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湖带着江月继续来教导学生,他让江月给县试考生和童生继续上课,他带着两个秀才去了他的书房。

  顾云和季晩看着书房里的书,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多了。

  “你们两个一人挑选一本,可以用下课的时间抄写,如若今天没有誊抄完,把书给小厮,明日再找他们拿回来继续抄写,等抄写完了直接给小厮就行,下个月的今天你们可以找本官再借一本。”林湖道。

  顾云和季晩心中大喜,连忙道谢。

  “你们自己找吧,抓紧时间。”林湖道。

  顾云和季晩不再客气,开始翻看书房里的书籍。

  林湖耐心的等着,书房里的这些书只是林家的一部分,当然也不是孤品,不过林家书籍最多的地方在姑苏老家,那里的书真的很多,还有很多不能借给外人看的孤品,林湖当初为了考科举在姑苏住了一段时日,抄录了不少书出来。

  顾云和季晩在书房有些迷失了,真的很羡慕能有这样的藏书数量。

  林湖耐心的等着,等他们两个挑好了书籍,已经要用午膳了。

  下午则是林湖亲自授课,教授他们写文章的技巧。

  一连几天林湖都在授课,直到第七天,林湖说他要去府城一趟,他去府丞的这段时间由江月代为教授学识,让他们勤勉不要懈怠,等他从府城回来,会进行一次考试。

  交代这些学生后,林湖就去了府城,去府城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地里已经开始化冻,要开始准备春耕了,等他回来还得去视察各个村的情况,顺便看一下他们是如何耕种的,有没有更好的耕种方式。

  林湖把竹节留在府里,然后带着县丞和竹节以及五个侍卫快马加鞭的往府丞赶。

  林湖在龙江县发光发热的时候,他的兄长林如海升官了,如今是兰台寺大夫,先前的那个兰台寺大夫告老还乡了,空出来的位子,皇帝让林如海补上了,他如今是正三品的官职。

  “太好了,恭喜相公升官。”贾敏开心的恭喜道。

  “你那长官倒是一个聪明人,这时候走了,不用再担心什么时候卷入了皇子的斗争当中。”林母叹了口气,如今的朝局,她看得都害怕,就怕什么时候着了祸。

  “是呀!如今的朝局瞬息万变,真的是人心惶惶。”林如海道。

  “相公升了官,要大办吗?”贾敏问道。

  林如海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现在朝局紧张,太打眼了,就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也就是了,没必要大办。”

  “那兰台寺的大人们都不请吗?这样是不是太低调了?”贾敏问道。

  “不用,到时候我请他们去外面的酒楼吃顿酒也就是了。”林如海道。

  “也好!”贾敏没有意见。

  “可惜湖哥儿不在京城。”提起林湖,林母就有些伤心。

  “也不知道湖哥儿在青州过得好不好。”贾敏也跟着担心

  “这会儿应该是已经到青州了,相隔比较远,平安信没那么快送到,母亲和娘子不要太担心了。”林如海安慰道。

  “好,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在外头也要谨言慎行,和皇子们能少往来就往来,皇子们是陛下的孩子,犯了错,陛下可能舍不得惩罚他们,却不会对外人手下留情。”林母叮嘱道。

  “母亲放心!”林如海连忙保证道。

  林如海回想起如今的朝局,太子似乎意志已经消沉下去,朝堂上大皇子蹦跶的很欢,三皇子似乎也入局了,暂时还没有结党的迹象,可是却也初步展示了他的能力,皇帝交给他完成的任务他都完成得很出色,不过出色归出色,他只是办事罢了,朝中大臣也有些摸不清他到底能不能投效支持。

  “殿下!”长明给太子行礼。

  “让你去拉拢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太子问道。

  “北城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了,东城和西城也快了,南城和中城还在接触当中。”长明道。

  “动作要快,实在不行使用一些手段也行。”太子道。

  “属下明白,只是殿下,咱们拉拢了五城兵马指挥司,但是兵力也不足以和禁军对抗呀!”长明担心道。

  “在宫中自然是不可能了,那在外面呢?禁军还要在京城留守一部分,再将几个副统领拉拢过来,到时候就只剩下荣国公了,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太子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

  “属下明白了,这就加快拉拢他们的速度。”长明道。

  “下去吧!”太子闭上眼睛。

  太子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人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但是脑海中又浮现他利用他,让他和大皇子都得你死我活的场景,这都是他逼的。

