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湖找来的工人很多,十天,后院已经翻修得差不多了,前面的衙门,林湖没有让他们一次性全部翻修,后院是他的私人住宅,住的是他的家人,翻修他出银子是应该的,至于衙门,属于办公的地方,是需要走公账的,他虽然是不缺这些银子,但是也不想当冤大头。

  林湖仔细看了看账本,龙江县每年税收大约是一万两出头银子,之前的县令确实是欠下府丞不少银子,可是过去了五年,按税银的两成算,留给龙江县的银子应当是一万两左右,龙江县欠府城的银子仅仅是四千八百两,府城多拿了五千多两。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恢复县试,那就要重建考场,还有县学也需要重建,还需要招兵买马,整个龙江县的衙门要运转起来,还需要配置许多人,绝对不是一个县丞和两个衙役就能了的,如若能有一笔初始银子,他办起事来就方便许多。

  “这五年的税收你们留有单子吗?”林湖问道。

  县丞有些犹豫。

  “嗯?不方便说?”林湖问道。

  “有是有,但是可能不太方便拿出来,府城过来收税,自然把税收的单子也一同拿走了,但是乡亲们还是比较信任下官,之后又在我这里登记了一次,只是我后来登记的东西,府城那里怕是不会认。”县丞道。

  其实他当初也以为自己会当县令,毕竟龙江县县令不能一直空着,他代管了这么多年,他成为县令的机会是最大的,这些年的税收可能拿不回来,但是他还是希望做到心中有底,于是就悄悄的再登记了一份。

  “没关系,给我就行。”林湖并不介意,他也只是要一个大约数额就行,这些银子已经落入了府城官员的口袋中,想要掏出来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他如今要大兴教育,到时还要去府城科举,如若府城给他们县的学生穿小鞋怎么办?也不能太过于得罪府城的官员。

  县丞把税收账单交给林湖,林湖看着这五年的税款的单子,心里有了底。

  “大人,您之前不是说宅子修建好了便会开设两个教学班吗?一个是给过了县试的学生授课,另外一个是给童生以上的学生授课,有人打听到下官这里来了,问您什么时候开始开设教学班,还有束脩为何?”县丞问道。

  “本官已经让下人把县衙的偏厅收拾出来了,后日便可以收人,只不过本官只有一个人,精力有限,教导不了那么多人,过了县试的学生收二十个,童生以上的收十个,不过本官收人也是有门槛的,比如过了县试的学生,最起码四书五经要能全部背诵得出来,童生以上的,本官的要求可能会更高一些,至于束脩就不需要了,他们只需要自己带椅子和桌子,自己准备笔墨纸砚就行。”林湖道。

  “好!那下官这就放消息出去。”县丞连忙道。

  “有劳!不过你还要说我只后日收人,过了后日,本官就不收了,后日能收多少就是多少,没收满名额,本官暂时也不打算收人了。”林湖补充道。

  “是!”县丞也能理解,林湖的正业是县令,又不是教书先生,如若不是因为学生科举也是县令的政绩,而龙江县甚至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学堂,他也不会想要办教学班吸引一些读书人来他们龙江县。

  县丞之前就放出了消息,周边县城的读书人应当都知道他们家县令打算开教学班的消息了,自家大人的生平,包括是今科进士,一甲探花的名头也泄露了出去,他不相信其他县城的读书人不心动。

  他们青州读书风气不高,每年的进士,青州两个手都能数得完,而且这些进士大多都是靠近京城那边的,他们北边是很穷苦的,外头的官员一般也不会来青州这么远的地方当官,所以,他们本地的学子考中了秀才就能去县衙当一个文书,考中了举人就能当县令,只可惜他只是秀才,如若他是举人,龙江县的县令早就是他当了。

  为了改换门庭,如今有正经的进士来教学,他想一般的读书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实话,他都有些心动,恨不得再去拼一把,去考一个举人回来。

  他家大人的书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他进去他家大人的书房,真是一屋子的书,他这么大一把年纪,看过的书都没有他们家大人书房里的书多,这样足以说明自家大人才学渊博,并非是沽名钓誉之辈,也莫要因为他年轻就看不起他,至少他龙江县后做事儿就很有章法。

