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殷不知自己为何会看见这些, 更不懂这忘忧林让自己看见这些的目的,难道这其中有自己想寻找的答案吗?
只是有关沐子卿的过往看的越多,自己的心就越疼, 在那些无尽的岁月中,沐子卿一心只想解除阿姐身上的千年劫。
这件事, 她执着了千年。
那孤独的背影, 站在圆月前,这一袭白衣仿佛风一吹就会飘零, 在梵殷眼前化作梨花烟消云散。
“……子卿!”
一路走来, 梵殷似乎也明白了, 为何他们都说阴阳阁的阁主无心无情, 因为她根本就不属于六道……
一声轻叹。
打斗声吸引了梵殷的目光, 这一次又是看见什么呢?梵殷闻声转身,就看见沐子卿在对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我并未想害你,对你身上的幽昙花也没有兴趣,我只想你告诉我一个名字?”
——名字?
“真是可笑,这世上还没有谁对幽昙花没兴趣的。”空灵的声音浮现在周围,那团黑雾在禁锢阵试图挣扎了一下,冷笑一声, “你为何要我的名字?”
“都闻山鬼乃是多情的鬼,实则不然。”沐子卿单手背在身后, 继续道:“山鬼的本身, 不过是一心皈依的花精罢了,无奈动了情又等不到爱人, 才会如此。”
梵殷自信看着沐子卿的服饰装扮, 她有印象,难道说这是之后的事?她记得先生说过有关幽昙花的事, 难道是那个时候?
山鬼一动不动的浮在禁锢阵内,慢慢地在沐子卿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她的样子,笑容加深,“所以呢?你是打算跟我说教吗?”
沐子卿看着眼前变成自己的山鬼,有些看不懂这笑容背后的深意,“谈不上说教,只是觉得动情者……很傻。”
听见这话,梵殷自然的看向此时的沐子卿,心里问道:动情,真的很傻吗?
“傻?”山鬼不否认的笑了下,抬眉反问道:“也就是说……你不会动情?”
“自然。”
咚咚!
梵殷抬手抵在心口。
“倘若如此……那你可曾有过友人,或者你可否还记得这里?”山鬼不慌不忙的看着周遭,“还是说,岁月悠悠,你早已忘记了。”
这话梵殷自然听出了另外的含义,难道说这个山鬼与沐子卿本就是认识的?
“这里?”很显然沐子卿的语气不同了,质问道:“你是谁?”
“原来你还有印象,不枉我在此等你数十年,躲过无数追捕我的人。”
“你等我?”沐子卿微微愣住,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因为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所以在这里……我最喜欢的地方,等着你来找我。”山鬼目光淡淡的看向表情僵住的沐子卿,“玲珑,你的样子与之前不同了,但是性格却一点都没变。”
——是她!这个语气,梵殷有印象。
“你……你真的是她?”沐子卿往前迈了一步,又连连后退,“不可能,你怎会……”
“方才你不是已经说出了答案吗?因为情……”山鬼眸色微沉,仿佛对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多说,“我的事已经没什么可说,还是说说你罢,你真的……不会动情吗?”
“我说了不会。”沐子卿回的斩钉截铁。
“倘若有一日,你动了情呢?”山鬼目光微眯,认真道:“你可愿变成我现在的样子,游历在人世间千百年?”
时间仿佛停滞了,梵殷握住心口的手紧了几分,心跳也随之沉了几分,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说了不会,就不会!”
哪怕沐子卿的声音在那时是那么斩钉截铁,在梵殷听来却完全不一样。
“也是,你目前心里只有阿姐,若她醒了,或许你才会明白情为何物。”山鬼轻轻一笑,“是不是很意外我知道的太多?”
“你真的是她?”
“玲珑,你这多疑的性格何时才能改改?”山鬼无奈一笑,“我与你分开千年,我晓得你有找过我,可惜……我已深陷忘忧林,是因为我想寻到我心中的答案,才会沦落为山鬼,我看见了我想要的答案,所以才会遇见幽昙花。”
——忘忧林!
回过神的梵殷看着画面里的山鬼,恍然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想寻找的答案,她也寻找过。
也就是说,有关许久之后的事,她也知道。
就像曾经伴随着自己的声音!
这一切,都有着什么关系!
梵殷的一颗心彻底混乱了!
不过随着两个人的对话继续,梵殷凌乱的心逐渐平复。
“这答案……是有关你很久很久以后的答案。”很显然山鬼并不想多说,“而我之所以能顺利的出来,全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贸然拿走转轮镜的一角。”
这个镜子梵殷知道,是那面悬空镜。
山鬼看着沐子卿的表情,微微一叹,“罢了,我时间不多,之所以沦落是因为我放不下我心里的劫,现下我已经放下了,因为我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我,而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个给你,相对的你要应我一诺,可免你灾祸。”
——灾祸就是变成山鬼吗?这就是先生所说的避劫吗?
所有埋藏在梵殷心中的疑惑,似乎在这里一一得到了答案。
很显然,沐子卿要的并不是这些,“我不要什么幽昙花,我只想知道有关我的答案。”
“不可说不可说,倘若真想知道,不如问问你拿回来的那块儿镜子,还是说……你问了,它没给你?”
