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池岁年骂人,汤烬三人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还会骂人就好,以池岁年的性子,如果连骂都不想骂了,那才真是完蛋。

  汤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破烂衣服上的灰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池岁年掏出钥匙,沉默地拧开了门。

  “岁年……”

  池岁年默不作声地进入别墅,一言不发的模样足够渗人,一时间,谁也没敢跟进去。

  陆知野把捧花放到厨房,找了个花瓶养着,回来时看到池岁年站在窗边,侧脸清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窗外发呆。

  陆知野慢慢走过去,从身后抱了抱他:“还生气吗。”

  池岁年回过神,挣开他的手:“少献殷勤。”

  陆知野低头亲了亲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一侧肩膀:“严格来说,他们都是被我逼的,虽然不是全无辜,但都是被我殃及的。”

  池岁年推开陆知野的脑袋,转过身:“你逼的?他们三个?”

  “嗯。”

  池岁年来了点兴趣,汤烬陆横就算了,这俩货浑身都是弱点,把柄多到抓不完,但让他意外的是,秦绥天这样谨慎圆滑的性格,居然也能被陆知野拉上了贼船。

  “说说,怎么逼的。”

  陆知野看他的表情,心里有点没底:“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也不可以反悔跟我和好。”

  池岁年挑起眉:“我是出尔反尔的人?”

  陆知野没说话,抓住池岁年的手,非要一个承诺才能安心。

  池岁年:“不生气,你说。”

  陆知野轻咳一声,要把自己的阴暗面完全剖开,暴露在阳光下,尤其是在池岁年面前,他难得有些紧张:“去客厅?我给你倒杯水。”

  池岁年拧眉:“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么如临大敌。

  触及底线了?

  伤天害理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要在池岁年面前坦白,他单纯紧张罢了:“算了,反正你答应了我不生气。”

  陆知野搂着程知鱼,清了清嗓子,低声开口,“陆横和汤烬其实比较简单,他俩没什么心机,很好拿捏……咳,我以陆氏的名义,跟陆家和汤家都进行了合作,项目很大,陆家和汤家为了这个项目,棺材本都搭进去了。”

  听到这里,池岁年明白了:“所以你就以撤资威胁他俩,帮你骗我?”

  “……嗯。”陆知野低低地应了一声,心里没底,忍不住抱了抱池岁年:“别生气,其实就算他们不帮忙,我也不会让他们破产的,毕竟是你的朋友。”

  但汤烬和陆横是骗局里不可缺少的人物,为了完善骗局,他还是会继续想办法威逼利诱。

  池岁年太清楚这一点,他拍开腰间的手,没什么表情地问:“秦绥天呢?”

  “他比较难搞。”陆知野老老实实道:“秦绥天这人几乎没有什么弱点,管理的公司还是池好,你知道我不会破坏你的任何东西……所以一开始,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我发现,他一直在私底下寻找某个人。”

  池岁年:“谁?”

  “宁琛。”

  池岁年有些没反应过来:“……宁琛?”

  “嗯。”陆知野笑道:“其实秦绥天从某个方面来看,跟我是一样的感情变态。”

  “他和宁琛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就跟我们一样。”

  “……”

  池岁年没理会他夹带私货,淡淡道:“然后呢。”

  “自从八年前秦绥天被你爷爷奶奶选中培养,他俩就因为某些误会分开了,过去的八年里,他一直在试图寻找宁琛。”

  池岁年默了一会儿,皱起眉:“跟我家有关?”

  陆知野摇头:“没有。”

  池岁年放下心来:“你继续说。”

  “宁琛消失得彻底,无影无踪,秦绥天找了八年也没找到。”

  池岁年明白了:“但是被你找到了。”

  陆知野点头。

  接下来的事就好理解多了。

  秦绥天寻找了八年的人忽然近在咫尺,这时候别说让他配合编织一个骗局,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绝对忍不住要去闯一闯。

  怪不得,池岁年苏醒后第一次去秦家,就撞见了宁琛在拆家,按照时间推算,那会儿他应该是刚被秦绥天找到,意外之下滚了床单,两人爆发冲突。

  到今天,池岁年才算真的看清了陆知野制造的烟雾弹,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个实心王八蛋。

  池岁年忽然有些心慌,陆知野太厉害了,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个心机深沉的人,只要他想骗,随手就能把骗局做得天衣无缝,被骗的人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但后怕过去后,池岁年又有些淡淡的欣喜——这人惦记他十年,阴招阳招全都用了,即使在他十年如一日的冷脸之下,还是不肯放弃。

  ……陆知野得多喜欢他啊。

  池岁年垂着眸没说话,陆知野一颗心直往下沉,不敢再让池岁年胡思乱想了:“岁年,你怎么不说话。”

  池岁年掀起眼皮:“你想我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别沉默。”

  池岁年抿了抿唇,偏头在陆知野嘴角上亲了一下:“行了,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吧。”

  陆知野被亲得一愣,很久没反应过来:“你亲我……”

  池岁年挑眉:“不可以?”

