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阳下山之后, 陀头山内的一处林间别院,在安雅与梵殷抵达时,已经漫天火海。
梵殷很快捕捉到南月的踪影, 闪身追了过去,只见树上挂着十余人, 看装扮应该是下人, 可惜的是都没了气息。
南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梵殷和安雅,对着梵殷问:“难道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找这院子的主人?”
“我主要找你。”梵殷回答完, 看向安雅道:“她找这个院子的主人。”
听见这话, 南月看向安雅, “那你可知他现下人在何处?”
安雅看了眼梵殷, 摇了摇头, “他是道蛊的人,自然晓得望月城与月兮阁之间的事,若是太阳还未落山,他或许会出来,现下多半是躲起来了……”
“我必须要杀了他,因为他的存在会危及城主。”南月并不想多言,看着远处被火吞噬的宅院, 面露冷光,“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城主。”
“南月, 我来这里就是因为你的城主在找你。”梵殷知道南月的心思, 走向前,把之前北月的事告诉了她, 见她满目担忧, 继续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们猜测道蛊身边不止这一个僵尸, 而这院中主人就像是一个诱饵,你若真想保护你们城主,最好留在望月城,寸步不离。”
“可是……”
“我与这院中主人相识,交给我。”安雅直言道:“以我对道蛊的了解,我们最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各自的职责上,若大家的目标都朝着一面,那么其他的地方就会露出破绽,跟下棋一样,会被逐一攻破。”
“安雅说的对,这个人交给我们,既然城主找你,就速速回去,还有……”梵殷抿了下唇,“我担心北月。”
南月自知擅自出来已经不对,若还执意下去,恐怕城主会更讨厌自己,感激道:“我晓得了,多谢。”
看着南月离开,梵殷就看见安雅将树上挂着的尸体一一落下,选了个不错的位置,二人挖了一处深坑。
“他们本是无辜,卷入这其中亦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遭此横祸。”安雅言落后,手腕一推,刚挖出的黄土将他们埋葬。
“这里已经烧毁,恐怕乌鸦就算知道不是你,亦会把责任推给玄洛,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梵殷问道。
“阿殷呢?”安雅在酒楼就看出梵殷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特别是在她越来越了解道蛊之后,总会心不在焉,现下眼中的冷静,八成是有了决定。
“有些答案,我想有人可以回答我。”梵殷抬头看着繁星当空若有所思,回看安雅拿出一个木珠,道:“我们分头行动,正如你所说……各司其职,只不过帮我跟先生说一声,恐怕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这个劳烦你交给她。”
安雅似乎觉得不妥,“为何不亲自交给她?”
“若先生知晓了我的决定,定不会答应,但有些事必须要做出选择。”梵殷看着手中的木珠,笑容绽放,“我也只是怕没交代,让她担心,就算日后阁主问责,有这个在先生与赤绯也不会被问责,麻烦了。”
四目相对下,安雅拿过那雕刻精致的木珠,“虽不知阿殷前往何处,但我由衷的希望你一切平安。”
“谢谢。”
……
弯月当空,不管眼下是何时节,这里始终四季如冬,梵殷快速穿梭在风雪中,前往最北处,也就是以前沐子卿带自己去过的——苦寒之地。
这里四周都布满了阻挡外界的结界,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若是以前梵殷还会停下来研究,眼下她早已熟知结界的构造,她抬手甩出木珠,撑开结界的瞬间穿了过去。
看着山洞两边刻着火符文,还有远处不停的滚动的火焰,冷热交替下,一声喷嚏后让梵殷笑出了声。
因为沐子卿早已把答案告诉了自己,都怪自己太笨了,到了今时今日才真的懂得。
“有人吗?”梵殷迈着脚步往里走,绕了几个弯,先听见打呼的声音,走近了才发现是正在熟睡的九命。
闻声的九命睁开眼,习惯性的舔了舔爪子,看着梵殷用鼻子闻了闻, “是你,你果然还是活了。”
“你在这里,是在等谁吗?”
九命满目慵懒,露出了猫咪的笑容,“小东西,竟学会了那家伙的明知故问,我家大人晓得你若有一日重生,想明白一些事,定会来找我,我在这里不久……”
“所以,你真的是在等我?”梵殷明白九命的身份,更知道他口中的大人是何许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安排好的?”
