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随着张云栋抵达了公寓。
里面一间开着门。
张云栋指着说：“最里面那一间就是。阿苏说你马上就要来了，不能关门，这样礼貌。”
苏笙点点头。
张云栋走入，唤：“阿苏，我们回来了。”
公寓住宅的门口都比较狭窄，苏笙被张云栋挡在身后，只听见娇嫩嫩的声音。
“云栋回来了吗？”
张云栋走近一步，有人走了出来，弯腰帮他把鞋子脱了，放在一边，递上了拖鞋。
苏笙在后面看得眼睛都直了。
阿苏一身白色居家服，桃花眼，双唇微红上翘。
他为张云栋换下拖鞋以后，还站在门口，似乎还要准备为苏笙换。
“不。我不用！”苏笙赶紧说话，自已弯腰麻利地换了鞋。
他站起身来，对上阿苏温柔地笑。
阿苏等苏笙走进以后，他才走进。
阿苏问：“云栋你们想要喝点什么？”
张云栋走进后，留意到沙发上还放着被褥，他赶紧抱起来：“阿苏，我把你的被子先放在我的床上。”
阿苏柔柔地应：“好的。”他继续转头看苏笙，“你想喝点什么？我准备了水和果汁。”
苏笙说：“白水吧。”
阿苏错身去开冰箱。
这公寓很小，一楼只放得下小桌、电视等，二楼是床。
张云栋明明早就有了陈家的资产和居住证，却一直和阿苏蜗居在这里……
苏笙走近沙发，看见了沙发角放着的内衣裤，是阿苏的。
看来阿苏睡沙发，张云栋睡二楼的床。
苏笙还没坐下，张云栋先看见了角落的内衣裤，赶紧抓走，又放回自已二楼。
张云栋还在二楼说：“小笙现在可以坐了！”
苏笙也只是坐了小半。屁股的四分之一沾着沙发。
“喝水。”阿苏端了水以后，跪坐在地，递给了苏笙。
苏笙有些难受：“不用这样对我。您坐。”
阿苏不理解地歪头。
苏笙只好接过了水杯。
苏笙左右打量阿苏，问：“大灾害的时候……您伤到哪里了？”
阿苏撩开左侧碎发，露出一道长疤痕，不仔细看，看不太出来。
苏笙说：“这点小伤，其实不仔细看，我都看不出来。就算出去——”
“不行。”阿苏摇头，说话很坚决，“我变丑了，我不能出去。我不想要出去。我只能待在屋里。”
下来的张云栋听见了，忙说：“不丑。阿苏不丑。”
阿苏听了就又笑了。
苏笙坐在这里慢慢感觉到了如芒在背。
如鲠在喉。
阿苏一直跪在他们身边，一会儿帮他们倒水，一边帮他们递水果，一会儿还坐在了张云栋腿侧，帮他捶背。
阿苏明明是张云栋父亲那一辈，却做着佣人该做的事。
苏笙看着阿苏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感觉到了无尽的困惑：“您，您喜欢这样吗？”
阿苏不解地看着苏笙。
苏笙转头，想要和张云栋说一说，对上了张云栋同样不解的眼神。
苏笙把那一句“你们不觉得你们很怪吗？”吞咽了下去。
好。
三个人里，觉得奇怪的只有自已。
那么在这个三人环境里，不正常的就变成了自已。
等到吃饭的时候，痛苦加倍。
阿苏不肯上桌吃饭。
他自已留了一小份，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跪在地上吃。
苏笙劝说：“云栋，我们三个一起吃吧。”
张云栋说：“阿苏说他习惯坐在那里吃了。”
苏笙：“……”
苏笙一肚子话快要发霉了。
阿苏奇怪，张云栋更奇怪。
阿苏自我奉献，张云栋习以为常。
他们创造了一个权力分割，上下级分明的小世界。
阿苏习惯性处于低位，他从进了陈家起就是跪着。
那张云栋呢？
他一直不被承认不被重视，所以被阿苏这样的服侍所吸引，所俘获，甘愿成为那个奴役的主。又由于阿苏心甘情愿，于是张云栋没有负疚感。
苏笙有点怪柏丽小说还是看得太少了，她平时在资料司都在吐槽那些恶婆婆上门刁难儿媳，都是让儿媳坐在那个位置。
错了。
还有一种上门后，对方非要坐在角落跪着吃饭的。
苏笙感觉这种比刁难他还难受。
因为他是omega。
阿苏也是omega。
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苏笙看着这畸形的一切，做了一个决定。
他毅然端起碗筷，凑过去，跪在了阿苏身边：“我们就陪你在这里吃吧。”
阿苏有些惊讶。
张云栋觉得无所谓，跟着跪在小桌边，自已端着碗吃起来。
张云栋自小不被陈家承认，这样的日子过惯了。
阿苏进了陈家就被圈养，这样的日子也过惯了。
他俩就算跪着吃，也能吃得自然。
只有一直崇尚自由和平等的苏笙吃得味同嚼蜡。
说好的新历“归春”年后，omega地位全方位提高，各司平衡Abo人数呢？
