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和亲。
前世的她只属于楚若一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 左灵全身心放松了,眼里的泪水有了温度。
她为前世的自己高兴。
可是很快,她唇角的笑容凝固了。
她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们会不会殉情了,所以自己死于自杀。
既然前世的她那么喜欢楚七,又是什么样的绝望,才会要自杀。
之前问过楚七,她委婉地拒绝了回答。
说明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结果。
楚七许久未听见电话那边的回应, 有些担忧:“左灵,你具体记起什么了。”
具体记起什么,她怎么好意思说。
难道要说她们吵了一架,拼命地都想占有对方,她诱惑着楚七, 在她指尖承欢吗?
左灵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为什么总是想起这些奇怪的地方, 会不好意思。
“我还想知道, 你没有因此而做傻事吧。”
楚七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担心我会做傻事。”
不可置否,前世的她也是她:“是思维方式一样。”
“没有做傻事, 我怎么敢违背公主殿下。”她轻笑着。
左灵耳尖红了。
楚七压根就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她就是故意如此说的。
她抱着抱枕翻了个身:“我不是公主。”
楚七勾唇:“现在的确不是,即便如此, 我也不敢违背现在的你。”
这种阿谀奉承的话,她不爱听,可耳尖愈发发热了。
“不要说这些好听的话,而且现在不是古代, 你不需要听我的话。”左灵捏着抱枕的一角, 还能看见上面湿润的痕迹, “另外,我还有话想说。”
楚七正色了几分:“嗯,你说。”
“我现在知道的还很少,我不知道以前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即使是记起一点,头就很疼了。”左灵话音一转,“但是我知道了上一世,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真挚。”
毕竟她都流了这么多的泪水,这种情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为另一个人心痛的感觉。
“你不用在意过去。”楚七说,“你只需要专注自己,前世我们再怎么相爱,那也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楚七经常这样说,是不想让她有压力,说实话,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压力。
可是现在身体变得很沉。
“如果真的是过去式,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打破我的生活。”左灵深呼吸了一口气,“因为你放不下,你还有话想对我说,想要和我再在一起。”
楚七沉默了。
左灵继续说:“可是你没想到我没有记忆了,这是你妥协迁就我的方式。”
“楚七,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我顾忌着身边人,受他人的牵制,站在他人的位置考虑,却一直没有想过你。”
左灵脸上还有泪痕,眼眸却异常坚定:“我会想起来的,我保证,到时候就知道如何应对你的心情了吧。”
楚七试图扬起一抹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
左灵说的对也不对。
有没有记忆根本不重要,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还是她记忆中的左灵,受人尊敬的公主。
楚七轻柔地说:“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好,你其实很温柔的。”
左灵微怔:“我对你温柔吗?”
“嗯,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一样。”
—
电话挂断,卧室里寂静无声。
左灵忽然有些明白了,楚七为什么那么了解她了。
对于自身,无法看的太全面。
可楚七总能跟上她的思维,预判她的想法。
不是因为楚七有多了解她,而是楚七足够理解她,理解她的思维,她的行为,并且能够包容她。
左灵知道前世的自己为什么能够对楚七敞开心扉了。
看似自己身边围绕着很多人,但楚七是唯一一个能把话说到点子上,走进她心里的。
而在冰冷的后宫中,有一个懂自己,包容自己,且完全信任的人,对上一世的她来说,可能是唯一的温暖了。