  林湖远在青州,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他如今来到了齐府。

  青州的民风很是开放,大街上有很多姑娘都走了出来,脸上也没有带帷帽。

  林湖一行人先在齐府找了一个客栈住下来,林湖料想这次来齐府并不会特别的顺利,毕竟是从人家口袋里掏钱的差事,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办得下来。

  在客栈里住下后,林湖也没冒然去求见知府,而是在客栈打听齐府知府的基本情况,他哥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去请一个人办事,那就必须知道他行事风格,特别是他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你再投其所好去送礼,即使他不能给你办这件事,但是你的礼物他收了,他也会在心里记挂着这件事。

  林湖拿出了一亮碎银子递给掌柜,“掌柜!方便找你打听一点消息吗?”

  掌柜看着碎银子眼睛一亮,“客官您问。”

  “我是外地来的,想找知府大人办些事儿,但是却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就想打听一下知府的消息和喜好。”林湖道。

  “那你可问对人了,知府大人来这里当知府的时候我就已经是掌柜了。”掌柜笑着把银子收了下来。

  “知府大人不是齐府的人?”林湖问道。

  “不是,据说是扬州来的,离齐府很远,到如今也有一二十年了。”掌柜道。

  “扬州?那是离齐府很远。”林湖在心中有些嘀咕,知府老家是扬州的,怎么来齐府当知府了,一当还一二十年,没有想过调动吗?但是扬州离姑苏还挺近的,倒是好拉关系。

  “那知府大人喜欢什么?”林湖问道。

  “据说是喜欢文人那一套,看公子也是读书人,你拿你写的诗送给知府比你拿银票送给知府更能让知府喜欢,当然,如若你写的诗不过关那还是送银票吧。”掌柜笑道。

  林湖也被逗笑了,问道:“掌柜见过知府?”

  “嗯,见过几次,和我们这里的人都有些不一样,不过和小公子还挺像的。”掌柜道。

  “有什么不一样?”林湖不解。

  “给人的感觉,老夫也说不太好。”掌柜道。

  林湖耸了耸肩,“多谢掌柜!”

  “不客气!”掌柜笑眯眯的。

  打听完消息后,林湖想了想,明天去求见这个知府好了,林湖想了想,把之前准备的银票换成了一方徽墨,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两分礼物,一份是银票,另外一份是便是徽墨,根据这个知府的性格更改礼物。

  第二天一早,林湖就登门了,他递上帖子和礼物,求见齐府知府。

  “龙江县县令林湖,这便是上头新派来的县令?”齐府知府周明礼问道。

  “应当是的。”管家道。

  “他才来龙江县不久,龙江县的事务估计都还没摸清楚,怎么这时候来齐府了?”周明礼漫不经心的把装礼物的盒子打开,然后他看着里面躺着的徽墨,他眉头一挑,将徽墨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管家看着周明礼的动作,开口呵斥道:“这新来的龙江县县令好生没礼,送礼就单送了墨,还只这么一小块。”

  周明礼瞪了管家一眼,将墨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道:“你知道什么,就这一块墨外头有钱都买不到。”

  “这么金贵?”管家诧异道。

  “这是徽墨,落纸如漆,色泽黑润,写的字经久不褪,香味浓郁,是上等的好墨,看来这新来的龙江县县令也不是什么俗人,送的这礼本官很满意,你让他去前厅等本官。”周明礼又嗅了嗅这一方墨,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将墨放在盒子里,再宝贝似的珍藏了起来。

  林湖被知府府的管家给带了进去。

  “林大人在这里稍坐,我家大人马上就来了。”管家道。

  “多谢!”林湖坐了下来,等着齐府知府。

  县丞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了一番,他以前也是跟着县令来拜访过知府,可是,知府从来只是在衙门接见他,县令原来也想想过私下拜见知府,可是知府却没有见,但是今日知府却是见了,也不知道自家大人送的是什么礼。

  和县丞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的环境不一样,林湖是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前厅的布置,前厅的布置是很江南的风格,然后林湖的目光被前厅挂的画吸引了。

  县丞向林湖的目光看了过去,“大人,画有什么不对吗?这上面的花倒是没见过的样子。”

  “这是琼花,在扬州很是出名,扬州最出名的两种花一种是芍药,另外一种便是琼花了。”林湖笑着解释道。

  林湖刚说完,知府便走了出来,“你知道琼花?”

