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爬上云栎潇的脸时, 他非常不悦地皱起眉头,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过头顶准备继续睡, 随即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不是在泡温泉吗, 怎么在床榻上了?

  云栎潇赶忙坐起,揉了揉睡意蒙眬的脸,抱着被子想了半天,都没想起丝毫关于昨晚的记忆。

  没想到醉酒断片这样的事也能发生在他身上,大约是使用了童颜蛊之后,体质比从前虚弱很多的关系吧。

  即是这样,坐在这里硬想也是浪费时间, 他索性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肯定是昨晚他醉了,被人送了回来, 不过此人断不可能是宋音尘。

  因为若是宋音尘的话, 可不会乖乖地将他独自留在房内。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云栎潇的瞌睡虫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他想到昨日在温泉处, 慕容星海提过今日一早会和宋音尘在偏厅商议谪仙岛的相关事宜,便也不耽搁,立即起身洗漱,急急往偏厅赶去。

  事关谪仙岛,事关云家, 他一定要知道个清楚。

  *

  一个时辰前,宋音尘厢房。

  昨夜泡温泉之时,宋音尘半途抱着醉了的花落衡离开, 月熙并未太当回事,毕竟他从心里已经认定是宋音尘疯魔了, 才会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认成云栎潇,是以宋音尘做出这般护犊子的行为,他也就随宋音尘了。

  可当他和青夜回到院内的厢房后,发现宋音尘竟然迟迟未归,便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直等到天光微亮,他终于忍不住问青夜:“要不我们还是去花落衡房里看看?自从云栎潇出事后,公子明显就脑筋不太正常,万一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青夜坐在罗汉榻上,抱着剑,背靠着墙,眼睛都未睁开,只淡淡道:“你放心,公子越认定那花落衡是云栎潇,越不会做出什么有违伦常之事……”

  话还未说完,宋音尘就推门进来了,见着他们两个后,并未说话,坐到桌边倒了盏茶,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月熙好奇道:“公子,何事这般高兴?还有你这一整夜去哪儿了?”

  宋音尘便回了句:“我在花落衡房里。”

  月熙不由瞪大眼睛:“你和他共床而眠了一整夜?那为何赶着凌晨回来?”

  宋音尘笑着道:“为了配合他演戏。”

  既然云栎潇现在坚定不移地要做花落衡,宋音尘便决定先由着他去了,贸然戳穿他的话,指不定这小子又逃了。

  到时候天南地北的,到哪里再去寻他?

  不若先利用这段时间处理正事,待他除掉羽寒月,替宋氏和云栎潇报仇雪恨后,再和云栎潇好好谈谈便是,届时他相信,一切都会得到圆满解决。

  月熙:“?”

  *

  慕容府.偏厅。

  云栎潇到达偏厅的时候,宋音尘等人都已经在了,正围在桌案前仔细商讨着什么。

  见他进来,慕容星海立即上前道:“落衡弟弟怎么来了?用过早膳了没有?”

  云栎潇一醒来就匆匆赶来了,哪里有空用早膳?更何况现在比起用膳,他更关心的是谪仙岛的计划。

  慕容星海见他摇头,忙牵着他到边上的桌子坐下,并吩咐下人去准备,温声道:“稍坐一会儿,早膳很快就来了。”

  云栎潇不置可否,正犹豫要找个什么由头加入他们的讨论时,宋音尘清冷又温和的声音响起:“落衡弟弟,过来。”

  云栎潇虽然不明白宋音尘突然叫他过去是为何,但还是立即起身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桌案上放着的,正是星海城到谪仙岛的航线图。

  其实从星海城到谪仙岛的路途并不复杂,沿途也没有什么危险地带,只是航程很长,可能需要在海上走个十天半个月的,因而必备物资等都需要准备好。

  特别是食物以及药品,若到时候在茫茫大海上,急需些什么,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是以那时候爹爹只要带人去星海城采购,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未等云栎潇试探缘由,宋音尘便主动开口道:“前不久江湖传出流言,说是云家百年来都守护着一种无解之毒,得此毒者可操控天下万物,得知可得天下。之后我就得到内幕消息,羽寒月带着一支队伍秘密前往谪仙岛,想要找寻无解之毒母本。如若让他得逞,于天下又是一场浩劫,因而我们也必须尽快赶往谪仙岛,阻止他的阴谋。”

  云栎潇眉头微蹙,薄唇抿紧,心头飞速盘算起来。

  羽寒月既然秘密带队伍前往,明显是不想惊动太多人,那这则消息就断不可能是由他散播出去的。

  云栎潇微微眯起眼睛,紫葡萄般的瞳孔尽显冷意。

  那就只有云紫钰了。

  只是她散播这则消息出去是为何?

  若是因为他坠崖导致她失去了七窍玲珑心,为了活命只能回家,看看能不能寻到其他解决之法,那更应当秘密进行,这散播的天下皆知,不是平添麻烦?

  还是在谪仙岛上,潜藏着什么他都不知道的陷阱?她放出消息只是为了引诱更多的人过去,来完成什么恶毒的计划?

