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东京综合病院这天下午, 真希病房内迎来又一波探病的亲友。

  诸伏夫妇先到一步,然后是结伴而至的降谷零和zero,随后从弟弟这里得知消息的诸伏高明来了。等到晚饭时间, 幸村留衣带着精市和里香也赶过来。

  若不是真希住的单人病房,而且来探望的人之间有点时间差,病房内怕是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我没事啦,很快就会好起来, 笑一笑嘛,小景, zero~”

  诸伏景光笑不出来。

  他记忆里的真希是那么明亮鲜活, 何曾有过如此苍白虚弱的时候。哪怕有医生背书, 依然免不了担心。

  降谷零亦然。

  虽然认识真希比景光晚,也有七八年了,足够他深刻认识对方的强悍。再看如今躺在病床的模样,怎能不刺眼?

  “……总之, 不要任性,好好听医生的话。说好一起进警察学校, 可别失约了。”

  “安心吧, ”真希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从不说大话,不可能失约的啦。”

  送走担心的小伙伴, 真希的目光停在幸村精市身上。少年穿着立海大深色的冬季校服,沉默地坐在真希的病床边,从不离身的网球包不见踪影。

  “阿市,”真希抬手呼噜他的头发, “怎么一直不说话?”

  “完全治愈的成功率是多少?”

  真希眼神闪了闪,笑道:“百分之百哦, 很不错吧?”

  幸村精市没笑:“我是问,不留后遗症的几率有多大?”

  幸村精市对吉兰-巴雷综合征了解不多,刚巧今天下午第一节 是计算机课,趁机查了查,结果让他没法儿高兴。

  “发现得早,连手术都不用,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真希说得轻松无比,好像自己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不值一提。

  “姐姐……”幸村精市欲言又止,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烧,却不知如何发泄。

  “臭小子,都说不用担心了!”樱井真希箍住弟弟的脖子,把人扯过来,“真希大人不会被任何困难击倒,相信我,嗯?”

  “……知道了。”

  少年扒拉开她的手臂,把所有担心咽进肚子。

  “这个病在青少年中发病率不高,但病因成谜,可能一场流感就会感染发病。偏偏对神经的损害极大,运动员尤其要注意。我跟你说一下症状,回去和部里的孩子都说说,心里有个底。若有万一,早治早好,以免造成遗憾……”

  真希拉着弟弟的手,一字一句仔细叮嘱,唯恐漏掉一丝一毫。

  知道对方一片好意,幸村精市听得仔细。

  真希生病之前,他从没想过看似遥远陌生的疾病,会出现在亲近的人身上。

  原来疾病真的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随时随地公平地击倒每一个人,生命比他想象得脆弱。

  认识到这一点,年仅14的少年不可能不心生惶恐。

  大家都忙于关心病人,只有真希注意到弟弟内心的恐慌。和从前哄他玩一样,用温和坚定的声音安抚他。

  一切恐慌皆源于未知,知道吉兰-巴雷综合征是怎么回事,及时发现治疗,它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已,看似威猛实则一戳就破。

  “……阵平酱和研二还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找不到人该担心了。阿市,帮我转告他们一声,叫他们别担心。”

  临别前,真希想起还蒙在鼓里的两人,托幸村精市转告。

  少年撇嘴,到底答应下来,“知道了。”

  真希好笑不已,“好啦,阵平酱平日对你那么关照,他是姐姐的男朋友不比别人好?”

  好什么好?没有男朋友才最好!

  幸村精市腹诽,本能排斥所有可能成为姐夫的男人。

  回家后,少年不太情愿地拨通松田家的电话,听闻松田阵平已经从樱井爷爷那儿得知真希的情况,立刻就想挂电话,可惜动作赶不上对方的声音快。

  “精市,真希还好吗?”