  “下官祖籍姑苏,曾经去过扬州,拜见大人!”林湖连忙起身。

  “原来是老乡!”知府脸上挂着笑容。

  “没想到他乡遇故知,居然遇到了知府大人。”林湖脸上也挂着笑。

  “知道这是什么山吗?”周明礼指着另外一幅画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这座山叫骆驼山。”林湖指着另外一幅画道。

  “哈哈哈!”周明礼很是高兴,都笑出了声来,“没想到你是姑苏来的,扬州这些年有什么变化吗?”

  “应当没什么变化吧,还是那样的热闹,往来的商人熙熙攘攘,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西洋人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林湖道。

  听着林湖说起扬州,周明礼的眼睛里明显的带着些许的怀念,扬州才是他的老家呀,可是他被困在青州这么多年,无法回乡。

  “大人似乎好多年没有回去了。”林湖道。

  周明礼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落寞,“是呀!有一二十年了,齐府离扬州太远了,除非本官告老还乡,不然根本回去不了。”

  林湖想了想齐府到京城的距离,他马车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到扬州最起码半个月,一来一回就得三个月,这还是马不停蹄,不歇息的情况下,如若遭遇意外,路上耽搁,时间花的更久,周大人是齐府的知府,怎么可能将公务抛下这么长时间,所以,除非真的是辞官回乡,否则基本没可能回去探亲。

  “瞧着你也不像是没有后路的,怎么来了龙江县?”周明礼笑着询问道。

  “朝中局势愈发混乱,我哥害怕我搅和进去,原本是让我外放去荆州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来了龙江县,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认命了。”林湖为难道。

  “来了这里,恐怕就不那么容易离开了。”周明礼看着林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曾经。

  “没关系,反正还有我哥呢,真的不能离开的话,在青州带领百姓好好生活也挺好的。”林湖看得很开。

  周明礼嘴角带着笑,年轻人的想法是那样的纯粹,等他经历亲人的死别,自己却只能困在齐府,都不能去亲人的坟茔上柱香时,他方知痛苦。

  “会君子四艺吗?”周明礼并未现在打破一个年轻人的单纯,问道。

  “当然!”琴棋书画可是他哥和他先生亲自教授,每一样都不错。

  “什么最好?”周明礼问道。

  “画最好,书次之,棋最次。”林湖道。

  “我的画也不错,你来这里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切磋画技。”周明礼道。

  林湖看着周明礼满墙的画,自然明白他所言不虚,“那自然是好。”

  周明礼让管家给他搬来棋盘,邀请林湖一起对弈,周明礼留了林湖用了晚膳才放他走,又约好了,明日两人一同去爬山,顺便切磋画技。

  回到客栈,林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觉得知府似乎是憋坏了,他来自扬州,生活习惯也是扬州的,身边的人都与他不一样,他内心应当也是有些孤独。

  第二日,林湖又陪着知府去爬了山,两人又切磋了画技,林湖的画技融入了一些西洋画的一些技巧,他哥对他的画技也十分的欣赏,说他再继续磨练下去,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位大家,至于这位知府大人应当很喜欢倪瓒,他的画构图和倪瓒很像,画面十分的简洁。

  周明礼看着林湖的画,更加的欣赏了,“果然英雄出少年,画的真好。”

  “献丑了,已经好久不画,都有些生疏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勤加练习。”林湖谦虚道。

  两人下了山,坐在马车中,林湖才犹豫的开口道:“大人,其实我这次来府城拜见您是有正经的公务在身上的。”

  “什么公务?”周明礼问道。

  “我来龙江县这么久了,把龙江县的账目盘查了一下,龙江县五年来的税收全部都被府城收走了,并未给龙江县留,朝廷规定,税收的两成是可以交由地方政府维持官府的开销的,五年来,龙江县无一分钱到账,差役们因为无法发放月饷都离开另谋生路了。”林湖直言道。

  “有这样的事儿?”周明礼惊讶道。

  “是呀!还好我们县衙留有税收的单子,大人要不要拿去对一下?”林湖拿出他让县丞再次誊抄的税收单子,递给周明礼。

  周明礼接过单子翻了一下,道:“本官知道了?这事儿你不要着急,本官去给你问问情况。”

  林湖连忙道:“多谢大人。”

  林湖回到客栈脸就耷拉了下来。

  “大人?怎么了?您不是知府大人相处得挺愉快的吗?”县丞看林湖似乎有些不高兴,有些疑惑。

  “怕是没那么顺利。”林湖道。

  “为何?”

