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愉心里久违地浮现了“孩子不打不成器”的想法!
她忍着不悦,严肃开口,“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娃娃缩了缩脖子,压出两圈肉肉的下巴,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了一些,只是小奶音还透着沙哑,手指头互相捏着,透出内心的不安。
“我……我听戏文是这么唱的。”
“然后额娘你又这么说……”
叶芳愉吸了口气,“有没有可能,你除了是额娘的孩子以外,还是你汗阿玛的孩子呢?”
小娃娃瞬间呆住了。
圆眼睛的直径慢慢变大,小嘴巴也因为惊讶而张开。
回过神以后腾腾腾地爬了起来,嘟着小脸试图窝进叶芳愉的怀里,“所以额娘就是我的额娘对吗?”
叶芳愉的手熟稔地摸向他的小屁股。
小娃娃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倏地松开手躲到了一旁,捂着自己的屁股软软开口:“呜,额娘,我,我不是故意想岔的,这都是个误会!”
叶芳愉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小娃娃难得不肯听话,“不过!”
叶芳愉又道:“不打你。”
“真的吗?”
小娃娃将信将疑,挪了过来。
手刚搭上叶芳愉的肩头,整个人就脸朝下被叶芳愉放在了膝头上。
他使劲荡了荡两条腿,“额娘,额娘说不打的!”
叶芳愉脸上还保持着温柔的微笑,“乖哦,额娘不是打你,这是在教育你呢。”
爱的教育,怎么能算打孩子呢?
小娃娃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
叶芳愉用力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方才施施然放过他。
小娃娃捂着屁股,只觉得好像不是很疼,可额娘刚刚明明很是用力,声音响得外头只怕也听见了。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额娘打屁股还有特殊的技巧?
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小娃娃干脆也不想了。
左右这是自己的额娘,最疼爱自己的亲亲额娘!
打几下也没有什么的!
而后开开心心地继续扑进了叶芳愉的怀里,声音嗲嗲地说道:“额娘,那检讨呢?”
叶芳愉沉吟一会儿,告诉他自己小时候没有写过检讨。
又把检讨的意思给他解释了一遍,小娃娃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脸蛋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悲戚,先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说:“所,所以,检讨,是要跟作诗那样,所有的字句和内容都要我自己想吗?”
叶芳愉点点头,欣赏了一会儿小娃娃的表情,而后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自己先前的想法与他说了。
谁知小娃娃脸上的欣喜却丝毫未增加多少,“可是,一天写五十个大字,也很多呀。”
“先生说我现在还小,一天写二十个大字就很多了,要是写得太多,容易伤及手腕,以后再想把字写好就难了……”
叶芳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她伸手摸了摸小娃娃的手腕子,只觉得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踟躇了片刻,“那就一天二十五个大字吧。”
小娃娃迅速答应下来,又问:“那十天能写完吗?”
叶芳愉大手一挥,“不拘于时间,每天写完交给你紫鹃姑姑检查即可,待写够五百字,她自会告诉你不用写了的。”
“那太好了!”小娃娃捏着拳头,小脸上顿时迸发出极大的热情。
少顷,又忽然耷拉下来,“可是,先生那边也有二十个大字啊……”
叶芳愉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额娘会派人去与你先生说的,宝宝不要担心。”
小娃娃这才重新笑开。
两人坐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儿,很快到了小娃娃起床用膳,出门读书的时间。
趁着小娃娃还在桌前嗷呜嗷呜大口吃肉,叶芳愉拉着多兰嬷嬷走到角落里,把自己早先与小娃娃商议好的事情与她交待过一遍。
本以为多兰嬷嬷这般看重小娃娃的学业,应会阻拦。
谁知她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还道:“纳兰先生不会介意的,娘娘放心就是。”
叶芳愉这才缓和了表情,正想转头去看小娃娃,忽然想起来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多兰嬷嬷,“嬷嬷刚刚说什么?”
多兰嬷嬷微诧,“老奴说,纳兰先生不会介意的……”
话还未说完,双手蓦地被叶芳愉紧紧握住。
今年的新科进士,姓纳兰,年纪极轻,又于诗作上格外有天赋。
叶芳愉把这几日断断续续得来的信息整合到一起,最后恍恍惚惚地得到一个十分令人惊讶的结论。
“你说的那位纳兰先生,不会是……”叶芳愉压低了嗓音,“不会是纳兰成德吧?”