沐子卿恢复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问了??
“这个给你之后,这世间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了。”山鬼说着,拿出了手中两朵幽昙花,“这白色的,你可以给一直想捉我的人,她一心想救家母用此花做药引,而并非长生,这朵紫色的你自己留着。”
“竟是紫色幽昙……”
——紫色幽昙!
山鬼身子虽然不能动,却将身上的两朵幽昙花摆在了沐子卿面前,“怎么,心动了?可愿应我变成山鬼游历人间千百年?”
“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吗?”
“沐子卿的话我不晓得,但是玲珑的话,定会遵守。”山鬼看着那两朵幽昙花,抬眉与沐子卿平视道:“现在……你还要问,我的名字吗?”
沐子卿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山鬼,哪怕她的样子是自己,也能勾勒出那个人的样貌,“顾眠……”
——顾眠。
梵殷几乎与沐子卿同时说出这个名字。
顾眠听见这个名字,勾起了开心的笑容,并在她眼皮子底下慢慢凋零,“玲珑,莫要说你无心,你既记得我,我相信你终有一日会动情,只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当沐子卿反应过来时,禁锢阵内什么都没了。
“顾眠!”
“顾眠!”
——终有一日会动情!梵殷垂下眉,看着自己的手,原来沐子卿化身山鬼游历人世间,是因为自己。
不对!
这前后有些事不对!
梵殷看着手腕上的紫色线漂浮方向,继续往前走,似乎她要寻找的答案,尽在眼前!
忘忧林深处,梵殷越往前走,周围的氛围就越压抑。
直到她走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阴阳阁山下的那片竹林深处,这里怎么会有一处别院?
别说她了,这里恐怕就算是先生都不晓得。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朝着这个别院走去,他好像受伤了,“师父,救我……”
这个声音,梵殷很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为了寻找答案,梵殷快走了几步,想一看究竟,可当她看见从宅院中走出来的人时,整个人傻了眼,怎么会是她!
——顾眠!
不!
梵殷否定的摇了摇头,她不可能是顾眠,一定是长得跟她很像的人罢了。
记忆中,她的眼睛里只有沐子卿,每一个笑容中都透着温柔,她怎么忍心做伤害沐子卿事呢?
内心给的答案还没组建完,就被这个声音击打的粉碎。
“你真是没用,不过是让你拿本书,就差点要了你的命。”顾眠此时的表情与方才完全不同,她表情冷漠,似乎还渗着一丝冰冷。
“可是,师父说过……这本书可以拯救我们一族!它已经落入了安家与桑家的手中……我们几家的恩怨看来要算一算了。”
“急不得,还不是除去他们的时候。”顾眠俯视卑微的身影,“冉皿,不……你已经改名叫目皿,我是答应过你拯救你一族的命运,光是拥有这本书还远远不够,目前我只能救你与你的师父冉貅,至于你全族的人,你如果做不到舍弃,就只能同他们一样了。”
这前后的变化,几乎让梵殷不可置信。
看着此时的目皿,也就是之后德高望重的德觞,现在又掌握全局的道蛊,原来真正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他更不是什么下棋人,而是顾眠手中的那一枚棋子。
细想也是,若不是与沐子卿有着相同能力的人,道蛊也不至于自信成这般,可以公然跟阴阳阁作对。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顾眠真的想要伤害沐子卿,为何还要给她幽昙花!
到底是为了什么?
“师父,接下来我要做什么?”目皿跪地问。
“为师能帮你实现所有的野心,也可以让你摆脱魔睛一族的诅咒,但是在这悠悠的长生之中,有些苦你必须要受,这是代价,你可晓得?”顾眠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抬手让目皿站起来,继续道:“回你师父那儿好好养伤,至于我的事,切记……你若说出去,你我师徒关系就次断绝,等待你的就是无尽的折磨。”
刚站起来的目皿二次跪地,“我一定会谨记师父的话。”
“回罢!这个林子,你最好少来。”
梵殷看着满身伤的道蛊离开之后,目光落向十分陌生的顾眠身上,如果可以问她,很想弄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她变成这样。
只见她仰头看着压抑的阴天,喃喃自语道:“玲珑,你果然想改变一些事,只可惜……我早已看过了所有答案,告诉你无非是让你心甘情愿的回归六道,那时很多事就由不得你了,既然不能与你共存,我就要毁了你。”
一声冷笑,让梵殷心里打了个冷颤。
就在梵殷惊慌失措时,顾眠的目光慢慢移动,似乎与梵殷的目光撞上,“你果然还是来了。”
梵殷愣住,不可置信的看向顾眠,她怎么会看到自己,难道这不是幻境?
不可能!
“我在这里设下了禁锢咒,你出不去的。”顾眠嘴角给微勾,得逞一笑,“这一次,我会让你彻底烟消云散。”
一缕黑烟,悄然的从后贯穿梵殷。
咚咚!
周围的幻境随之变的支离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