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灵全部想起来了, 包括给楚七打的那通电话,以及后面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的脸烧得厉害,很不愿承认向楚七撒娇, 贴贴的人是她。可是这一切都发生了,即使是在她醉酒的情况下。
“想起来了?”楚七问。
她看着她羞红的脸蛋,还挺有意思的。
左灵并不承认:“没有,想起什么。”
楚七扬唇:“你挽着我,要我抱, 还要我帮你洗澡...”
她每说一句,左灵的眼睛愈发闪躲,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十分羞怯。
楚七:“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别说了。”左灵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发烧,“昨晚我喝醉了, 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你对我做的都算不了什么吗?”楚七继续诱问。
左灵没这么难堪过,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 昨晚麻烦你了。”她说。
楚七笑了:“要洗澡吗, 还是先吃早餐。”
左灵闻到了身上的酒气,很浓烈, 不由皱了皱眉头, 说:“洗澡。”
楚七拿了一套休闲装给她。
左灵拿着衣服就去洗澡了,脸上的热意还没降下去。
昨晚的她未免太不正常了, 喝醉酒的她根本不会如此,以前也醉过,怎么就没对邱奕婷这样呢。
左灵还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
昨晚的她很亲近楚七,就好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半, 又说了些奇怪的话。
楚七以前真的经常帮她洗澡吗?
想想她是贴身侍奉的婢女, 倒也不是没可能。
为什么喝醉后的她记得这些, 清醒后反而不记得从前,一想起来就头昏欲裂。
左灵关了花洒,擦干身上的水珠,套上衣服就出去了。
她闻到面条的香味。
出了房间,看见桌上摆着两份面条。
配菜是鸡蛋和蔬菜,看着很香。
楚七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纯素颜的模样清稚了不少,一双勾人的眼看过来时,还是有几分风.情在。
“你出来的刚好,面刚好做好,趁热吃。”
左灵拉开椅子坐下,吃了一口,面条香软,和汤汁融合的很好。
她以为楚七不会做饭,现在看来并不是。
“味道怎么样?”
“很好。”
吃完早餐,左灵主动洗了碗。
差不多她也要回去了。
她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可能在脏衣服里,找了下,还是没找到。
她只好问楚七:“我的手机在哪里?”
要是掉在了酒店或者外面,简直不要太糟糕。
“在沙发上,我给你放好了。”
左灵去沙发上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
父母给她打了五个电话,左燃也打了一个,邱奕婷打的最多。
左灵给邱奕婷回拨了过去。
“喂,左灵,你总算接电话了。”
“嗯,刚醒没多久。”
邱奕婷揶揄:“我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左灵的脸烫红了:“你乱说什么。”
“我看见楚七抱着你离开的,你说让你纠结的人就是她吧,我的确是不如她啦...”
左灵听邱奕婷说了一堆的废话,基本都是八卦,还都和楚七有关,她的头更疼了。
“打这么多电话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给我爸妈回个电话。”
“我差点忘了,昨天你妈给我打电话了,我说你在我这睡着了,没透露一点你和楚七的事情。”
“我和她没什么。”
邱奕婷笑了:“没什么的话,她把你护那么紧,网上照片满天飞呢。”
左灵微怔,挂断了电话。
她给爸妈各回了一个电话,说过会就回去,让他们不用担心,随后上网看了一下。
热搜挂了一.夜,还在前排。
和邱奕婷说的没差,照片确实满天飞,传得到处都是。
没有拍到她的脸,但是看着照片中的自己,还是诞生出了一种羞赧感。
可能是女生都抗拒不了公主抱吧。
左灵关了手机,眼不见心不乱。
楚七说:“我送你回去。”
她听见了左灵和父母的谈话,应该是很担心她,她很想和左灵多相处会,但不能这么做。
左灵没拒绝:“麻烦了。”
楚七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左灵上了车,把家里的定位发在了楚七手机上。
楚七开了导航,还挺远的,预计一个多小时后到达。
“昨天我是不是耽误你录节目了。”左灵问。
楚七笑了:“原来你知道啊。”
回忆起细节,她是不知道的,她的目光全锁定在了楚七和文厉身上,根本没有关注到其他。
就算看见了摄影机,估计也被她无视了。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昨晚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失态。
“抱歉,我不知道。”
“扯平了。”
左灵困惑:“什么扯平了。”
楚七耐心解释:“你和别打男人约会,我贸然跑到了你学校,不也给你添了麻烦,我吃了一次醋,你也吃了一次,所以扯平了。”
“没有吃醋。”她辩解。
左灵不承认这样的扯平,而且什么跟别的男人约会,好像她出.轨了一样。
“嗯,没有。”楚七说。
左灵很讨厌做无意义的辩解,但是听见楚七敷衍的回答,她有点气。
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清醒状况下的她,绝不对这么做。
“你还是不相信。”
“谁说的,你说什么我都信。”她笑着说。
左灵无可奈何,看着车窗外,心里憋着闷气。
本就没有醋。
楚七:“昨天你喝了很多。”
她“嗯”了声。
楚七有些在意:“为什么喝那么多?”
