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能好起来, 要妈妈做什么都可以。’

  话在嘴边转了转,被樱井纯咽进肚子。伸手替女儿撩开额前的碎发,“不管你长多大, 都是爸爸妈妈的宝宝。”

  “嗯!”真希笑弯了眉眼,“那我什么时候出院,骨头僵的不能动了?”

  樱井纯动作一顿,讷讷无言。

  “妈妈?”

  “来, 水来了!”樱井和哉适时插话,“纯, 把床头调高些。”

  “诶。”

  夫妻俩一个忙着调整病床的角度, 一个把插好吸管的水杯递到女儿嘴边, 配合堪称默契。真希也忘了追问答案,一边吐槽爸爸妈妈把她当小孩,一边咬着吸管咕噜咕噜喝水。

  没一会儿医生来查房,见真希醒来, 问了她很多奇怪的问题。

  “有出现四肢使不上力的情况吗?”

  “或者是戴手套穿袜子的钝感现象?”

  “又或者进食和饮水难以下咽?”

  真希察觉不对劲,将疑问压下对医生据实以告:“没有钝感和饮食困难, 四肢无力也……”

  半个月前海边救人的情景在脑海浮现, 真希停下话头思考起来。

  “想起什么了吗?”医生语气温和,尽量不给病人造成压力。

  “大约两周前,我在海里救了一个人。当时有瞬间确实手脚无力使不上劲, 我以为是海水太冷冻僵了,就没在意。还有,”真希悄悄看一眼父母,满脸心虚, “救人的时候撞在暗礁上,背后被划伤了, 因为不怎么疼,我就没在意。”

  “反复发热出现感冒症状,是那之后开始的?”

  医生说得很肯定,真希头更低了,声如蚊蝇,“是。”

  “我大概明白了,樱井先生,借一步说话。”

  樱井和哉跟在医生后面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真希和面朝窗外看不清表情的樱井纯。

  “妈妈……”

  樱井纯回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眼眶滚落,“小真希,如果我们没把你教成勇敢热情的好孩子就好了。”

  女儿生病的这两天,樱井纯用尽所有方法了解什么是吉兰-巴雷综合征。每十万人里才会有一例,为什么轮到她的女儿?

  直到今天才知晓,因为她是个好孩子。为了救人义无反顾跳进冬天冰冷的海水中,被礁石划伤感染,免疫功能紊乱,最后变成吉兰巴-雷综合征。

  如果她自私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此一劫?

  明知人生没有如果,樱井纯却忍不住一遍遍幻想,一遍遍折磨自己。

  “妈妈,到我身边来。”

  樱井真希朝她招手,等人走近一把抱住她的腰,深深埋进她的怀里。

  “我不知道我生了什么病,无论如何,我不后悔救人。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就行了嘛,不要后悔,更不要责怪自己。因为你和爸爸的教导,我才是现在的我。你不知道我多喜欢这样的自己,难道你不喜欢吗?”

  樱井纯呜咽一声,抱紧女儿的肩膀,“喜欢的,什么样的真希妈妈都喜欢。”

  真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生了什么病吗?”

  竟然要生病的女儿安慰自己,樱井纯抹掉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笑,给女儿解释什么是吉兰-巴雷综合征,会有什么症状,如何治疗等等。争取让女儿做到心中有数,以免事到临头惊慌失措。

  “既然医生说发现得早配合治疗就好,开心点嘛妈妈,你的女儿大概率能够痊愈,就不要摆出我小命不保的模样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樱井纯赶紧捂住女儿的嘴巴,连呸三声,若有其事的样子看得真希哭笑不得。

  樱井和哉和医生说完话回来,病房内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妻子脸上依然不见笑意,压在她心头的大山却消失不见,精神变得松弛许多。

  “爸爸,医生怎么说?”

  樱井和哉弯起唇角,“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担心,你老婆才担心呢。快,拿出当年追她的本事,好好安慰下。”

  真希朝父母挤眉弄眼,故意耍宝。樱井夫妇觉得心酸,但还是配合女儿说笑。

  没多久,樱井健吾夫妇、幸村老夫人以及幸村直人联袂而至。

  昨晚他们一直守在真希身旁,直到护士赶人才忧心忡忡地离开。今天一大早便打算过来,得知真希醒来,担心她吃不惯医院的饭菜赶紧准备食物,因此这会儿才到。

  “爷爷、奶奶、外祖母、舅舅……”真希挨个打招呼,“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好孩子,不用道歉。”樱井奶奶摸摸她的头,“听医生的话,快点好起来。”

  “知道啦~”明媚的大眼睛弯成两弯月牙儿,十分甜美。

  病中精神不济,陪亲人说几句话,又简单吃过午饭,真希再次睡去。

  樱井健吾和幸村直人把樱井和哉拉到一边:“医生怎么说?”

