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天,侍卫终于是回来了,他将东西拿给了林湖。

  县丞看着林湖手中的东西有些惊讶,瞧着是一幅画,只见林湖将盒子打开,里面确实是放着一幅画。

  林湖将画拿了出来,展开看了起来,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看完之后,他将画又重新装了起来,对侍卫道:“去给知府送去吧,就说我们来了这么久,事情没办成,又临近春耕了,准备回去了,这是送他的告别礼。”

  “是!”侍卫捧着画盒离开,

  “咱们这就回去了?事情还没办妥呢,而且要回去也不用再给知府送礼呀。”县丞惊讶道。

  林湖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道:“收拾东西吧。”

  县丞唉声叹气的回自己的房间,这次事情没有办妥,还真是令人有些无奈。

  “老爷!这是龙江县县令给您送来的告别礼,他说他要回龙江县了,再不走便要耽搁春种了,说临别前不能见到老爷实在遗憾,只能送上一份临别礼算是告别。”管家将画盒递给周明礼。

  周明礼接过画盒笑道:“这龙江县的县令倒是会做人,也和本官兴趣相投,只可惜,他是要从本官口袋里掏银子。”

  周明礼打开画盒,将里面的画拿了出来,他不以为意的展开画卷,瞬间脸色突变,死死的盯着这幅画。

  “老爷,怎么了?这画有什么不对劲吗?”管家不解的问道。

  周明礼小心翼翼的将画放在了桌子上,目光变得痴迷,然后他的眼神突变,“不对!”

  “不对什么?”管家看自家老爷因为一幅画变得神神叨叨,顿时有些心慌。

  周明礼没有回答管家的话,他仔细欣赏完画,他才小心翼翼的将画收好,然后将画放回画盒之中,他盯着画盒,突然道:“你去把龙江县县令请来。”

  管家不解其意,但是看着龙江县县令送的礼物似乎也并没有惹自家老爷不高兴,他连忙骑马赶往客栈去请人。

  县丞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来到林湖这里,帮着林湖收拾他的行李,林湖这些日子买了挺多东西,一辆马车都放不下来,还得去外面租赁一辆马车。

  “见过林大人。”管家给林湖行礼。

  “原来是知府大人家的管家,失礼失礼,这里乱糟糟的,请坐。”林湖笑道。

  “您这是?”管家看着进进出出的人问道。

  “这不是打算回去了吗?这几日在府城买了不少东西,他们正在整理行礼呢,到时候带回龙江县。”林湖解释道。

  “原来您真的打算走了,我们家老爷刚刚回来了,想见林大人一趟。”管家道。

  一旁帮忙收拾行李的县丞眼睛都亮了,他停下了动作,十分的欣喜。

  林湖脸上带着歉意,“原本是打算要再去拜别知府大人的,只是本官已经要回去了,行李都收拾了大半,租赁的马车也到了,实在抱歉,等下次本官来府城的时候,再去拜见知府大人。”

  县丞刚想开口,结果站在他一旁的竹节捏住了他的手,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县丞把肚子里的话压了下去。

  最后管家只能悻悻的离去,林湖沉下脸看向县丞道:“以后说话莫要随意开口,你应该懂什么时候装作哑巴,不然,本官会很难办。”

  “下官知错,只是,知府大人现在见我们了,您为啥还要走。”县丞不理解。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见本官,上赶着可不是买卖。”林湖眼睛微眯,他哥说过了,掌握了一个人的软肋,也不能胡乱去利用,弄得不好就弄巧成拙。

  “收拾行李?他是真打算走了?”周明礼眉头皱了起来。

  “确实是打算走了,行李都已经收拾了大半,还租赁了一辆马车,他们这几日买了太多的东西,马车放不下。”管家道。

  周明礼摸了摸画盒道:“备车,本官亲自去见他。”

  管家看着周明礼有些吃惊,他是知道自家老爷性子有多高傲,整个齐府没有谁会被自家老爷高看几眼,没想到这龙江县县令居然做到了,亲自让老爷去见他。

  林湖刚从酒楼走下来,准备让小厮退房的时候,周明礼进来了,手中还拿着他今日送过去的画盒,林湖嘴角带着笑,可是脸上的情绪却十分的平静,他恭敬的给周明礼行礼,“见过周大人。”

  “临时有事离开了几日,一回来便听说林大人打算回去,是我们的人招待不周吗?”周明礼温和的询问道。

  “当然不是,知府大人对下官如此看重,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下官,只是临近春耕,本官害怕回去晚了会耽误春耕,只能先行回去,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来府城拜见知府大人。”林湖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不是林大人觉得我们齐府招待不周就好。”周明礼道。

  “怎么会,齐府的百姓都是很好的人。”林湖继续和周明礼打着官腔。

  周明礼突然察觉到这个年轻人似乎比想想中的难缠,他道:“本官和林大人还有几句话说。”

  林湖连忙道:“大人来晚一点下官都准备退房了,如若大人不嫌弃,不如随下官去客房?”