“朋友约的,多喝了些。”
上次在赵玉琪的生日宴会上,左灵喝的都只是果汁,她很谨慎,面对任何人都是如此,能让她如此放开喝的,一定是极为信任的人。
楚七抿着唇,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
左灵望向她,察觉到了她的不悦:“不是上次的男人,我和他也没什么。”
听到左灵的主动解释,楚七心底的不愉快彻底消散。
她仍然板着脸,不说话。
左灵咬了咬唇,又说:“一起喝酒的是女生,以前一个学校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楚七唇角压抑不住地上扬:“我又没让你解释。”
左灵吃了一个大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哦”了声,不想再与楚七说话。
过了会,她又听见楚七开了口。
“下次有烦恼,想喝酒的话,可以找我,我陪你喝。”
左灵敛眸,琥珀色的眸子灰暗。
她真的很了解她。
—
车缓缓驶入别墅区,就快到了。
左燃正巧从公司赶回来,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了左灵和楚七。
他记得左灵昨晚是和邱奕婷在一起,在她家过的夜,怎么送左灵回来的是楚七。
左灵也看见了左燃,她对楚七说:“就停在这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好。”楚七靠边停了车。
左灵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会,还是说了句:“到家后给我发一条短信。”
楚七还未反应过来,左灵就已离去,车门被紧紧关上。
过了好一会,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左灵下车后,没有看见左燃,大概是已经回了家。
她快步走回了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很快,她看见左燃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左燃瞧见她,说:“回来了。”
左灵“嗯”了声:“回来拿文件?”
“昨晚拿回来的,爸忘记带去公司了,让我过来取。”他说。
左灵点了头,把剩下的水喝完。
左燃应该是看见楚七了,明明没什么,她怎么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我看见了楚小姐。”左燃说。
左灵抬眼看他:“偶遇,然后她说要送我一程。”
左燃点了头,他还有急事,拿着文件走了。
在左燃走后,左灵渐渐冷静下来。
她刚才不该解释的,和楚七一起回来没什么不正常的,她怎么就乱了阵脚。
阿姨看见她回来了,给她切了水果盘。
左灵不想在楼下待着,自己端着水果盘上楼了。
卧室是自己的领地,把门关上,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左灵躺在柔.软的床上,头疼的症状缓解了不少。
她现在有很多的疑点,比如昨晚奇怪的举动,以及看见楚七和他人交谈时,脑中涌出的碎片化记忆。
可是,一回想就头疼的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醉酒的症状还没有缓解,整个人都很难受。
楚七...
