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今天一定得去一趟圣芒戈。」哈利将已经变热的湿毛巾从男人的额间取下,顺手换上了新的。「已经过二十四小时了,你还出了状况,这个实验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话音刚落,一直静躺着的西弗勒斯便扯了扯他的衣袖,力道轻得出奇。仿佛正显示着这个男人的虚弱程度。

  「不用。很冷。留下来。」魔药大师小声地说道。

  西弗勒斯整个人都在发抖,从指尖到脚踝。男人此刻的状态相当不正常,浑身发热,同时又极度畏寒。

  哈利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然我去问问庞弗雷夫人?」

  西弗勒斯再度摇了摇头。也许是身体状态使他无法保持平日里的礼仪与克制,哈利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再次扯动着,这个男人首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宛若孩童般的任性面。「不......只需留下,哈利。」

  什么?是他听错了什么吗?就在刚才,西弗勒斯宣示了......他需要他人的陪伴吗?

  哈利很快地眨了眨眼睛,又暗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

  年轻的格兰芬多吃痛地揉了揉肌肉。好的,没错,这一切并不是梦。

  这太疯狂了,对,完完全全就像他正身处在一个极度疯狂的梦里——毕竟他长年以来所认识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同时也是霍格沃茨最不受欢迎,那个脸上标榜着「滚离我远一点」的教授,绝无可能开口要求这种事。

  这个药剂到底包含什么见鬼的成份?

  「现在你感到怎样?有哪里痛吗?」边说着,哈利边担心地将手搭上西弗勒斯的左腕,哄诱着将它自衣袍上移开。在感受到不情愿的微小阻力后,他补充道:「我就在这里,别担心。」

  西弗勒斯没有回话,只是表情很糟地摇了摇头。接着,这个男人费力地往哈利转了转身子,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摸索着后者的位置,

  「怎么了?你想要什么吗?」轻声确认着,哈利顺从地倾身,让他的朋友抓住了自己的左臂。

  西弗勒斯动了动嘴唇,可他的声音嘶哑难辨。

  「什么?」哈利随即侧过头,边顺着左臂上拉扯的力道弯下身躯,好更一步贴近这个男人,以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连同一股气流,西弗勒斯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这名年轻人的耳里。

  不知持续了多久,哈利只觉得脑内一阵空白,自己的心跳必定漏了一拍,或者是很多拍。

  西弗勒斯在说什么?——他能意识到自己正在说什么吗?

  就在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之时,西弗勒斯猛的一扯,哈利重心不稳地往前摔到了他的身上。

  「抱歉......」由于力道过猛,哈利先是下意识地慌忙想爬起,想赶紧确认对方的情况。但紧接着,西弗勒斯的双臂一左一右自身后将他圈向自己。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男人的意外之举使这名年轻人完全楞住了,于是他顺从地任由自己被带倒在对方身上,错愕与震撼之情使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他被紧紧拥住,脸颊贴在西弗勒斯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听着那里头传来的阵阵心跳声。

  一阵古怪的感觉自哈利的心中涌现——明明这些时候自己一直是照料者,西弗勒斯则是需要他关切看顾的对象。可当他被这个男人不管不顾地拥在怀里时,却像是突然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的,可以放心待着的隐密天地。

  他原以为霍格沃茨就是他的家。但这感觉又比那更加的......温暖,舒适,亲密。

  西弗勒斯的怀抱很舒服,让他甚至想要更多......更多?

  一股冲动之情使哈利不由得将闪过的念头脱口而出。「为什么做这些?你喜欢我吗,西弗勒斯?」

  由于男人此刻正紧闭着双眼,像是睡去的样子。在其臂弯中的哈利稍微动了动胳臂——他实在太过于震惊又太过想知道更多——兼之仰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高度,以让声音更好地传进西弗勒斯的耳里。

  现在他的脑袋可以搁在西弗勒斯的肩上了。于是哈利带着抑止不住的强烈心跳,再度开口。

  「你喜欢我吗,西弗勒斯?」有一瞬间,哈利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问这种问题。是的,西弗勒斯只是病惨了,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男人的体温很高,声音很轻,双眼什么都看不见;饱受不明病症困扰,即便拥着另一人的体温,他的浑身仍在微微地颤抖。

  可是,像是才被唤醒的他,仍然勉强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哈利则仰起了脸,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西弗勒斯的声音嘶哑响起,语气固执又肯定。「喜欢......只有你。」

  ……哈利的耳朵也将这句话听得完完整整,一字不漏。

  西弗勒斯......在说什么?

  哈利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要爆炸了。如果不是在这秒,就是在下一秒,他完了,按照这种跳动频率魔法界的救世主绝对活不过这个世纪。死于一句话,多么滑稽!

