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我觉得都挺好的, 你选你喜欢的就行了。”
“这可是我们的婚礼诶,那么随便不太好吧?”
白色的发丝垂在美人的耳边,与那双鲜红如酒的眸子交缠在一起, 万般风情便在不言之中体现, 偏偏从对方红唇之中冒出来的话语却又幼稚得不像话。
“你这是随便的意思吗?你难道其实对我们的婚礼一点期待也没有吗?”
红眸在看向她的时候, 立马就恢复成了盈盈水色的模样,让人怜爱。
但很明显,安可现在已经对她这副装可怜的样子有了一点抗性了,只是无奈道:
“别玩了, 我只是……”
语还未从口出, 脸颊就先浮起了半边薄红。
“只是什么?”
白靡靠了过来,亲昵地与她额头贴额头, 刚刚还一股委屈之意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
“够了,你真是一天比一天更讨人厌了!”
安可气急败坏地想要推开她, 却反而被白靡一把抓住了手, 女人柔软的唇瓣贴在她的手指间,说话时的热气都仿佛要透过手指上细嫩的毛细血管渗入她的身体、她的心脏之中。
白靡看着她,无比认真:
“我只是……希望这场婚礼能够成为对我们彼此都弥足珍贵的回忆, 所以……”
她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叩叩叩”的敲门声便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将她精心营造的氛围全都破坏了个彻底,饶是白靡这种好性子的兔子,此时都不由得黑了脸。
“叩叩叩”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恰到好处的礼貌与急迫,白靡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满含怨念地看了止不住笑的安可一样,终究是放下了恋人经过几周养护重新又变得有肉感起来的手, 任劳任怨地去开了门。
路权不愧是在政坛浮沉多年的老油条,刚一进门,就发现室内的气氛不对,他打趣道: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在外人面前,白靡始终是那副进退有度、八面玲珑的模样,此刻也不例外,嘴角疏离的笑意没有半点破绽:
“哪有,请进吧。”
路权也不说穿,笑呵呵地像个二傻子一样就走了进来,和安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威风凛凛的典狱长模样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安可小姐,你恢复得还好吗?”
“典狱长先生,您直接开门见山就好。”
安可对路权的态度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差,只能说是冷淡加客气。
路权心里有些可惜,毕竟其实他对安可其实还是有些好感的,共事意义上的。
“那我也就不客套了,这次来找您,主要是想跟您说说有关叶挽人的事情。”
“这次不需要回避了吗?”
“当然是不需要的,毕竟您和白靡小姐都是本次事件的直接参与者。”
双角兽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非人的色彩全都掩藏在了眼底。
比起路权的坦诚来,安可却是答非所问:
“这次您弟弟没有来吗,我还想当面感谢一下他呢。”
“您的这份谢意我会代为传达的,这本就是我们国家公职人员所应该要做的事情,安可小姐您不必太过在意,再说了,如果不是您爱人为我们提供了必要信息,恐怕……这也是我们的失职之处,还请您原谅。”
路权的脸上换上歉意,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旁乖乖坐着的白靡身上。
安可假装看不见路权的小动作:
“那么,您这次来找我,是想说些什么呢?恐怕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路权深吸一口气,开口:
“安可小姐,您和您的爱人——也都是国家机关的组织成员,你们应当知晓,国家在维护种族和平、缓解种族矛盾这件事上下了多大的功夫——”
“行了行了。”
一脸严肃的公职人员还没有把劝说的台词都念出来,安可就已经换上了一副厌烦的样子,伸着手打了停:
“我知道了,路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种工作我们也经常干,你就直说吧,补偿多少?”
“啊?”
听到她这么说,路权也有些懵。
不是,他也没听说那个安家的小女儿缺钱啊,怎么还……还……还薅国家羊毛呢!
眼看着安可的脸色逐渐从随意慢慢变为阴沉,路权忙不迭说道:
“补偿……补偿是肯定有的!我们会按照最大限度给您申请!”
“这次不用我家这位帮忙代写了?”
安可还对上次路权用了她们服务局免费劳动力的事情耿耿于怀。
“自然,这是我本职工作。”
路权有些无奈,一只代表着罪恶与暴力的双角兽,本职工作竟然是文书工作,这说出去换谁都不会信,怪不得路克总说他是只披着双角兽皮的多数种,唉唉,谁让他不是很擅长武力和追踪呢,也就只好做他弟弟“背后的男人”了。
“路大典狱长本职工作还挺多?”