  “也好!”周明礼同意了。

  “大人请!”林湖道。

  “林大人也请!”周明礼拿着画盒让自己的管家和护卫在门外等着,林湖也是,让县丞他们在门外等着。

  “林大人英雄出少年,在齐府,林大人还是第一个让本官亲自过来见的知县。”周明礼笑道。

  “是下官的荣幸。”林湖道。

  “说吧,这画是不是你画的?”周明礼问道。

  “是!”林湖点头承认。

  “本官就说,本官研究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看错,咋一看你临摹的真像,但是细细品味,还是有稍许地方不对,果然是一张赝品。”得到解答,周明礼松了口气,但是眼神中又带着些许的失望,不过这样才对,虽然他现在是林湖的长官,他又怎么可能给他献上真品,即使真的献上了,他也不敢收。

  “献丑了,只是那日在大人的府上,看着前厅里的画,还有与大人一起去山上作画,感觉大人的画风都与倪瓒很像,故而大胆猜测大人喜欢倪瓒,这幅画便是下官临摹的倪瓒的《六君子图》,下官觉得大人会喜欢,所以作为临别礼送给大人,还望大人莫怪下官轻狂。”林湖笑着解释道。

  “可是你能临摹这么像,必定是对着真品临摹的。”周明礼认真道。

  林湖笑了笑没接话,他岔开话题,“下官这次来认识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只可惜,这次来的差事没有办成,但是又临近春耕,只能先回去了,等下次来府城再来拜见大人。”

  “你小子倒是滑头,你那事儿好办,只不过你该明白官场的规矩。”周明礼道。

  “当然明白,下官也只是想将龙江县之前欠下府丞的账目一笔勾销,再得一笔款项用于衙门的修建,考场的修建,以及百姓春耕播种,以及维持衙门运转上。”林湖说出自己的诉求。

  “哼!所求还不小,跟本官来吧。”周明礼推开房门出去,他带着林湖直接来到知府衙门。

  知府让府丞找出龙江县的欠款单销账,然后又拨了两千两银子给林湖,这五年来的税款就算是了解了。

  “事情办妥了,本官现在可否问一下这幅画的真品在哪儿?”知府问道。

  “在我家!大人要看吗?”林湖问道。

  “你带来龙江县了?”周明礼眼神变得火热。

  林湖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大人如若回去京城可以去林家找我大哥,我大哥会把画拿给您仔细品鉴的。”

  “京城?你不是姑苏人士吗?”周明礼道。

  “祖籍姑苏,平时都住在京城。”林湖回答道。

  “京城,你是谁家的孩子?”周明礼突然问道。

  “家父林筠,家兄林如海。”林湖答道。

  “原来是林公的儿子,失敬失敬。”周明礼现在理解为啥林湖家中会有《六君子图》了,原来是林公的后人。

  事情办妥了,林湖就带着一行人回龙江县了,原本周明礼还想继续留林湖几天,只不过林湖确实是不能再继续耽搁了,他真的要赶回去主持春耕的仪式。

  县丞坐在马车中很是高兴,“没想到这一行这么顺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知府松了口。”虽然只是给了两千两,但是之前龙江县的欠银也一笔勾销了,倒也还行,毕竟官场的隐形规矩,怎么可能会全部退还。

  林湖听到顺利两个字,他挑眉看了县丞一眼,如若不是他临摹的那副《六君子图》,此行会顺利?之后他见都见不到那位知府了。

  不过这位知府的经历他还挺好奇的,不知道为何他会分来青州当知府,一当就是一二十年,按理说,朝廷也是会体恤官员的,即使是外放,也不会外放离老家很远的地方去,这位知府大人祖籍是扬州,却外放来了青州,这么远,想回去探亲的机会都没有。