左灵没有完整的记忆,但她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
或许上一世的自己就是这种心情吧。
头还是有些痛,左灵揉了揉太阳穴,轻微地缓解着。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电话的原因,听到楚七的声音后,心里安心了不少。
吃晚饭时,一家人都在。
左灵被盘问且被训了半个小时,一晚上联系不上,着急是正常的。
左灵保证以后会及时接电话,这顿饭吃的总算是和谐了。
离除夕越近,家里就越是安静,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情,左灵经常在凌晨听见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左燃和她爸回来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过年,过年就要回老宅,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看着是热闹,不过是脸上的面具戴得到位罢了。
离过年还有两天,她妈就开始折腾她了。
给她挑了很多的衣服,纠结着过年让她穿哪套,一定要把别家孩子比下去。
这种时候,左灵很像任人摆布的洋娃娃,但她已经不是小时候了,现在穿衣什么的,还要被安排。
大人好面子,什么地方都要攀比,甚至延续在了自己下一代身上。
左灵更希望她能折腾折腾左燃。
“怎么感觉这套和这套你穿着都好看,还有这一套。”左母挑来挑去,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左灵挑了套说:“就这套吧,哥不是回来了吗,哥的衣品一般,您不可要跟他好好挑挑。”
左母被左灵这么一提醒,转移了注意力:“你说的对,你哥也到了这个年纪了,衣品是要提升提升。”
左灵看着左母离开卧室,眼眸里的光亮立即熄灭。
原来爸妈已经还是跟左燃物色对象了,倒是没看见左燃有抗拒的情绪。
对某些男性来说,这种联姻的情况,伤害性会比女性小很多,他们没有那么强的道德感,甚至有结婚约定互不干涉的,各自都有婚外情。
至于左燃,左灵猜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他的注意力全在公司上。
除夕当天,他们一家才前往老宅。
老宅在郊区,爷爷喜静,退休后,就经常种种花种种菜,过着悠哉的老年人生活。
在车上,左燃和左父还在交流工作,谈论着近期才启动的一个新项目。
这个项目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左灵默默听着,大概明白了。
她爸想把这个项目交给左燃负责,又担心放开手,左燃的能力不行,一边又想锻炼一下他。
“过年了,就别说工作上的事情了。”左母打断他们的谈话。
左父闻言,没再说工作上的事情,而是聊起了家常。
左燃沉默不语。
左灵看了他一眼,闭上眼小憩。
到了老宅,比想象中的还要热闹,车还没开进去,左灵就听见了小孩子的笑语声。
应该是叔叔家的小孩,她爸有一个弟弟,没有继承家里的产业,但占有一定的股份,一直在自己创业,另外还有一个姐姐和妹妹,都已嫁人。
每年,都会在老宅过年,一大家子,很热闹。
车稳稳地停在了院子里,左灵下了车,屋里的人已经跑出来迎接了。
左灵和长辈一一打完招呼,和左燃一起进了屋。
老宅的装修偏中式,沙发什么的都是木质的,很多家具都是找人定制,花了不少钱。
左灵的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的老人身上,他头发已经半白,脸上有些许褐斑,皮肤松软,满是褶皱。他的眼眸却很锋锐,透着威严。
“爷爷,除夕快乐。”左燃先打了招呼。
左灵随后喊了。
左国步看了他们一眼,露出慈祥的笑意:“来了,左燃是不是又高了些?”
左燃笑了:“没有爷爷,我都二十几了,已经不长了。”
被爷爷问了,左燃似乎很高兴。
左灵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她不喜欢和长辈交流。
“姐姐,陪我们玩烟花吧。”
腿被小女孩抱住,是叔叔家的小女儿。
左灵蹲了下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姐姐陪你玩。”
女孩高兴地拍手。
左灵看见不远处的女生,比女孩年长几岁,是她的姐姐,正紧盯着她看。
左灵倒是经常从长辈口中听见她的名字,连跳了几级,十六岁,已经上高三了。
左灵发出邀请:“左依,要一起玩吗?”
“姐姐一起玩!”女孩喊着。
左依一脸不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玩烟花,而且现在又不是晚上。”
左灵牵着小女孩的手,拿了些烟花去了远些的地方玩。
为了防止女孩被火星子碰到,她拉着她站远了些,看见左依一直盯着这边看,身体要比嘴巴诚实吗?
