到了极点,他抽了下手,没抽出来,“陆知野……”
他手一使劲,陆知野被带得往前,整个人朝下一倾,脑袋直接扣在了池岁年肩上。
池岁年一瞬间僵硬起来。
“对不起。”
池岁年感觉耳根上全是他喷出的热气。
陆知野知道自己很快会被推开,只能抓住机会,能多抱一会儿就多抱一会儿,等池少爷回过神来,下次抱到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然而,下一秒,池岁年缓缓抬起手,搭在了陆知野后腰上。
“……”
陆知野不可置信地松开他:“岁年?”
“我可以给你一个重建信任的机会。”池岁年道。
陆知野心口急跳。
怀疑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想去牵池岁年的手,但就在将要牵到的时候,池岁年忽然握手成拳,直接朝他脸上挥去。
陆知野不闪不避。
拳头带来冷风,在眼睫前堪堪停下。
池岁年收回手,偏开视线,没什么表情地道:“你要是再敢骗我,陆知野……”
再被骗一次,他能怎么样呢?
池岁年不知道。
他这辈子所有的喜欢都给了这个人,即使摔过跟头也舍不得放手。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再赌一次,押上所有筹码,赌一个和陆知野的未来。
如果再输了……
“不会。”陆知野忽然把他重新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他一口:“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次分手就要了他半条命,再来一次,他估计得原地发疯。
池岁年抿了抿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再让我发现一次,陆知野,我们俩彻底结束。”
陆知野心口一紧,忍不住偏头继续亲他:“不会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谎言已经达成目的,没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了,不需要再欺骗任何人。
“还有。”池岁年推开他的脸:“我不回陆家住。”
陆知野继续亲他,含糊不清地道:“可以。”
反正他可以住过来,没差别。
池岁年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弄得没脾气,推开他的脸,道:“还有,你也要搬回去。”
“不行。”陆知野亲他的嘴角:“我一分钟都不想跟你分开。”
才和好一分钟,陆知野就把分手这几天受到的冷落全都补了回来,池岁年被亲得毫无反抗之力。
被压倒在副驾上的前一秒,池岁年忽然有些后悔,应该在家里谈的……
···
回程的路上,池岁年缩在副驾驶,一言不发,但抿着的嘴角和紧绷的脊背,都在表明一个信号。
生气了。
好不容易和好,陆知野一时间兴奋难耐,没忍住渴望,抱着池岁年在车上亲密了半个多小时,把池岁年嘴唇都磨肿了。
池少爷暴脾气,给了陆知野一拳头,缩在副驾驶生闷气,只留给陆知野一个闷不吭声的后脑勺。
陆知野把人惹急了,一路上都不敢说话。
回到小区,池岁年才想起来给韩利打了个电话,中途离席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韩利并不介意,还邀请他们下次到他家里做客。
挂断电话,陆知野刚好把车开进花园。
池岁年推门下车,一抬眼,看到门口的三人,脸色顿时一言难尽。
汤烬和陆横,一人捧着一捆柳条,穿得又旧又破,好像哪个难民窟里逃难回来的。
池岁年刚想说话,但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二泉映月。
他眉心跳了下,视线一动,发现自家花园里坐了名带着圆圆墨镜的老人,抱着二胡,拉得格外投入。
在无尽悲伤的音乐氛围里,他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认识的两个损友一起哭哭啼啼地开了口。
“岁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都是陆知野逼我做的,岁年啊,求求你原谅我吧!”
池岁年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气得牙直痒痒。
……这俩二货,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来奔丧的。
道歉就道歉,整什么破二胡!
还二泉映月。
这俩傻逼玩意怎么不干脆拉个哀歌给他送走算了。
“岁年啊……”
“闭嘴!”池岁年被这场景搅和得有些语无伦次:“再哭一下,老子把你们脑袋都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