“谁知道呢,不过用不了多久,玲珑那家伙就会归入六道,你真的舍得吗?”九命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见小东西满目不解,笑问:“别跟我说,你不晓得这些……”
“我不懂你说的舍得!”梵殷抓住了重点。
“回归六道,自然要过奈何桥 ,入轮回井,忘却前尘方可入道,难道她没跟你说吗?”九命很喜欢梵殷此时的表情,就像猫捉老鼠,并非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乐趣。
如果是以前,梵殷定会跟着九命的话陷入不可自拔,可是她相信沐子卿的能耐,自己都能记住前尘往事,何况是沐子卿,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自己也会找到她,并且重新让她成为自己的沐子卿。
“这话你说的不真。”梵殷目光恢复冷静,对着九命微微一笑,“如果真的要忘,我为何还会记得来这里的路,你口中的玲珑有着我们都意想不到的能耐,所以这些话,对于我的影响并不大,劳烦带路……我想见你家大人。”
九命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丫头成长的还挺快,方才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心是真,如今冷静下来也是真,不错,真的不错。
“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不过……”九命本想再逗一逗她,见她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反而没了乐趣,不愧是玲珑一手带出来的人,性格就是这么不招人喜欢。
之后的内容都是梵殷在渡过三途河时,需要注意的事情,梵殷虽然小心翼翼也有心理准备,担当她真的一脚迈入冥界时,心中多少都有些忐忑,却也有一丝小激动,毕竟她距离沐子卿又近了一步。
三途河内的恶鬼,渡头上的鬼差,更没想到原来判官所居住的地方,是这般简陋……
看着眼前这个严肃的身影,让人自然会变的乖巧,就像此时的九命。
“梵殷参见判官大人。”梵殷行礼道。
“你来此,可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判官放下茶杯,示意梵殷坐过来。
梵殷乖巧的走过去,并不敢坐下,而是站在她面前道:“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子卿曾是局外人,那么牵扯她的事,她自然会成为局内人,就像道蛊的存在。”
判官没想到这丫头这般聪慧,竟然一下子就把问题说到了重点上,“坐下继续说。”
梵殷听话的坐下,继续道:“如果月兮阁的出现是为了牵制望月城,如果子卿真的想杀了沐晴,就不会有之前发生的事,很显然……子卿的敌人,我们面对的问题,才是真正的局外人,恐怕子卿也意识到了,无法参透是因为她深陷其中,因为她的阿姐。”
“现在又多了一个牵绊,是你。”判官直言说完,顺着梵殷的猜测问道:“你想如何?来我这里究竟为何?”
“我想成为局外人,至少成为子卿的局外人,我想保护她。”梵殷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眼前人有这个能耐。
“那你可知,成为局外人的代价?”
梵殷摇了摇头,表示她不知,坦言道:“但我知道,任何事均有代价。”
“我之所以默许月兮阁的存在,是因为月兮阁无论内阁还是外阁,都在遵守着某种代价,而代价往往比目的本身高出许多。”判官起身,背对着梵殷道:“你所谓的局外人,可能看见的只是一个瞬间,没头没尾,不能帮助她任何事,但你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三魂尽毁,你也愿?”
梵殷看着判官的背影眨了眨眼,相比之下这个代价着实相差甚远,这让她想到了那个在儿时盘旋在旁的声音,还有沐子卿之后的改变,难道不是因为一句话吗?
有了答案以后,梵殷满目坚定,“我愿意!”
虽然早已猜到了答案,不过判官真的没想到怀有圣者之心的人,会对玲珑这般。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最有心者对无心者!
“好。”判官并非矫情之人,既然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自然不会多说,看了眼九命,“你先带她离开休息,三日后再来。”
九命俯首:“明白。”
“谢谢。”
判官面向梵殷,淡淡一笑,“若真能随了心愿,再谢我不迟,若不能……最终魂飞魄散,怕是怨我亦未可知呀!”
九命带梵殷来到东院内的卧房,一路上还介绍这里自建设以来,就没有人住过。
这话倒让梵殷奇怪,不过细想也是,来这里的人多半是已死之人,怎么会有人来。倒是九命这家伙,真是喜欢乱说,不愧是一只猫,压根儿不懂何为安分。
没想到思绪还没落下,就听见九命又道:“对了,之前玲珑那家伙倒是住进来过。”
梵殷愣住,“你是说子卿?”
“嗯,差点被师琅浣杀了呢!”九命推开门,让梵殷进屋,“好好休息,三日之后我来接你。”
梵殷抓住重点,“何意?”
“很显然,这三日是给你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若反悔,这期间我便送你离开,你就当从未踏入过冥界,三日之后……你若决定,那么这三日,很可能就是你人生之中最后的三日。”九命并没有乱说,如果要知晓前因后果,就必须要迈入无尽深渊,玲珑有办法出来,不代表梵殷也有办法,真不知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梵殷认真的看他,真不知眼前这只猫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可是就算是真是假又能如何呢?
该面对的事,终归要面对,或许这也是自己活过来要做的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