多兰嬷嬷飞快挥了一下手,“娘娘说什么呢?”
叶芳愉心头瞬间放松下来,原来不是啊。
又听见多兰嬷嬷说:“纳兰先生已经改名了,现叫做纳兰性德,字容若,大阿哥和太子殿下上课时一般称呼他为容若先生。”
说着,朝叶芳愉凑近一些,“听说,万岁爷格外器重这位先生呢,时常会过来武英殿检查看望。”
“还有宫人说,若不是为了给大阿哥启蒙,只怕万岁爷会直接赐个御前行走呢,要老奴说啊,这也是皇上看重咱们大阿哥的表现,等过些年三阿哥和四阿哥长成,只怕还没有这等待遇呢……”
提起这事,多兰嬷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一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
叶芳愉的脑子里却像是进了几百只蚊子,嗡嗡叫个不停。
历史上,纳兰容若给直郡王启过蒙吗?
叶芳愉根本没有留意过这些细节,是以现在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与多兰嬷嬷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恍恍惚惚地回到餐桌旁。
此时小娃娃已经把小肚子吃成了个圆球。
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等紫鹃给他擦干净双手和脸颊,他抬手就在圆肚子上拍了两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声音把叶芳愉的神智唤了回来。
她走过去,把小娃娃从椅子上抱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到门外,而张顺安和几个小太监则是跟在她们身后,手拿布袋,亦步亦趋。
叶芳愉弯腰与小娃娃叮嘱了几句,又亲手把他抱进小轿子里,正想让人起轿。
小娃娃不知想起来什么,忽然掀了帘子,露出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眼含期待地问她:“额娘,中午我想吃红烧肉,还有酥炸大鸡腿可以吗?”
叶芳愉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太子弟弟呢?”
小娃娃想了想,“弟弟说他不挑,但是要是能吃到酱肘子的话,他能开心三天三夜。”说着,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叶芳愉瞬间失笑,多兰嬷嬷和宫人也齐齐笑出了声儿。
叶芳愉摸着小娃娃的脑袋,安抚道:“好,额娘会让人给你们准备的。”
“嗯,额娘最最好了!”小娃娃被摸得心满意足地眯起了圆眼睛,露出个灿烂笑脸,放下帘子,窝回了轿子里。
叶芳愉目送轿子远去,才缓缓回了寝殿。
……
当日下午,紫鹃表情难看地过来与叶芳愉回禀消息。
“佟妃娘娘这几日常在御花园徘徊,身旁只带了那两个貌美的宫女,身上衣饰异常精美,瞧着可不像是宫女该有的……”
叶芳愉执笔的手一顿,“皇上呢?”
紫鹃说:“听梁公公说,前朝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大喜事,皇上与各位大臣忽然忙碌了起来,这几日还没有时间往御花园去呢。”
“但是吧,”紫鹃说到这里,忽然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往下说,“除了昨儿以外,皇上已经连着十余天没有翻牌子了,想来,老祖宗那边,应该很快会叫皇上过去了。”
叶芳愉点了点头,似乎完全不往心里头去,淡定得紫鹃都有些心慌。
她小心翼翼地问:“娘娘,御花园那头……可要去警告一下?”
叶芳愉漠然回了一句,“不用管。”
紫鹃只得闭上了嘴,沉默地给她磨墨。
原以为这事儿也就这样了,谁知翌日忽然传来,佟妃娘娘与钮祜禄娘娘在御花园发生争执的消息。
叶芳愉收到消息后,火速带着人赶往了现场。
行到途中,又有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过来回禀,“娘娘,不好了,御花园发生了打乱了,佟妃娘娘身边一个一等宫女,被,被钮祜禄娘娘推到池子里去了!”
叶芳愉握着扶手的手倏地一紧,她着急问道:“那宫女没事吧?”
小太监还在发着抖,“奴才来时,已经有人下去救了,眼下还不知如何。”
说完,他跪着让出了路,叶芳愉的轿辇继续前行。
即将到御花园时,又有个小太监扑了过来,“娘娘,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