说好的新历“归春”年后，Abo自由平等婚姻呢？
说好的新历“归春”年后，季国将开创一个全新的纪元和国度呢？
……
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还有无数被之前制度折磨的人，变不回正常人了。
张云栋神经实在是粗，他没觉察到苏笙的心不在焉，还和阿苏提了昨天他们的争执。
阿苏慢慢放下碗筷。
“你们觉得没有感情？”阿苏问。
苏笙赶紧借机表示：“我们更像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们——”
阿苏歪头，看向他们：“你们一起睡一觉就好了。”
？
苏笙瞳孔地震。
张云栋在那里拍手：“对呀。”
苏笙急忙站起来，碗筷差点没落稳：“不是。我们都没感情怎么睡一起？这种事，这种事也得你情我愿啊！”
阿苏一脸听不懂的表情。
苏笙骤然想起张云栋说过，阿苏进陈家第一天就结婚了。
苏笙都怪自已记忆力怎么这么好了。
他真想把这些都忘掉。
张云栋有些伤心：“苏笙你不想和我一起么？不想和我结婚么？”
苏笙问：“你喜欢我哪里？”
张云栋回：“我哪里都喜欢啊。我喜欢你长得好看，喜欢你温柔，喜欢你……”
苏笙看了看阿苏，又看了看张云栋，发现了症结所在：“如果我是一个beta呢？或者我是一个alpha呢？”
张云栋微愣。
张云栋回：“可你不是啊。”
苏笙头痛起来，生理性的头痛，他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苏笙说：“你喜欢的只是omega，像阿苏这样的omega。作为下人一样依附着你的omega。”
苏笙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他戒备地说：“如果我说我不会养孩子，不可能当家庭主妇，更不会像阿苏这样服侍你。你还想和我结婚吗？”
张云栋也缓缓站了起来。
张云栋说：“你也是omega，你为什么不想呢？omega都是这样的。”
苏笙怒意滔天，这是他和张云栋相处以来，情绪最大的一次：“我不是这样的omega！！！”
“我们中间肯定有误会，”张云栋往前走，苏笙往后退，“小笙。你先别走。”
苏笙往后退的余光，瞥见阿苏怯怯弱弱地望着他，几乎要哭了。
苏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
苏笙嚷：“阿苏。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出去重新看看世界，认识世界，看这天地浩大，人间盛景！而不是这小小的沙发和跪着的生活！”
阿苏怔住了。
苏笙还在说：“我可以帮你找一份零工，自已挣钱，自已生活，自已独立！”
阿苏静静听着。
这头张云栋想拉苏笙，苏笙躲闪，两人拉扯中，传来了阿苏的柔弱声音。
阿苏缓缓地摇头，而后猛烈地摇头，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我不想要那么辛苦。”
苏笙快要被气吐血了。
苏笙简直暴怒：“你现在这样就不辛苦吗？天天跪着服侍别人就不辛苦吗？！！”
张云栋很受伤：“我不是别人。小笙你怎么变得脾气这么糟糕。”
苏笙已经摸到了门边：“对。我脾气一直都很差。你现在才知道。我根本不是温室里娇养的omega。从头到尾都不是！”
苏笙撞开了门。
张云栋同时伸手想要拉住他。
苏笙骂：“我tm就是去扫大街也不会跪着服侍人。我扫大街我也是站着扫！”
张云栋趁他骂人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拉进来。
苏笙力量不够。
脚下一滑。
“喂。”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有人轻松推开了大门。
“家暴犯法，”秦无筝说完，一手擎住苏笙手臂，往自已怀里带，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噢，你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连嘴都没亲过，那还谈不上家暴。只能算故意伤人，故意伤人那就判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