  扬州出来的官挺多的,瞧着他也不是那种迂腐不会和好友相交的性子,他要外放,应该有很多门路才对,林湖想了想,他似乎可以写封信去京城,让他哥帮他查一下,毕竟是顶头上司,越是了解,对他日后的工作就越是方便。

  林湖回到龙江县,将这两千两银子入了账,县衙的财务账目上总算是好看了不少。

  林湖先给县丞和两个衙役发放了一年的月饷,还剩四年的月饷,林湖打算等收到税款之后在给他们,毕竟两千两银子也不多,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没有收到今年的税款之前,还是要省着点花。

  林湖回来之后,让先去学堂给学生们授课一天,毕竟还是要名正言顺的,他才是这些学生的先生,他如若只当一个甩手掌柜,这些学生会被人攻讦,在科举一途上,名声也很重要。

  然后就是招兵买马,开始举行春耕仪式。

  春耕仪式是在官田里举行的,官田隶属于官府,官田里种植的粮食自然也是归官府,有些县令比较好,他会将这些粮食分给县衙的里的人,还有县学的廪生,每月也该发六斗粮食,便是从这个里面出,有些县令则是独吞这些粮食,就比如龙江县的上任县令。

  上任县令胃口确实大,占了龙江县一大块良田当做官田,最后这些粮食都落入他的口袋之中,而去官田是不需要交税的,这家伙的胃口就越来越大,最后侵占的良田当官田也越来越多,百姓不堪其苦,他倒台后,这些官田也荒废了,明明是上好的良田,因为几年不耕种,导致养分流失,真的可惜。

  林湖举行春耕仪式,不少村子里的百姓都来看了,春耕需要林湖亲自下地耕种,林湖对此没有疑问,拿着犁亲自犁地,从刚开始的生疏很快就熟练了起来,他好歹也是农科生,自幼又长在农村,犁地他自然是不陌生,只不过他穿来之后就开始养尊处优,对于农事确实有些生疏起来,练习一会儿,他也就熟练。

  “那便是咱们县新来的县令,看着好小,周身的贵气,瞧着实在不是干农活的。”

  “你这就是偏见了,你看看县令犁地的手法,还是很老练的,不像之前那位,春耕就做做样子,挥两下锄头就算了了,他这是实打实的在犁地呢。”

  “我也就是说的外貌。”

  “据说县令还开了两个教学班授课,听说这位县令还是进士,是探花,还有两个秀才去县令那里念书,听两个秀才说,县令学问可高了,就是现在不收人了,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再收。”

  “收人那也不是收一般的孩子,最低标准也是通过了县试。”

  林湖认真的干活,这么多百姓看着,他也不敢偷懒,不过确实是因为养尊处优太久了,仅仅一个时辰他就气喘吁吁的,手臂也酸痛,他确实是疏于锻炼了。

  江月给林湖送了一壶水去地里,又拿出手帕给林湖擦汗,担忧的问道:“相公可累了?”

  “休息一会儿就好,夫人不用担忧。”林湖安慰道。

  “今天来了好多人呀!”江月四处看了看。

  都是县城附近的百姓,难得的热闹事,大家伙也想看看热闹,林湖将水壶交给竹节,他看了远处正在干活的县丞一眼,对竹节道:“去把县丞大人叫来。”

  “是!”

  听是林湖叫他,县丞放下手中的活,来到林湖这里。

  “干了这么久的农活辛苦了,你陪我去看看官田有多大?”林湖道。

  “是!”县丞陪着林湖看了起来,官田都连在一片,这是上任县令干的事儿,他嫌弃分开麻烦,所以侵占了好大一片,百姓也敢怒不敢言。

  林湖在官田里走了走,看着荒废的官田还是有些心疼,虽说是上好的良田,但是因为是官田,百姓也不敢耕种,就这样硬生生的荒废了五年,真的是很可惜。

  “没想到官田这么大,如今春耕开始,也要把地种起来呀。”林湖感叹道。

  县丞有些沉默,他有些惊慌的看着林湖。

  “嗯?怎么了?”林湖见县丞有些慌张,奇怪的问道。

  “种植这么大一片需要的人力还挺多的。”县丞道。

  “是需要挺多劳力,之前的县令是怎么处理的?”林湖问道。

  “是从各个村召了一些百姓过来帮忙种田。”县丞心沉了下来。

  “倒是一个好主意,那便这么办吧。”林湖道。

  县丞的心更是沉了下来,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了?”林湖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问道。