  “你会对才见两天的人费心吗?这个人还要从你的口袋里掏钱。”即使这个人和你很投缘,可是却要从你的口袋里掏钱,这谁能忍?他说帮忙去问问估计只是推辞,明日说不定他连知府大人的面都见不到。

  “那怎么办?”县丞有些慌张。

  “不用着急,且等明日。”林湖道。

  周明礼回到自己的府上,心情不错,他从盒子里将那一方徽墨拿了出来,放在鼻下嗅了嗅,心情很是愉快。

  “这孩子确实挺有才的,志向也挺远大的,就是脑子有些不大聪明,明日就说我有事儿去了,不在府上。”周明礼吩咐道。

  “老爷不是还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吗?”管家道。

  “喜欢归喜欢,但是从本官口袋里掏银子出去,那就没有那么喜欢了。”周明礼道。

  “那这墨?”

  “本官陪着他玩了两日,这墨还算不得本官的酬劳吗?”

  “老爷英明!”管家笑道。

  明日,林湖再次登门,不出意外听到了管家的推辞,他们家大人临时有事,外出办公务去了,让他们改日再来。

  听到管家这么说,县丞目瞪口呆,林湖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走吧!”林湖也不继续在这里纠缠。

  “可是!”县丞有些遗憾,想再试试。

  “先回客栈。”林湖眉头皱了起来。

  县丞连忙道:“是!”

  回到客栈,县丞便开始碎碎念,“怎么能这样,明明昨日还好好的,这么快就翻年不认人。”

  林湖看着碎碎念的县丞,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将一个侍卫叫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的吩咐了几句,侍卫懂了,转身离开了客栈。

  相处了两日,虽然被耍了,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比如这位大人喜欢画,还喜欢倪瓒的画,他哥说得对,投其所好也是掌握了人家的弱点。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县丞问道。

  “等着!”林湖回答道。

  “可是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县丞有些担忧。

  林湖轻笑一声,胸有成竹道:“我会让这位知府大人亲自来见本官的,本官现在要去大街上逛逛,你要去吗?”

  县丞摇了摇头,他已经好久没有发月饷了,还是大人来了之后垫付了一个月的月饷,实在囊中羞涩。

  “那本官先走了。”和县丞打了招呼,林湖就带着竹节和侍卫在府城四处看了起来。

  和县城相比,府城还是挺热闹的,做生意的铺子也很多,林湖一路逛下来,买了不少小玩意儿,竹节和两个侍卫手上都拿满了,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客栈。

  “他今天有做什么?”周明礼问道。

  “听闻您没有在府上就走了,回去后便带着小厮在城里四处走动,还买了不少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知道老爷不会帮他,这会儿买些土产带回龙江县。”管家道。

  “这么快就放弃了吗?瞧着不是这样的性子呀?”周明礼想起那个年轻人说话之间,还是有着年轻人的热烈,不像是能轻易放弃的。

  “那老奴就不知道了。”管家耸了耸肩,这些大人的心思岂是他能猜得到的。

  “罢了,随便他,他如若想见本官,自然会有其他的招数,他如若这么快放弃了,本官也不用和他继续虚与委蛇。”周明礼又把玩着那一方徽墨,对于他来说,近来年难得的宝贝,这种宝贝在齐府可买不到。

  林湖等着侍卫回来,在他等待的这些日子里,林湖完全没有闲着,不是跑去茶馆喝茶就是去各个铺子里买东西,一时间,府城的商户对他还挺熟悉的。

  林湖不着急,县丞却急得不行,一直提议林湖再去知府府上试试,说不定这次知府肯见了呢?

  林湖觉得龙江县空了五年没有县令,可是县丞都没有成为县令也是情有可原,不仅仅是因为他只是秀才,更因为他的能力可能还真的不太够,林湖觉得自己下次可能不会再带县丞出来了,帮不上忙还瞎着急,他都说等着呢,还在这里撺掇他做一些无用功,他现在就是上门一百次,知府都有理由和借口拒绝见他。

  想要达到目的,并不是只能死磕,还是要讲究技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