左灵捂着头,神色痛苦。
昨晚的电话里,她喊的是楚七的真名,自己的语气神态都很不一样。
很陌生,但又是她。
会不会她本来就拥有记忆,如果没有,就不可能想起任何丁点。
手机振动了一下,接着又响了一下。
左灵分出心神,头疼的症状减轻了,她拿起手机,是楚七发来的短信。
C:我到家了。
C:[图片]
左灵点开图,是楚七刚刚拍的照片,她坐在沙发上,一双美眸直视着镜头,眉间间流露着淡淡的笑意,神色温柔。
左灵定定地看了许久。
记得第一次楚七把自.拍发过来,她以为她是在戏弄她,须不知自己获得的是顶流的一手照片。
她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关了手机,神色漠然。
在得知楚七是自己前世的恋人时,左灵没想过要去找寻记忆,又或者记起什么。
当自己真正想起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现在她迷茫了。
竟然想去探.索这份记忆。
左灵抱着柔.软的抱枕,不顾自己的头疼,努力去拼凑昨晚碎片化的记忆。
脑海中渐渐浮现了楚七清冷的面容,很陌生,冰冷的眉眼,锐利的眸子,眼神仿佛要刺穿她。
即使是记忆,她仿佛都感受到了楚七按在她肩上的力度,捏得骨头生疼。
记忆不是连续的,敢这么对她,肯定是在她们在一起之后。
“左灵,我是你的什么?”楚七厉声质问,“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左灵沉默不语,眼眸空洞,仿佛失去了生机,只剩一具空壳。
楚七一下卸了力,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上,额前的发凌乱不堪,眼眸灰暗。
“为什么和亲的公主是你,你不是很会哄皇上开心吗,让他换成别人啊,为什么是你!”楚七歇斯底里着。
她知道指责左灵没有任何作用,可是她只有左灵,国被灭,她的人生已经坍塌了,左灵是透过缝隙看见的唯一一抹光亮。
而现在这微弱的光,也快离她而去了。
左灵任由她发.泄着,像个木桩,一动不动。
“你能说话吗?”
左灵张了张唇,过了好一会才说:“对不起。”
楚七想听的不是这个:“你真的愿意去和亲吗,那我呢,我和你之间算什么?”
楚七的每一句话都刺进了她心里,疼得她透不过气。
眼里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你父皇不是最宠你吗,为什么派你去和亲,你撒撒娇,不就过去了吗?”
左灵摇着头,泪流满面:“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帝王无情,他想要,喜欢的,是一个奉承他,说漂亮话的乖孩子,一旦遇到麻烦,可以随意舍弃。”
她一个庶女,始终抵不过嫡公主。
在后宫中,如履薄冰,母亲也只是拿她当工具,用她讨好父皇,让父皇常去她那。
楚七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说这些话,刺痛了左灵,也伤自己的心。
她们其实都是可怜人。
楚七把左灵揽入怀里,亲吻她的发丝:“灵儿,我们逃吧。”
逃,怎么逃?
楚七原来也会提出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知道的,没可能。”
“难道你就这样放弃抵抗了吗,做你母亲的傀儡,虚假地迎合着他人。”楚七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你那么会看透人心,那一定知道我想要什么吧,你能取悦取悦我吗?”
左灵沉默。
“我知道的,我是奴籍,连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公主怎么可能会迎合奴婢呢。”楚七自嘲一笑。
左灵堵住了她的唇,勾着她的唇舌,用力抱紧了她。
这个吻应该是香甜软绵的,可楚七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还有一点咸,不知道是谁的泪水。
楚七咬了一下她的舌尖。
左灵吃痛,反而吻得更深入,想要吞掉她。
衣衫剥落,掉落了一地。
左灵亲了亲她的下巴,随后是纤长的脖颈,贴近的同时,将楚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心口。
柔.软的触感,稍微用力就怕弄坏它,楚七眼睛发热,眼眶里蓄的泪水反而越来越多,她垂眸看她:“你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左灵抬眼看她,眼周红了一圈,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柔弱的脸蛋有着破碎的美感。
“你感受不到吗,我的心。”
她感受到了,当然感受到了。
楚七感受到了她强而有力的心跳,在为她跳动。
她的心又何尝不是。
“若儿,我不会取悦你,永远不会...”左灵露出了一个破碎的笑容,“你也不想我去虚假地迎合你吧。”
楚七不想。
她当然不想这样。
左灵亲了亲她的唇:“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取悦你,而是在取悦自己。”
腿上凉凉的,刺.激着楚七的神经,她抱起左灵放在榻上,明明眼睛哭红了,却还透着股坚定。
“左灵,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楚七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滚烫的泪落在肌肤上,左灵清楚,这是楚七的不甘,她笑着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楚七又哭了,泪水模糊了视线,连左灵的脸都快看不清,却还是一直看着她。
还会有谁?