  “百姓们也挺辛苦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地要种。”县丞道。

  林湖似乎是有些明白县丞的意思了,“本官懂你的意思,不会让百姓做白工的,官田等百姓把自己的田亩种植完之后再动工,不会耽误百姓种自己的地,过来帮忙种地的百姓,本官也会给工钱。”

  县丞听林湖这么说,总算是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林湖看着县丞,是一个为百姓的好官,只是,他的心是为了百姓,做事儿却不怎么聪明,不过也不算特别大的问题,只需要把一些针对百姓的措施让他去做就好。

  只不过只种地,想要富裕是很难的,还得开发一些其他的经济作物才行,不过这是后话,得先把衙门运转起来,他现在就三两个兵,好多还是他带过来的人兼任的。

  看过了官田,林湖心里大致有个数了,然后又回去继续耕种。

  忙碌到了午时,春耕仪式也就算是完成了,林湖也累得够呛,但是因为劳作了,林湖午膳却也进得极香,完全没有再挑食的意思。

  用完膳食后,江月对林湖道:“今天辛苦相公了,相公去塌上趴着,妾身给相公推拿一下,不然明天得受苦了。”

  “娘子和荷娘学了不少,还是为夫有福气。”林湖笑眯眯的趴在了塌上。

  “油腔滑调。”江月啐了林湖一声,但是还是温柔的给林湖推拿。

  因为江月给林湖推拿了一番,第二日,林湖起床后觉得自己身体还行,肌肉也不算特别的酸胀,不过他还是觉得还是应该继续保持锻炼身体,之前为了科举,他有练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考中了进士,又去了翰林院当差,就有所懈怠了,现在却是要捡起来,不然,再来一次种地,他得累趴。

  林湖将县丞叫了过来,他现在要恢复衙门的运行,得招纳一些人才回来。

  龙江县是一个小县,小县的配置是县令一位,县丞一位在县令不在时,可以代替县令,主薄一位掌管文书,当然,县丞和主薄可以是同一人,小县城一般都是这样的,典史一位,管理治安,巡检一位负责练兵,龙江县没有,齐府只有知府资格练兵,其他县城不许佣兵,教逾、训导是负责县学的,龙江县也没有,其他还有衙役、书史、皂隶、□□卒、捕快、马快、弓兵、粮差、仵作、杂役若干。

  这是最基本的配制,在人手不够的时候也是会请临时工的,比如衙役,正规衙役配制是八十人,可是人手不够也会请白役,也会像正常衙役一样享有月薪,只不过没有编制,如若要裁撤人手,最先裁撤的就是白役了。

  原来龙江县也是有这些的,因为龙江县发放不了月饷,这些人都走了,这也正常,你都不能正常保证月饷,总不能叫人饿死。

  “到底是衙门的人,之前因为月饷发放不出来,他们都离开了,现在衙门运转,他们之前的月饷也应该补上,你可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离开县衙的吗?”林湖问道。

  “大人也太宅心仁厚了,是他们自己离开的,您怎么想着给他们补,本来银钱就不多。”提起那些离开的人,县丞还有些生气。

  林湖看着义愤填膺的县丞,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到底之前是在县衙当差,该补上的还是应该补上,也只是补他们还在当差时的月饷,离开后便不算了。”

  “记得!”当初府衙的人将税收单子带走,县丞都会让各村的人再补一张,县衙的人离开,他又怎么可能不留下记录。

  “你把月饷给他们补上后,再问问这些人,有没有兴趣回来当差。”林湖递给县丞一个名单。

  县丞结果名单差异的问道:“您是想让他们重新回来?可是他们之前先离开府衙。”

  林湖点了点头,“他们之前便做过这些差事,相对而言上手会比较快,本官不需要再花精力去教导他们,至于他们离开府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人不可能不吃饭,月饷都发不出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另外谋求生路。”

  林湖心底里其实也是有些不太想用的离开县衙的人,特别是前任县令又不是一个好官的情况下他更不想用,只不过龙江县读书人不多,文书工作必须又要念过书的读书人来胜任,找之前的人是最快捷的办法。

  县丞收下名单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会办好这件事的。”

  “还有一件事。”林湖道。

  “大人请说!”县丞连忙道。

  “你去龙江县各个村发通知,府衙要招衙役,十八到三十岁的健康男性都可以来试试,但是,只能是龙江县的本地人。”林湖道。

  县丞这才发现,名单上衙役的名字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