  太可以了。

  陆知野眸光里骤然闪出亮光,捏着程知鱼下巴强硬地转过来,对着那红润的嘴唇亲了又亲:“可以,当然可以,你想亲就亲,亲多少次都可以。”

  这个吻仿佛一个信号,表示池岁年彻底放下芥蒂,要好好跟他谈恋爱了。

  陆知野只愣怔了一秒,就撬开池岁年的牙齿,又凶又深地吻着。

  池岁年安安静静地仰起脸,勾住陆知野的脖子,反客为主,把人按在了墙上。

  陆知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任由池岁年压着他,半晌后,才喘息着抬眼看他,哑着声音:“怎么了这是,忽然这么热情?”

  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池岁年被吻得眼眶通红,泛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他一边按住陆知野的肩膀,一边捏着他的下巴,“陆知野,最后一次,还有没有别的事情骗我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如果再有一次。

  他不论再怎么喜欢,也会舍弃了这骗子。

  池岁年原以为这些事情已经是被隐瞒的全部,然而陆知野忽然开始沉默。

  池岁年一瞬间置身冰窟,身上的潮热顿时消散,还没等他冷言发问,陆知野就道:“确实还有一些小事……”

  池岁年眯起眼:“说。”

  陆知野道:“你刚搬进我家那会儿,我想跟你一起睡,然后故意开着门窗,让雨飘进来。”

  然后把房间泡得乱七八糟。

  池岁年松了口气:“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还有。”

  “……说!”

  “第一次上床,其实不是你勾引我,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

  “那次在山庄里,我说酒店订满了,其实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睡……”

  池岁年涨红着脖子打断他:“谁他妈让你说这些了?”

  陆知野挑眉:“你让我坦白……”

  池岁年气得憋闷,又无处发火,只好压着陆知野脖子低头,狠狠在他嘴角咬了一口。

  陆知野顺从地一动不动,轻轻回吻着池岁年。

  池岁年咬人的凶劲儿慢慢松了下来,没骨头似的靠在陆知野肩膀上。

  陆知野紧紧抱着他,他知道池岁年有话要说,安静的没打扰。

  片刻后,池岁年小声道:“另一枚戒指呢。”

  陆知野愣了一下,眼眶慢慢变红,紧紧抱住池岁年,亲了亲他的耳廓:“在陆家保险箱里,我怕丢了。”

  池岁年嗤笑:“有什么好怕的,这么便宜。”

  他定戒指时是心血来潮,也没有找专人设计,款式和设计都不是最好,也没花多少钱。

  “跟价钱没关系。”陆知野道:“这是你送我的,我就一直戴着。”

  他抬起手,露出中指上扣着的圆环。池岁年盯着圆环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把戒指摘下。

  陆知野挑了挑眉,忍着没动。

  他是真怕池岁年把这东西收回去。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池岁年把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

  陆知野一瞬间心跳如雷。

  池岁年淡淡道:“哪天有空了,把我那只戒指拿来。”

  “不用。”陆知野哑声道:“现在就可以。”

  池岁年:“?”

  池岁年:“你不是说戒指在陆家……”

  话没说完,一个冰凉的东西套上手指,陆知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戒指,一看就是出自名师之手,精致漂亮,严丝合缝地扣住池岁年的指根。

  很神奇的感觉,一戴上这戒指,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有家的踏实感,这或许就是婚姻的意义。

  “什么时候买的?”

  陆知野不敢撒谎,老实道:“你出车祸以后。”

  池岁年一愣,心胀忽然漏了一拍。

  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很低,陆知野在那种情况下还去买戒指……

  池岁年忽然有点难受:“你傻不傻,我要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那你也是我最爱的人。”陆知野握住他戴戒指的手亲了亲:“我缠定你了,先用戒指把你绑住,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池岁年被这直男表白惊得差点破防,笨死了,怪不得这么多年,他一点没发现陆知野的心思。

  “陆知野。”

  “嗯。”

  “你笨死了。”

  陆知野轻笑一声,温柔地亲他嘴角:“家里有一个人聪明就好了。”

  池岁年模模糊糊地仰起脸,在逐渐昏黄的光线里想,他其实也不聪明。

  这么多年都没看出陆知野的爱意。

  如果过去的十年,他在某次相遇后耐心地回过头,会不会看到陆知野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眷恋的目光?

  被放到床上的时候,池岁年忽然有了片刻清明,推开陆知野到处亲吻的脸,迷迷糊糊地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衣服都脱了,人也躺在身下,陆知野都快热得爆炸,把池岁年按回去,表演了一把嘴开套子:“帮我,别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