放了会烟花,左灵就被左母喊了回去。
左母:“明年不是要高考了,左依想报考你的学校。”
阿姨:“b大是她的第一志愿,这不左灵刚好是b大的,能不能传授点经验。”
b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自然是十分难考的,左灵看向左依,发现她正巧也在往这边看。
“左依从小就聪明,只要不紧张,肯定没问题的。”左灵笑着说。
这话阿姨也很爱听,但还是谦虚地说:“哪能和你比。”
左灵笑眯眯:“我也没有连跳两级啊。”
阿姨笑得更开心了。
聊了会,左灵就走了,倒是左依过来主动和她搭话。
左依问:“你和我妈说了什么,她笑那么开心。”
左灵浅笑:“说你聪明。”
左依脸红了,脸蛋稚嫩,很可爱。
她听完就跑开了。
左灵看着她瘦小的背影。
原来挺容易害羞的。
—
晚上的团圆饭是在九点开吃的,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却很讲究坐位,左国步坐在主位,其他的按照年龄依次坐。
左灵和左燃都是小辈,坐在靠后的位置。
等左国步开吃了,大家才敢动筷子,边吃边闲聊,基本上没有他们晚辈说话的份。
忽然就聊到了婚配的问题,话题一下转向了他们这些小辈。
年龄还小的自然不会说,目光几乎一下子就转移到了她和左燃身上。
左燃:“我现在得注意力在工作上,暂时不考虑这些。”
“二十三还年轻,但也可以可以培养感情了。过完年也十二四了。”
左父冷哼一声:“工作上能力不足,就别分散注意力了。”
这句话无一不等于公开处刑。
左灵瞥了眼左燃,他咬紧了牙,在极力忍着。
左灵还做不到同情,很快火力就会转移在她身上。
她还没吃上两口菜,口水就淹了过来。
“这么说,过完年左灵也二十一了,有男朋友吗,一些青年才俊,姑姑还是认识的。”
左灵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
原因无他,她爸妈早就有人选了。
左母:“姐,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她和周善感情好着呢。”
“是周家的小子?”
“嗯,是他,和灵灵一块长大的。”
“那感情好。”
左灵指关节弯曲,攥紧了手,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沉寂得可怕。
奇怪,这样的话,听的并不少,她和周善是逢场作戏的合作关系,明明没什么,为什么心里会难受。
不过是听听就过去了,根本不用在意。
但心里被扎了一根刺,和前世的自己别无一二。
“明天左灵还要和这小子去看电影呢。”
“听说今年有一部贺岁片还不错,积压了几年才上映,主演是楚七吧。”
周善约了她看电影,不过是走个过场,因为过年,他那边也有不小的压力。
可听见楚七的名字,左灵有点控住不住了。
她没有对不起楚七,因为她们之间没有明确的关系,她只是承诺了会记起她。
这种难受的感觉是什么。
是她脸上的笑太虚假了,头一次让自己犯恶心。
“灵灵快毕业了吧。”
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子开了口。
他气息平稳,脸色严肃,即使年迈了,一开口说话,还是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威压。
“还有一年半。”她说。
“升学还是跟着你爸做生意?”
就只有这两个选择吗?
左灵对于自己现在的专业感受一般,若是跨专业,会耗费很多精力,同时也选择不了自己想要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进公司了。
她不可能像普通职员一样按部就班地上班,肩上会有压力,也会被左燃盯着,以及她爸的监视。
“还有时间,暂时还没决定。”她笑着说。
左国步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再问下去。
左灵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连饭桌上的氛围都变了。
—
饭后,长辈们坐在一起闲聊,守岁。
左灵在室内待得喘不过气,到院子里,压迫感散了,心情舒畅不少。
晚上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左灵双手插在兜里,不想伸出来,太冷了。
小孩在放烟花,脸上的笑容灿烂,看见特别好看的烟花,会高兴得跳起来。
很可爱,天真烂漫,左灵生出了几分羡慕。
“好想看雪,姐姐,过年为什么不下雪。”女孩问。
左依:“有的地方下了。”
女孩一脸失望:“怎么我们这就不下呢,一定很漂亮。”
s市不常下雪,一年下一场就足以令人欢喜了。
而今年还没有下。
左灵拿出手机,手接触冷空气,很冷。
她打开天气预告。
今天有雪。
左灵正想说,发现地区是b市,忘记切换城市了。
楚七现在一定也正和家人团圆着吧。
左灵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铁链生锈了,发出异响,她慢吞吞地回复着节日祝福的短信,指尖被冻得发红。
回复了几十条,左灵恍惚发现,楚七没有联系她。
一直以来都是楚七主动,她喜欢她,追求她,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不会因此而诞生任何愧疚。
而此刻,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左灵点开楚七的小窗口,长按说话键,说了句:“新年快乐。”
语音条短短的两秒钟,她盯着看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复。
“还有一分钟就是新年了,不来放烟花吗?”左依问。
左灵看见她手上拿着仙女棒,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笑着说:“当然来。”
左依抿抿嘴,分给她一把。
左灵:“谢谢。”
她用打火机点燃,烟火映亮了夜色,也照亮了她明亮的眼眸。
小女孩乐呵呵地说:“姐姐新年快乐。”
左灵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左依看着左灵,板着脸,说:“新年快乐。”
左灵笑容放大,回道:“新年快乐!”