  林湖这么说了,县丞自然快速的将消息放了出去。

  到了报名那日,林湖发现来得人并不多的,甚至还不够他定下的标准,林湖心中感叹,果然青州的读书人太少了。

  “参见县令大人。”众位学子林湖行礼,

  “都起来吧!”林湖道。

  林湖打量这过来求学的学生,他们的眼睛都亮亮的,能够这么快做出判断抛下一切过来求学的,对知识都是十分渴望的,还有着进取之心,特别是这些年纪大的。

  “考过了县试的有哪些?”林湖问道。

  考过了县试的站了出来,大约有十个人。

  “童生有哪些?”林湖再问道。

  有六个人站了出来。

  “秀才呢?”林湖再问。

  这次只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有举人吗?”林湖再问,这次却没有人再站出来。

  林湖对青州的教育情况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确实学习的氛围挺虐的,学习的人也少,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定的考过县试二十个,童生以上的十个会有点少,结果没想到比他想的还虐。

  “来的人比本官想的要少,不过本官收人也是有要求的,需要熟背四书五经,你们已经都考过一场县试了,四书五经应当是全部都能背诵了,本官现在从四书五经中抽一些篇章,你们背出来本官就收下了,谁先来?”林湖温和的看着这些学生。

  “我吧!”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儒生站了出来。

  “你是秀才?”林湖道。

  “是!惭愧。”儒生看着林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进士,他一把年纪还是只是秀才,有些羞愧。

  “‘唯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请继续往下背诵。”林湖道。

  儒生思索了一会儿,才往下背了起来,“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

  接着背诵了两章,林湖便让秀才停下,这位秀才还行,对四书五经还算是熟悉。

  接着很快就第二个,大家突然发现,虽然都是背诵四书五经,林湖对秀才、童生和只考过县试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对于秀才,他会从中找出一句话让秀才接着背,对于童生,他会告诉你是哪一本中的哪一句开始背诵,至于只考过县试的,他会点出哪一本的哪一篇。

  听他们背诵完,林湖对这些人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基础还是有些不行,四书五经是基础,看他们背诵的熟练程度就能初步了解他们对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不过好在有些人虽然背诵德磕磕绊绊,倒是都背下来了。

  “你们都背诵下来了,便就都留下吧,你们学习的地方已经收拾出来了,在县衙的偏厅,你们需要自己准备桌椅板凳和笔墨纸砚,你们找县丞登记一下名字,后日辰时开始上课。”林湖交代道。

  “大人,不需要行拜师礼吗?”这时候有学生问道。

  林湖摇了摇头,身上尽显傲气,“只不过是点拨你们功课,还算不得学生,如若你们能有幸考中乡试,还想往上面走,本官便收你们为徒。”

  林湖说完对县丞道:“这里就麻烦孙大人了,本官还有其他的事情,先不奉陪了。”

  “大人慢走!”县丞起身行礼,恭送林湖。

  其他学生也给林湖行了一礼。

  等林湖走了,场上的学子才松了口气,道:“大人看着年轻,实际压迫感好足,刚刚他问我背书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你们发现没有,大人对四书五经是真的很熟悉,刚刚出题的时候看着风轻云淡的,实际是已经到很熟悉的程度才能这般出题。”

  “好了!别讨论了,大人虽然长在京城,可是祖籍却是在姑苏,大人是需要去姑苏考试的,那里的秀才举人一大把,大人能从江南考出来,又是今科探花自然是非同寻常,过来登记名字吧,今明两日你们把自己的私事安排好,后日卯时便开始授课了。”县丞道。

  “多谢大人!”众人都来到县丞这里登记身份信息。

  林湖回了后院,虽然到了二月末,地里开始化冻,可是依旧还是很冷,江月带着绛玉在屋子里烤火,顺便给绛玉缝制衣裳。

  “回来了,学生多吗?”江月问道。

  “不多,刚考过县试的只有十人,童生六人,秀才只有两人,举人一个都没有。”林湖叹了口气,这可是周边好几个县丞的读书人呀,即使他们对自己开设教学班心存怀疑,可是能有一个进士指教,那也是读书人求也求不来的,换在江南,他的门估计都要踏破了。

