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幽幽地看了栾宸一眼,手有点痒。

  好想锤人。

  奈何最近两天他把人又当保姆又当暖炉,搓磨得过分,实在是没有底气跟人翻脸,最后只能装作听不出男人话里的暧昧之意。

  “王爷要是愿意的话,我没问题啊,”路时语调轻快,“等会儿我就跟阿平说。正巧他刚才还跟我抱怨呢,说这府里给下人睡的床硬得要命,不如王府的舒服。若是换他进屋来伺候,不就可以睡王爷的宽床大……唔唔唔!”

  栾宸的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面上青筋直跳,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忍直视的画面,咬牙切齿道:“你这张嘴,真叫人……”

  路时挣脱不得,愤怒地瞪圆了一双清亮的眸子,咿咿唔唔地抗议。

  然而栾宸手掌宽大,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将他的下半张脸捏在手中,堵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路时怒上心头,一时间冲动,龇着牙啃了那作恶多端的大猪蹄子一口。

  啃完他其实就后悔了。

  这人皮糙肉厚,咬起来简直嫌崩牙。

  而且他也没敢太使劲,结果导致这一口很像是他故意舔人一手口水,怪变态的!

  路时抬起头去看栾宸,后颈寒毛霎时抖了抖,生出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男人看着他的眼神好不对劲。

  那眼珠子的颜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深,就像……就像是一池暗藏无数漩涡的深潭,在引诱着他,蛊惑着他,等待着将他卷入其中。

  路时眼角顿时耷拉下来,可怜地哀求:“呜呜唔!唔唔唔呜呜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栾宸手上极有分寸,用的是巧劲,只是小心地维持着控制路时却没有弄疼他。

  他俯身下来,把脸慢吞吞凑到路时面前。

  栾宸的五官处处生得线条流畅,俊美风流,整体长相却又充满着莫名凌厉英气,和他本人一样,像一柄丝毫不会收敛光芒的利刃。

  除了一开始,他大部分对着路时的时候,表情会变得柔和少许,仿佛冰山化作春水,生怕惊了眼前的人。

  而现在,他似乎忘了收敛身上的气势,那双丹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路时,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感。

  像是想要捕食前的猎豹,拱起了背脊。

  路时心头小鹿乱撞,手脚都有点发软。

  干什么?

  这人是想、想用自己的美貌杀人吗?

  良久。

  久到路时感觉心头的小鹿都快要被撞死了,栾宸终于动了。

  他低下头来,把额头轻轻抵在路时额前,片刻后离开,平静地说:“嗯,还好,没发热了。”

  路时:“……”

  察觉到手中人的脸颊温度不断升高,栾宸仍旧面无表情,黑沉的眼中却流出浅浅的笑意。

  “小没良心的,”栾宸终于好心放开路时,手指顺势划过脸颊上的白嫩皮肉,留下一串酥麻的痒意。

  “哪夜不是我在伺候你?换别人,难不成是想支使我去伺候别人?”

  栾宸抬起手,在路时面前停住,上面赫然是刚才路时咬出来的浅印和……水光。

  “还咬人。”

  路时:“……”

  他噌地从头红到了脚脖子,转身就跑,一头扎进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栾宸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两口才缓缓地说:“睡了?”

  床上的被团一动不动,如同冬眠的熊。

  栾宸叹了口气,“可惜,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说那天被你救下的孩子。既如此,那你先歇着,我去……”

  路时呼一声把被子掀开,顶着毛茸茸的头发钻出来:“他怎么样了?”

  栾宸忍着笑,正襟危坐,严肃道:“他很好。已将他和他的妹妹都安顿在了慈幼院。”

  路时爬起来,裹着被子蠕动到床边,暂且忘了自己刚才的丢脸,专心致志听栾宸讲这两日的事。

  戍海本就是地瘠民贫,偏偏今年气候又极差,遭受了百年难遇的雪灾,城内城外的粮食和炭火都十分短缺。加上大雪压垮了许多百姓的房屋,连最后一点遮雪蔽寒的地方都失去了。

  原本若是官府早早腾出些安置流民的地方,集中供应炭火,再将城中粮库的备粮拿出来应急,根本用不着死那么多人。

  但知府曹昌明胆小怕事,担心太多灾民涌入城中会引发动乱,更是早早叫人落下城门,封锁戍海,不许附近的百

  姓随意进出,以至于断了他们唯一的求助之路。

  而城中那些受灾的人,曹昌明虽不敢明目张胆将人都撵出城去,却令府兵将他们强赶到那些偏僻的地方,城中的主要街道则派人守起来,非令不得进出。

  免得碍了七王爷的眼。

  那日的小乞儿是因为妹妹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想办法钻了狗洞,跑出来想讨点吃的,这才撞上了他们一行人。