  “发现的快,还处于早期症状,先用药物保守治疗。”

  樱井健吾追问:“病因呢?真希身体向来不错,好端端地怎么得了这个病?”

  “……发病具体原因不明,医生说,很可能是跳海救人时感染病毒或细菌引起的。”

  这话一出,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她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不会辜负她。”

  樱井和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我相信。”

  不是相信什么狗屁命运天命,而是相信以真希的坚韧和勇敢,不论什么样的难关,定能顺利闯过。

  * * * * * *

  立海大国中网球部,成员们在副部长真田弦一郎的督促下进行今日份的基础训练。正选球员在单独的球场训练,一边挥汗如雨一边趁真田不注意闲聊两句。

  “话说,幸村部长怎么不在?”丸井文太扫过球场,悄悄问旁边的仁王雅治。

  论训练勤勉刻苦,幸村精市不仅不输任何人还犹有胜之。正如翘部活躲训练这种事,和他八竿子打不着。难得有一天不在,丸井文太立刻发现了。

  仁王雅治满身大汗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随口道:“你该问真田和柳,他们和幸村一个班。”

  丸井文太觉得他说的很对,状似不经意地挪到柳莲二旁边,“柳?柳?”

  一连几声,柳莲二都假装没听到。

  眼看柳这里打探不到消息,丸井文太眼珠一转,冒出一个绝赞的好主意。他走到小学弟切原赤也身后,假装自言自语:“幸村部长竟然翘部活,该不会是和女朋友约会去了吧?”

  声音不大,切原赤也却听得清清楚楚。来不及看是谁说的,惊呼道:“什么?!部长为了和女朋友约会,翘了部活训练?!!”

  这一声仿佛石破天惊,所有听到的人都被炸得七荤八素。议论声很快在球场内响起,慢慢向外扩散,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部长为了哄女朋友不来部活。

  监督训练真田弦一郎自然也知道了,脸黑的像碳,第一时间帮好友辟谣:“胡说八道!幸村请假是去东京探病!”

  解释清楚后仍然气得不轻,一路追查罪魁祸首,竟然找到切原赤也这里。

  “不、不是我说的!”切原赤也在副部长的铁拳下瑟瑟发抖。

  “那是谁?”

  切原赤也欲哭无泪,“我不知道,没看清。”

  “砰!不辨是非,胡乱传播谣言,训练翻三番!”

  真田弦一郎离开了,徒留切原赤也捂着头上新鲜出炉的大包哀嚎,“别让我知道是谁!!!”

  丸井文太面不改色地吹了个泡泡,“可怜的赤也,一会儿去吃拉面吧,桑原请客!”

  一秒复活的切原赤也:“好耶!”

  大怨种胡狼桑原:“怎么又是我?!”

  训练结束,部活教室只剩几位正式成员,真田弦一郎才道出实情:“真希前辈病了,昨天连夜转去东京,幸村请假就是去看她。”

  所有人动作一顿,“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樱井前辈吗?”

  真田点头。

  这下大家不急着走了,樱井真希虽然不是网球部的人,因为幸村的原因对网球部的人很是照顾。

  她性格热情开朗,待后辈也温和有礼,学习或者网球上有问题请教她,从不会推诿拒绝,网球部的人对她印象很好。

  仁王雅治:“知道什么病吗?严不严重?”

  真田也不知道,“暂时不清楚,等幸村回来吧。”

  连夜转去东京,听就知道不是小事。

  得知这样一个坏消息,众人走出网球部时脚步不免沉重。

  再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早上没在路上等到真希,两人没觉出不对,偶尔他们也会有错开的时候。谁知对方一天没来学校,老师那里也没请假,班主任问到面前,他们和对方一样满头雾水。

  放学后,两人翘掉部活找到樱井家,摁了半天门铃不见有人来开,开始慌了。又找到幸村家,还是没人在,无奈之下只好打给东京的樱井爷爷和樱井奶奶。

  “樱井爷爷,我是阵平,我想问……”

  “你想知道真希的情况。”

  松田阵平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是,她今天没来上学,家里也没人,我想知道她去哪儿了?还好吗?”

  少年的嗓音僵硬紧绷,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老人叹息一声,安慰道:“真希没事。我给你一个地址,今天晚了,明天再去看她吧。”

  心脏回归原位,松田阵平吁了一口气:“好,您说。”

  “东京综合病院,神经内科……”

  落日余晖下,少年的脸骤然煞白一片,灿若星子的双眸也变得黯淡起来。

  “小阵平,你没事吧?”萩原研二问得小心翼翼,因为好友的脸色真的太难看了,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

  松田阵平转头看他,呆愣愣的说:“萩,真希又病了,叔叔阿姨把她转去东京的医院了。”

  萩原研二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