  抑或者是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想以此逼他现身,好再次害他性命?

  现在已知的线索实在太少,云栎潇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不过如此看来,他必须回谪仙岛一趟了。

  这心念刚起,就听宋音尘又道:“羽寒月灭我映天山,也牵连了你父母无辜丧生。落衡弟弟,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为他们报仇雪恨吗?”

  云栎潇愣了一下,心头怪异的感觉涌起。

  这宋音尘怎么一夜之间,就接受了他是花落衡的事实?还叫得那么顺溜?

  他仔细瞧了瞧宋音尘的脸,五官俊朗,平静无波,瞧不出任何不寻常之处。

  难道是暗地里又在谋划什么?

  不过他转瞬就绷紧小脸,眼神坚毅道:“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当然去!”

  先暂且不管宋音尘到底藏了什么歪心思,反正是不可能抓住他的破绽的,再者这谪仙岛他也是非去不可。

  既如此,现下不如就顺着宋音尘抛下的台阶下去便是。

  得到应允以后,一众人便不再废话,迅速进入正题……

  等大体商讨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计划后,已经日落西山了。

  今夜星海城有每月一次的游湖灯节,慕容星海见大家劳累一天,神思倦怠,便提议大家出去转转,并在护城河边上最大的酒楼设宴,可以边赏景边用膳。

  主人家这么提议了,做客人的自然没意见,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慕容星海凑到云栎潇边上道:“虽不是上元灯节,没有特供的兔子灯,但还是有许多好看的花灯的。到时候哥哥给落衡弟弟买一盏,让你拉着玩!”

  云栎潇:“……”

  *

  星海城是明曜王朝最富饶之城,每月举办的游湖灯节自是分外热闹,满街都是商贩们的吆喝声,路人的交谈声以及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虽已经过了孩童的年纪,但云栎潇走在其中,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心情不由得轻快起来。

  如若身后不要跟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花孔雀”以及一位冰冷酷吏的“煞神”,且在他想买糖人,想吃糖葫芦,想选花灯的时候,这两个碍眼的东西不要争相买单,甚至暗地里过招的话,那一切就都完美了。

  与他们相比,身旁的廖昙清都愈发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虽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可一点都不妨碍廖昙清燃烧他熊熊的八卦之心。

  他见慕容星海同宋音尘因为要阻止对方过于靠近云栎潇,而不得不都和云栎潇保持一段距离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声问道:“云栎潇,这一个旧爱一个新欢,你到底更喜欢哪个?”

  在被云栎潇狠狠剜了一眼后,廖昙清也没有任何收敛,他知道云栎潇不会真的动手殴打他,接着道:“不会还是宋音尘吧?不然你昨晚怎会任由他抱着你就走了?”

  云栎潇眼眸微微睁大,怀疑自己的耳朵:“……”

  晃过神来后,他马上问道:“昨夜是宋音尘带我回房的?”

  “当然了!”廖昙清一口应道,“昨夜你喝多了,在温泉池里就整个人黏糊在宋音尘怀里,宋音尘这狗贼也是焉坏,立即指使月熙等人挡住了慕容星海的视线,然后就直接把你抱走了。”

  云栎潇想到宋音尘早晨在偏厅里有些诡异的态度,不由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莫不是他露了什么马脚?让宋音尘发现了他的身份?

  随即他就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提醒自己不能乱了阵脚,必须冷静分析才是。

  若他真的露出了破绽,让宋音尘发现了,那宋音尘断不会如此平静,装作若无其事地不戳穿他。

  再者凭借他坚毅隐忍的心性,就算是严刑拷打也不能撬开他的嘴,何况只是醉了酒?

  除非他自己亲口承认,不然宋音尘断不可能发现他是云栎潇的证据。

  他有这个自信!

  想到此处,云栎潇加速的心跳逐渐平稳,随即又对自己产生了恼意。

  他觉得自己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左思右想,心情摇摆,简直就像个女儿家一样可笑!

  即便宋音尘发现了又如何?宋音尘能拿他怎么着?

  于是云栎潇越想越不高兴,终于忍不住把气撒了出去,冷着张小脸,毫不留情地指责廖昙清:“亏你还是这里唯一知晓我身份的至交好友,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醉酒的我被这种无耻之徒抱走,也不拦一下!贪生怕死的小人!”

  廖昙清铁嘴一张,用手比了比身高堪堪超过他胸口的云栎潇,立马回击:“云栎潇!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只要不是恋·童·癖,谁会对你产生邪念?”

  说到此处,廖昙清顿了顿,随即茅塞顿开,连嗓音都拔高了两度:“我知道了,你果然还对宋音尘心存肖想,希望他趁着你醉酒,对你做点什么,是不是?”

  云栎潇闭了闭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终于忍无可忍,抽出念思就准备砸向廖昙清的乌鸡头,给他来个杠上开花时,突然腿上被一团东西紧紧抱住了,随即就听到凄厉的呐喊:“少主!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得你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