  “那现在怎么办?吃的和取暖的东西还够吗?”路时着急地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救灾也需要物资,否则就算有栾宸坐镇,也对现在的灾情于事无补。

  “有,不过要曹昌明一一吐出来,费了些时间,”栾宸简洁道。

  曹昌明此人虽是个酒囊饭袋,但长年在戍海扎根,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自有自己的势力和谋划。

  他先就转移了部分粮食和炭火藏起来,装出财匮力绌的样子。在那些物资被栾宸的人找到后,他又狡辩说自己是为了戍边将士们留起来的,以防外邦和匪军偷袭,得留到关键时刻。

  然而七王爷栾宸是什么人?

  他凶恶的名声就算一半是以讹传讹,也还有一半是实打实的血雨腥风。

  七王爷要办的事,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有理要办,无理则要当成有理办。

  不过两日,城中已拾掇出十来处善堂,曹昌明被迫开了粮仓,甚至逼得把府中自己囤的炭火也拿了出来,送过去供给灾民。

  路时听得两眼闪闪发亮,看栾宸的眼神充满仰慕和崇拜之意。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有点紧张地抓住栾宸的衣袖:“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这里的人并不希望你来。皇帝也没有给你任何兵力……”

  知府是有府兵的,哪怕不多,一两百或许还是有的。

  栾宸赤手空拳,就算是顶着王爷的名头……不,越是顶着王爷的名头,就越危险。

  如果知府想要自保,想要阻止七王爷将他的所作所为带回王城,要么收买他,要么,杀了他。

  眼下曹昌明的实力显然强过栾宸,他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乖乖听话?

  栾宸坐到床边,拉过路时冰凉的手,捂在掌心中。

  “你有时候,聪明得一点也不像个小厨子,”男人的语调带着点叹息。

  路时心想废话,他可是阅览古装剧和古代小说无数的现代人。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别打岔,快回答我,你不会有危险吧?”路时拍开他的手,忧心忡忡。

  他相信栾宸的能力。

  只不过相信归相信,人的情感,大多数时候并不怎么受理智控制。

  “放心,不危险,”栾宸语气放松,“我也有我的人。”

  戍边的军队,曾是栾宸麾下。

  驻守戍海的都尉至今还没有出现过。

  但没有同知府一起在栾宸眼前现身,并不意味着两人全无联系。

  路时一颗吊着的心总算稍微落回肚子里,他还想再问,栾宸却一个字都不肯再说,把他塞回被子里。

  “说与你听,就是不想你牵肠挂肚。大夫说你思虑过度,易于损耗气血,不利于身体恢复。别再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嗯?”栾宸语气重了些。

  路时嘟囔:“可是我都好得差不多了,天天一个人在屋里呆着,都要发霉了……对了你吃东西了吗?要不我去给你做点菜?”

  栾宸按住他的被角,不让他起身。

  “真就这么爱下厨?”男人的表情中有种无可奈何。

  路时义正言辞:“一天不摸灶头手痒。”

  灶王爷,对不住了,他还有任务要完成呢!

  栾宸看少年眼巴巴望着自己,只得道:“再过两日,就是腊八。你若是愿意,到那天可以熬些腊八粥,叫人送去善堂,给灾民吃。”

  路时一骨碌弹起来,猛地扑上去抱了一下栾宸,满脸兴奋:“太好了!我愿意我愿意!”

  又能帮助灾民,又能顺便收割一波好评,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事!

  栾宸不为所动,“前提是,那时你的病都养好了。”

  路时:“绝对没问题……咳咳咳咳!”

  栾宸脸色一黑。

  路时咳完,喘着气不好意思地笑:“我没事,这就是不小心被口水呛着了。”

  栾宸倒了杯热水喂给他,淡淡地说:“你最好是。”

  栾宸的事还没办完,看过路时之后,又出了门,说等傍晚回来。

  听得栾宸走远,路时这才闷在枕头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系统2583担忧地说:“宿主,你虽然退烧了,这炎症还没有完全消除。古代医疗条件有限,要不要吃点现代药品?”

  路时缓过来,摇摇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浪费那个积分干啥?”

  2583:“可你之前不是换了……”

  路时摊手:“所以我现在舍不得了嘛。”

  他要赶紧多挣积分,兑换栾宸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