她不敢想,也害怕去想。
左灵默默承受着,和楚七贴在一起的感觉很温暖,她真想永远在她的怀里沉.沦。
暴风雨过后,恢复了平静。
左灵和楚七依偎在一起,她们都很累,但又睡不着,心里各自装着事情。
“灵儿,真的不能反抗吗?”楚七还惦记着。
左灵看着她,眼眸中有不忍。
她什么都没说。
楚七已经明白了,她轻声说:“哪怕只有一次,即使是微小的事情,为自己而活,不愿意的就不做。”
“你的话太天真了。”
根本没有反抗之说,这世间比她过的凄惨的女子多的是,没得选。
“可是你从没抵制过。”
左灵摇头:“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抵制了,有你在,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
左灵满头大汗,这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这么清晰地想起。
头疼的症状减轻,左灵右手捂着头,拼命地想着楚七,再也想不起分毫。
到底怎么样才能全部想起。
左灵很苦恼。
头埋进柔.软的抱枕里,缓解了一下情绪,睁眼时发现抱枕的表面湿.润。
奇怪,哪里来的水。
左灵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冰凉凉的,眼泪还在流。
她怎么哭了。
左灵愣了神。
过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擦干了眼泪,明明没想起多少,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的身体不记得,但灵魂记得。
这一次,她了解到了很多的信息。
回想起来,心都有种钝钝的痛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原来前世的她也是一具空壳,甚至比现在的她还要空洞,受人摆布,没有半点自.由。
古代的生存不容易,特别是女子,皇帝的心情阴晴不定,说到底,是最自私的。
再受宠,必要的时候,也会将你推出去。
左灵的眼眸愈发冰冷,心里也是冰凉一片。
她在心疼前世的自己,可是,现在的自己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古代受限.制多,是没得选。怎么这辈子的她还是活成了这幅模样。
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不可置否的是,两个人都是她。
和亲的公主一旦定下来就很难更改了,而且她母亲地位不高,历史上的和亲公主是牺牲品,基本上不得善终,过得十分凄惨。
左灵现在在意的并非这个,而是她和楚若的关系因此会破灭。
一张纸被外来者强制撕开一大道裂缝,再怎么拼命靠近彼此,也不会重合了。
左灵怀疑楚七一开始对她说的就是假的,她竟然没怎么怀疑过。
古代两个女子怎么成婚,若是找个无人认识,又偏僻的村庄还有可能,但她们的身份如此特殊,完全不可能。
而且她要被送去和亲了,怎么和前世的楚七成婚的,简直天方夜谭。
楚七骗了她。
可她竟一点不生气。
她知道楚七的爱,以及前世自己的心情,稍微能理解楚七的话了,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左灵有些累了,水果盘里的苹果块氧化,已经开始轻微的发黄。
她发了好一会的呆,眼神空洞,没有焦距,直到手机铃声响了。
是邱奕婷打过来的。
左灵接了。
“给我说说你和楚七怎么认识的,我可太好奇了,你知道我身边的小姐妹就有几个喜欢她吗,是她们的幻想对象。”
左灵听见“幻想对象”这几个字,她有些不悦,楚七的粉丝那么多,肯定不止这些。
“嗯。”
“就嗯?你是不是有点敷衍。”
左灵不太想说话,她没有心情,记忆中的情感真实又沉重,她缓不过来。
她记得楚七说过,她不爱她,但以前的她很爱她。
说的一点不过分,可以说是爱惨了。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邱奕婷大喊着。
左灵回过神:“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
“心情不好?什么事,和我说,我帮你疏解。”
“谢谢,但我想一个人待着。”
邱奕婷察觉到她的低落:“那行,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电话挂断,没多久铃声又响了。
左灵以为是邱奕婷,看过去发现是楚七。
她接了。
楚七声线柔和,轻声询问着她:“在忙吗?”
听到这么温柔的语气,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奇怪,她怎么又哭了。
“左灵,你在吗?”
“在。”
楚七听出不对劲:“你的声音怎么有一点哑。”
“楚七,我去和亲了吗,我想不起来。”左灵泪流满面,“你告诉我,真实地告诉我,我去和亲了吗?”
她不知道这些情感从何而来。
窥探到的记忆是冰山一角,但她迫切地希望前世的自己和楚若的结局是美好的。
她自己最了解自己,她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门,一旦打开了,就是无药可救。
“你想起什么?”
“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就好。”左灵很冷静,但泪水怎么都止不住,仿佛流泪的人不是她。
楚七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隐隐约约带了点哭腔,在轻微地颤.抖着。
“没有,没有和亲,你只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