左依背对着她,压着上扬的唇角。
“发红包了!”
不知道是屋里的谁喊了句,左灵放在兜里的手机一直振动着,看来群里发了不少的红包。
“噢,发红包了。”小女孩兴奋得跑进了屋,就连左依也拿着手机进去了。
院子里剩左灵一个人,
她拿出不停振动的手机,发现除了不停弹出的微信消息外,通知栏上还有一个电话,是楚七打过来的。
左灵犹豫了那么一秒钟,电话就挂断了。
手机上的时间跳动了一下,零点过五分,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过了几秒钟,手机又振动起来,楚七重新打过来了,这次左灵没有犹豫,立即就接了。
“左灵,新年快乐。”
楚七的声音听着轻快,似乎很高兴,左灵回了句:“新年快乐。”
“和家人一起,没怎么看手机,现在得空了,年夜饭吃了什么?”
这是在解释吗?
左灵:“没什么特别的。”
“心情不好?”
“没有。”
“嗯?真的吗,我隔着电话都感受到了你的不高兴,是我没有及时回你消息,生气了吗?”楚七轻笑。
左灵左手插进兜里,身后是屋里热闹的声音,她一点不觉得孤寂:“你可以再自恋一些。”
楚七收起了笑意:“那就是其他层面的问题了,能让你苦恼的就只有家里的事情,现在又是大过年的,长辈说你了?”
左灵没想到她能猜得这么准。
楚七继续分析:“学业上,你家里不可能操心,爱情或者事业,还有一个学期就要实习了,对吗?”
“都有。”左灵沉闷地说。
“我和你朋友谁更有竞争力?”楚七问。
这句话挺大胆的,她知道楚七说的朋友指的是周善,不论性别,楚七可以秒杀。
可她家里是不会接受的。
这沉默的几秒钟,楚七就知道左灵在想什么了。
和上一世一样,左灵总踏不出那一步,不同的是,她不会再逼她,现在的她也没有资格。
同时又很不一样,时代的不一样,她们不会再受压迫。
“你是不是在想家里不会接受,我还没有追到你,你就开始想这些了吗?”
被戳中了,左灵脸发热。
“没想,你喜欢我,你爸妈同意你和女性在一起吗?”
说出口后,左灵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点多余,楚七都公开了,没什么好说的。
“爸妈很尊重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和他们说我喜欢你了,一开始是没那么容易接受的。”楚七话音一转,“如果连争取的念头都没有,很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困难。”
“不想就是不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不用去过度地考虑别人,回应他们的期待。我们现在不在北国,不受他人的压迫,更不会掉脑袋,所以有什么可怕的。”
有什么可怕的?
左灵想到了和亲,想到了楚七捏着她肩膀,生疼的感觉。
光是回忆起来,就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是被按着脑袋,跪在地方,无法抬头,被黑暗笼罩的窒息感。
而现在这些都不存在。
她没那么喜欢上钢琴课,也不喜欢跳舞,不喜欢她妈给她挑的小裙子,很讨厌“乖”这个标签。
一路走来,成长成别人期待的模样。
但也仅仅只是空壳罢了。
楚七笑着说:“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有看烟花吗,我们这还在放烟花。”
她想,左灵是存在那份记忆的,只是被封存了,就连成长轨迹都受着前世潜移默化的影响。
“没有看烟花,但和小朋友一起玩了仙女棒。”她说。
左灵还在思考着楚七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楚七的压力明明比她要大,让家里人接受挺难的吧,她的知名度那么高,在圈里又怎么火,是怎么顶着巨大的压力公开的,还那么从容。
楚七很勇敢,义无反顾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这些的出发点全是她。
明明很迫切,却又像一只网温柔地包裹着她。
左灵的脑海里冒出了三个字,值得吗?
她忽然发问:“如果我无法回应你的期待,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会怎样?”
“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