  这不对劲,这不可能对劲,不可能,不不不。

  怎么——怎么会这样?

  西弗勒斯对他......更重要的是,他对西弗勒斯.....

  一股强烈的不可置信情感,同时又是如此巨大的幸福感一齐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曾经对哪个朋友产生过这种感觉吗?当然不!

  他曾对哪个女孩产生过这么强烈的......冲动吗?——这种心脏仿佛随时会迸裂的,紧张和亢奋同时并行的疯狂感受?

  哈利此刻正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他不禁怀疑自己的体温很可能已经升得跟西弗勒斯一样高。

  他什么都没办法想,又仿佛想着所有事。他的脑中闪过了他骑着火弩箭,在魁地奇球场高空高速飞行的画面,闪过了好似无意义的他们三人在图书馆做作业的画面,接着是一些他们与食死徒们利用魔法交战的片段......

  最后画面来到了年幼的他在大厅里第一次见到西弗勒斯的场景。

  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人正是他现在的朋友,过去的教师......以及曾仰慕过的王子。

  就在他想起这些往事,一股情感汹涌地袭来——哈利很清楚自己会称呼它为:钟爱。

  他发觉自己甚至现在就想亲吻西弗勒斯,或被对方所亲吻。

  真要命。他和西弗勒斯——哈利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想要的难道一直都不只是一份他以为的友谊?

  他想要的,难道一直是......西弗勒斯本人。

  天啊,他真是无可救药地笨到家了。

  年轻的格兰芬多面红耳赤地将脑袋埋到了喜爱对象的肩头。不知为何,他现在只希望能找个洞钻进去——但刚刚搞清楚自己心情的他,才不愿意离开西弗勒斯太远。

  总算厘清自己感情,哈利又不禁困惑起来。

  西弗勒斯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为什么?他有做过什么让西弗勒斯印象深刻的事吗?

  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年轻的格兰芬多依旧毫无头绪。决定暂且放弃思考这些事,哈利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双手从男人臂弯中抽出来——见到对方毫无反应后——又将它们绕过了他的后颈。

  ……他也想给予西弗勒斯一个拥抱。哈利脸红地想着。

  这感觉比他猜想的要来得更好。

  ——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吗?

  他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发现了,自己的确非常非常喜爱西弗勒斯,并且毫不排斥......与他一直共同生活下去的想法。

  他能这样对一名朋友一辈子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再好的朋友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就像赫敏和罗恩。哈利与他们只能约在三人都有空时见上一面,好比在某个周末夜晚聚上一聚,而这二名好友之所以会一起拥有一段共同的生活,是因为他们是一对!

  你真是蠢得可以,哈利·呆瓜·波特。

  为了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迟钝,哈利更加难为情了。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突然感受到一阵滑腻的湿意。不像是汗水,更不可能是湿毛巾的水滴或什么别的其他。

  他狐疑地又摸了摸,发现更多的液体聚集在西弗勒斯的背部。

  不对,这触感他再熟悉不过了。哈利一下子就和回忆中的体验联结起来了——他猛然翻身坐起。

  「西弗勒斯,你的背上有血!」他瞪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那上头一片血水——震惊地呼喊着,试图将男人唤醒,又手忙脚乱地要除去对方的衣物,好检视情况。

  西弗勒斯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死!

  就在哈利手忙脚乱之时,他发现了,不只是后背,西弗勒斯的手臂皮肤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从中涌现了鲜红的液体。

  若是在以往,即将失去西弗勒斯的恐慌与焦虑将迫使他无法喘气,可不知为何,也许是刚刚对未来浮现了更坚定的想法与信心,哈利得以将精神集中在施展一个个治愈咒上,一边谨慎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这还是头一次,那些过往的阴影与创伤......它们编造出的那副记忆的绳索,没能将他给轻易绊倒。

  眼下也顾不得咒语是否会对那毫无作用——只有坏结果的药效有什么影响了。此刻哈利的直觉正强烈地告诉他,他采取的是正确的必要措施。

  也正如他猜想,在逐一给西弗勒斯各处裂开的皮肤施咒后,伤口全数愈合,血完全止住了。

  抬手显示了一下当前时间,上午十点零三分。专注地盯着陷入昏睡中,呼吸平稳的西弗勒斯,哈利耐心地又等待了好一阵,也许是十到二十分钟。确认那些伤口暂时不会再出现后,这名年轻人看了一眼门的方向。

  他有必要立刻去和亚当斯谈谈这些实验药剂了。等他和庞弗雷夫人交代完,请她照看一会西弗勒斯后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