  “青州确实不如江南文风盛行。”江月叹了口气。

  “没事儿,慢慢教,至少四书五经都都能背下来。”林湖笑着安慰自己。

  “相公,你四书五经是不是倒背如流?”江月看着林湖打趣道。

  “我还没有那么厉害,就是你问哪一页第几行是什么内容我能背诵出来的程度,我大哥比我厉害,我大哥是真的能倒背如流,从最后一个字往前背诵。”林湖耸了耸肩,所以任何人是真的有差距的,他和他大哥都是探花郎,差距可明显了。

  江月都有些无语,她的注意力又放在了缝制的衣裳上。

  林湖看着江月头上戴着的一朵小白花,他突然觉得来了青州也挺好的,小月就不会再去想京城的伤心事儿了。

  “过几日我要去府城一趟,原本是想带你去的,只不过齐府我是第一次去,而且是去办公务的,就没办法带着你,等下次我再带你去玩如何?”林湖和江月商量道。

  “相公去办理公务我自然是不跟的,只不过,你才收了他们,就马上离开,你让他们怎么想?”江月道。

  “这不是还有夫人在吗?夫人帮相公顶替几天,再说,本官先是县令,得先做好本职才能去指点他们,想必他们心里也是清楚的。”林湖笑道。

  江月啐了林湖一下,“知道了,你安心去吧,你那两个教学班我会替你看着的。”

  “多谢夫人,有此贤妻,真是夫复何求。”林湖打趣道。

  “油嘴滑舌。”江月白了林湖一眼。

  到了开始教学的那日,林湖准时来到学堂,那日的人都到齐了,规规矩矩看着书,小声的背诵着,等待林湖的到来。

  见林湖进来,大家都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给林湖行礼。

  “无须多礼,坐吧!”林湖道。

  大家都坐了下来,林湖对童生以及考过县试的学生道:“你们先复习一下书本。”

  然后林湖来到两个秀才身边,把手中的册子交给了这两个秀才,道:“你们两个对四书五经有了一些深入的理解,但是,科举仅仅是熟悉四书五经是不够的,还得练习策论、经义、诏、判、表、诰,这是我当年准备乡试时练习的一些文卷,上面还有我的先生和我的兄长的批示,你们两个先研究一下。”

  两个秀才捧着册子如获至宝,青州的文风不盛,也很难得到一些好的文卷,林湖给他们两个的这些,正是他们欠缺的。

  安排好了两个秀才,林湖来到童生这里,给他们布置了一篇策论,三百字以内,限制他们一个时辰写出来。

  最后就是只过了县试的学生这里,林湖让他们拿出《论语》,开始给他们授课,这些学生基础打的不牢固,虽然四书五经都能磕磕绊绊背诵下来了,但是却也只是背诵,并不解其意。

  林湖开始从《论语》给他们解释其中的意思,但是因为他们都能背诵了,林湖过得很快,能不能快速的接受,就得看他们个人的天赋。

  林湖授其意时,秀才和童生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这也是他们需要学的,很显然,他们的基础也没怎么打好。

  林湖自然也注意到秀才和童生这边的动静,却没有说什么,他原本还有些顾及他们的自尊心,有好多人觉得我能背诵了,我就会了,殊不知,他们仅仅只是会背了。

  林湖讲了一个时辰便停止了,他让学生们自己开始消化,可以两两互相讨论研究,有什么不会的就过来问他,至于童生和秀才这边,因为县试这边的课,林湖重新给他们计时,一个时辰后再收卷。

  林湖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凉了,眉头皱了皱,他将茶杯放在一边,看着有些不高兴。

  就在这时候江月过来了,“夫君!”