  幸村精市不想在姐姐的病情上说谎,哪怕很想诓松田阵平一下,最后还是据实已告,“想必樱井爷爷已经跟你说过,发现的早治愈不难。姐姐精神也不错,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你必然要亲眼看到才能放心,我就不多说了。”

  “……谢谢,我和萩明天去看她。”

  挂断电话后,松田阵平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心知萩原研二肯定在担心,等不及明天上学,立刻打给他,将真希的情况如数告知。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萩原研二感慨不已,“明天部活请假吧,早点过去还能和真希多说会儿话。”

  隔天下午,真希在病房里看到联袂前来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高兴地挥舞双手,“阵平酱~研二~好久不见,我超想你们哒~~”

  荡漾的语气,雀跃的神情,半点不像患病的人。

  萩原研二习惯性吐槽:“哪有很久,不就三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来我们已经九年不见啦~”

  “诡辩!”

  “没有!我……”

  话没说完,被松田阵平的动作打断。

  少年默默把带来的花放好,顺手把真希按回床上,盖好被子扎好被角,眨眼女孩只剩一个蓝紫色的脑袋露在外面。

  樱井真希:“……”

  萩原研二:“噗呲!”

  真希尝试交涉:“阵平酱,那个,我有点热。”

  松田阵平探探她的额头,摇头:“不热。”

  真希从被子里伸出手:“真的热,不信你看我的手。”

  瞧她说的言之凿凿,松田阵平信以为真,伸手过去。谁知被真希趁机攥住,再不放开,耳尖咻的一下变得通红。

  “嘿嘿,是不是很热?”樱井真希晃晃手,笑容狡黠又得意。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松田阵平撇开头,手心一片潮湿温热,不知是因为谁。

  萩原研二悄悄床架:“喂喂,撒狗粮不看时间场合,我不要面子吗?”

  真希露出两排大白牙,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晃了晃:“呐,这只给你握。不许说我区别对待哦,研二~”

  “不了不了,我怕小阵平下次切磋下黑手。”

  萩原研二大笑,跑过来和她一击掌,清脆的掌声在室内回响,久久不息。

  亲眼见到真希,看到她真实的状态和精神状况,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放心不少,剩下的要等真希彻底痊愈。

  两人陪真希说了许久话,一起吃了晚餐。真希看着他们的餐盘吸溜口水的模样,两人忍俊不禁。

  松田阵平摸摸她的头,笑道:“忍一忍吧,等你好了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那你要是不会怎么办?”萩原研二替松田阵平大包大揽:“不会让他学,总能学会。”

  好说歹说,终于让真希把没滋没味的病号餐吃了。只是全程垮着张脸,看起来好不可怜。

  医院探病时间有限制,哪怕再不情愿,时间一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得离开。真希挽着两人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门口,扒在门框上看他们走远。

  萩原研二频频回头,被真希可怜的小模样触动,“啧,弄得我不想走了。”

  松田阵平没说话,也没回头,低头不知想什么,被吐槽郎心如铁依然如故。

  只剩真希的病房变得安静无比,搭配医院雪白的墙壁、惨白的灯光还有洁白的床上用品,看得人心情丧丧的。

  唯有摆在床头的两束花,以及床尾包装亮丽的果篮,给苍白的病房染上些许色彩,令人眼前一亮。

  没人说话,真希干脆找护士小姐借剪刀,把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带来的花插起来。

  真没想到,她人生的第一束红玫瑰,是两个男孩子一起送的,还是在她生病来探望的时候。听起来很不靠谱,但符合阵平和研二的性格,也很对她的胃口。

  红玫瑰鲜艳又热烈,正适合用来鼓励她。

  “咔嚓!”

  “咔嚓!”

  剪刀开合间,一支支玫瑰被真希修剪成合适的长短。经过她巧手摆放,不再美得千篇一律。

  “沙沙!咚!”

  似乎下雨了,耳边传来沙沙声,夹杂着雨滴砸在玻璃上的沉闷声响。真希不以为意,继续摆弄花朵,直到窗户被人扣响。

  “谁?”她下意识问,攥紧手里的剪刀。

  “真希,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真希悚然一惊,立刻奔到窗户边。

  “注意些,我要开窗了。”

  “好。”

  随着窗户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翻窗而入,朝下面挥挥手,顺便带上窗户。来人一头卷曲短发,正是松田阵平。

  樱井真希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语气急促:“混蛋!这是三楼,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