安可此时终于不装了,露出了一副挪揄的笑容,不止是白靡,就连她现在,也变得莫名开朗娇纵了很多。
“是了是了。”
路权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再讨论工作的虚脱相,随即又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拿出了小袋装的礼物:
“这是探望礼物,祝贺你脱险。”
既然工作的时间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就迎来了朋友的时间——至少路权是有想和这两位发展成朋友关系的,就像当初和熊金那样。
——
对于并没有接触过多少次的白靡和安可两人,路权是这样想着的,但是面对这个他已经接触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危险分子来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只能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叶挽人。
众所周知,作为一只和多数种酷似的少数种,路权在少数种部门中担任着明暗两面的职务,在明面上的职务里,他最头疼的对象是那个性犯罪猖獗的魅魔——虽然对方估计之后都没能力再犯罪了,而在暗面的职务里,他最头疼的对象就是那个叶挽人。
因为他几乎是每次、每次都要给她擦屁股。
这次也一样。
“喏,你的饭。”
饥肠辘辘的另一头双角兽在铁质的牢房外虎视眈眈,只等着抓住空隙,便能将那团罪恶吞入腹中。
在这种环境下被吩咐了要保全叶挽人性命的路权不禁有点胃痉挛,不是和他弟弟一样饿的,而是压力导致的。
“谢谢啦。”
叶挽人就像是对这一切恍然不觉一样,还在嬉皮笑脸,伸手就打开了路权所带来的饭,乐乐呵呵地吃了起来,胃口没受到一点影响。
路权叹了一口气:
“你这次的篓子可真是捅大了。”
“怎么?你要把我喂了路克吗?那家伙是饿很久了吗,天天拿着冒绿光的眼睛盯着我。”
“……他好歹是我弟弟,能拜托别把他说成像野兽一样的感觉吗。”
“所以呢?这次的结果是什么,又是哪位大人物要了我?嘛,反正我只要能继续做实验就好了,我无所谓,只是恐怕要麻烦你了——下次逮捕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说真的,路克的电击也太疼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反抗?”
“我想试试看双角兽的武力到底是怎么样的嘛。”
“……别用那种恶心的想法对着我弟弟。”
路权的声音沉了下来,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仍旧脱离不了少数种的烙印,叶挽人那种对待实验素材的态度,就算是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冒犯。
“好嘛好嘛,反正我现在也只能靠你了,所以呢,结果是什么?”
叶挽人明智地见好就收,乖乖地吃起了她的饭。
她和路权打交道也不下少数了,知道哪怕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叶挽人,恐怕……”
路权眉头紧皱,叶挽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觉得有些好奇:
“怎么了?我这回真得死了?难道是小安可不同意放过我?你们需要我去出席法庭吗?还是说你们要偷偷找人把小安可给做了?”
“很可惜,叶挽人,这次表示想要接收你的,是安家。”
“安家……安家?”
很明显,路权这一句郑重其事的“安家”没能够勾起这位几乎可以说是科研天才的记忆,她低头思索片刻,这才终于想起了只言片语:
“你是说那个……传承已久的安家?和杨家一样都是传统主义的安家?哈,不是吧,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安可……是那个安家的吧?安家的孩子是只魅魔?别开玩笑了。”
叶挽人挑眉,似乎是并不相信路权所说的。
路权看着她,眼睛里无悲无喜。
“路权……这难道不是丑闻吗……他们那些多数种家族,应该是不允许少数种的血液污浊家族的吧……”
叶挽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了。
“叶挽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位安家的当家家主已经把你要去了,而且……说实话,如果不是安家插手这次的事情,你本来应该是不会那么快暴露的。”
双角兽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幽暗昏沉的地下牢房内投下一片阴影,他双眸冷漠,再没有多余地要和眼前的多数种说上一句,就好像刚开始进来时那个生动的形象不是他一般。
野兽的冷血又一次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叶挽人的身体都止不住颤抖。
她瞳孔扩大,努力不让自己感知到野兽的残暴与冷血,不让自己看上去像是野兽爪间的碎肉残片,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路权,这不是真的对吧,那些多数种家族……坚持到现在,怎么可能和野兽杂交呢,有点,太荒谬了一点……”
“叶挽人,看着我的眼睛,我也是,‘野兽’”
路权那双眼睛逼近了过来,纯粹的黑色,隐隐的雷霆在他的瞳孔之中窜动,像是激烈的潮涌,又和叶挽人童年时午夜梦回的噩梦相类似,在爷爷走后,她总会梦见曾在他卧室之中看见的那些非人之物。
暴力,又血腥,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和恐惧。
让她不满,让她妒忌,让她……惊慌。
嘭——
没吃上几口的饭食被打翻在地,叶挽人一个腿软,跌倒在地,干净的衣服都沾上了地下室的灰尘,身体的颤抖根本无法停下。
路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几近毁坏的破布娃娃,许久,又叹了一口气:
“叶挽人,只是缩在那个能抵挡少数种能力的隐形眼镜后面是不行的,你应该也是知道的……罢了,我们大概……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安家那边说是,不会杀了你,但是你应该……不会再回到地表之上了,实验,也会让你继续做的,只是……可能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路权说话很是含糊,但是叶挽人还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他们想让我去研究少数种医疗?!不可能……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我宁愿死!我也不会……”
沉重的铁门被关上,连带着罪人绝望的怒号也被关在了那里面,变得悄无声息。
门外是饥饿的野兽,躲藏在黑暗之中,口中涎液滴答,发出的声音像是躁动的雷霆:
“这次……又吃不上吗?”
路权无奈叹气:
“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真是的。”
他走上前,用多数种灵敏的手掌抚摸着野兽粗糙的毛发,如同安慰孩子一般:
“乖,她还有用,再等等,下一个,总是会更美味一点的。”
人类抬起头,流窜着电流的漆黑竖瞳在地下显得阴森可怖。
他舔了舔唇:
“帮多数种做事,总是要忍耐才行,别着急,别着急,那一天总会到的,彻底讨要到报酬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