  “你怎么来了?”林湖问道。

  “过来看看你和你的学生们,顺便带了一个火炉过来,天还这么冷,学生们也喝一些热的。”江月柔声道。

  “多谢娘子!”林湖道谢。

  “学的怎么样?”江月问道。

  “还不错,你要不要去考考他们?”林湖笑道。

  “你确定?”江月笑道。

  “等下有没有事儿?”林湖问道。

  “没有!”江月道。

  “那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他们马上策论要写完了,你在这里帮我批阅,我等下要给他们讲解新的内容。”林湖面不改色道。

  江月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等着,心中却在吐槽自家相公,借口也不找好一些的,童生一共就六个人,六个人的策论批阅起来能要多久,还非得她留下来帮忙。

  一个时辰到,林湖收了他们的策论试卷,他把试卷交给了江月,自己又开始授课,这次是童生和县试考生一起,给他们讲解经义。

  至于江月则坐在一旁拿起毛笔帮忙批阅着试卷。

  批阅完童生的试卷,江月是真的觉得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这些人写的策论和当初自家相公考童生时写的策论完全没办法比,就这个水平放在江南,估计连县试都过不了,还有这字,也不太行。

  林湖又讲了半个时辰,见江月已经批阅完成,他便停了,让学生们自己讨论,他则过来看江月批阅的策论,看完之后,林湖和江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有些无奈,基础是真的有些差。

  林湖让他们中午休息,去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过了未时再回来上课。

  “是不是有些差?”林湖道。

  “是真的很差,放在江南都过不了县试的那种。”江月道。

  “教了一上午了,下午你帮我教教他们。”林湖道。

  “好!”

  下午,林湖让江月给县试考生和童生们上课,他则来到了秀才这边,询问他们遇到的问题。

  两个秀才对林湖的学识很佩服,但是试卷上有写很多引经据典的内容他们看不太懂。

  林湖一一给他们解释,林湖发现,他们的阅读面也有些太浅了,不过这也没办法,附近各个县城的书店他们基本上都已经跑遍了,书也基本上都看过了,只是,想获得最新的内容,就必须前往更大的城市,他们虽然已经是秀才,却也负担不起那个费用。

  林湖了解到他们的困境,把自己的书房开放出来,每个月可以给他们借一本书,但是不能借出去,他们可以誊抄下来,到时候可以带着誊抄本仔细品读。

  不给他们借出去的原因林湖自己也挺爱惜这些书本的,万一弄丢了他也觉得可惜,他们誊抄下来,他们也有一本镌刻本了,他们可以自己反复阅读,也可以借给别人阅读。

  两位秀才对林湖千恩万谢,这种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要知道买一本书是真的很贵。

  给学生们上完一天的课,林湖和江月回到后院休息,他看着看上带着些许疲态的江月柔声问道:“累不累,可还习惯?”

  “不累!我现在居然能当先生了。”江月的眼睛亮亮的,她也饱读诗书,自问学问也不输男儿,只是因为身份性别的他桎梏,她注定无法有所建树,只是如今她却当先生了,还教的是要科举的男儿。

  “是呀!江先生以后可要多费心了。”林湖笑道。

  果然,这里的民风还是比较开放,江月授课,这些学生也没有特别抵触,如若换在江南,怕是炸锅了,所以,青州也有青州的好处。

  “顾兄,大人让他夫人来教导咱们学业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呀?”两个秀才中较为年轻的一个开口了,问道。

  “季兄!你觉得以师娘的才华能不能够胜任?”顾云问道。

  “那是自然能,下午授课的时候,我也听了师娘讲解课程,讲得很好,不输大人。”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疑问,而且顾兄是不是忘了,大人并不是教导我们的先生,他只是暂时开设两个教学班,其原因就是吸引一些读书人回来,因为龙江县五年没有举行过县试了,读书人不多,大人这才开设了两个班,大人的主要职责还是当县令,他忙碌起来,又哪里有时间指教我们呢?所以,他让师娘来给我们讲课,不会耽误大人自己的公务,也不会耽误我们的学业,一举两得,何至于迂腐的在意授课的是师娘呢?”

  “季兄说得对,是在下魔障了,咱们龙江县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只要学问能进步,又何须拘泥如此,而且主要教导我们的还是先生,师娘也只是辅助教导,如若能真正彻底拜在先生门下就好了。”季晩感叹道

  “你一定可以的,你还年轻,只要过了乡试,你就能拜在先生门下了。”顾云安慰道。

  “顾兄你也有机会的。”季晩也道。

  顾云心中叹了口气,估计是不可能了,他的执念也只是考中举人,再往上考,他也有心无力了,他的年纪大了,如若再回去十年,他都会想要拼一把,如今却是拼不动了,乡试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