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声入人心同人)路过人间>第38章 chapter38

  共和国官员的手既是执行法律的力量,那么共和国官员的心就必须向人民负责。

  ——詹姆士·哈林顿 《大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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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深来到不染酒馆的时候,正是傍晚客人陆续到店用餐的时间。几个服务生忙得团团转,正巧是方书剑上来迎接他。小孩儿头也不抬地翻着上一桌客人的菜单,先到了句“欢迎光临”,才抬起头来发现是谁。方书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那个……您找简大哥吗?”

  周深点点头,方书剑赶忙让开路,往吧台边一指,甚至不敢多看周深一眼:“在那边……我先去忙了。”

  话音刚落,方书剑就忙不迭地跑去后厨,不敢在前厅露面。简弘亦还在调着酒,轻笑一声,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坐。”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周深扫视了一周——不染酒馆的装修明显又新动过,没那么复古了,添了些简约的色彩,一看就是最近流行的风格。酒品菜单也整得花里胡哨,以前好好的酒类名称非要改得文绉绉的,读上去都得绕好几个弯才能明白到底是个什么酒。

  周深把酒品单放回去:“这不像你会干的事。”

  简弘亦坦然地笑了笑:“天鹤喜欢。”

  周深听说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问问简弘亦。工作一来也就忙忘了,直到现在,都过去快半年了。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恭喜。”周深举起酒杯跟简弘亦碰了一下,简弘亦看上去挺开心,唇角都笑弯了:“谢谢。”

  “不过您这位大忙人今天突然造访,该不会就为了来跟我说句恭喜吧?”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活佛的眼,周深摇摇头,兀自叹息一声:“唉,被炒鱿鱼了呗。”

  “哟,炒了你不就跟送走了财神爷一样吗?”简弘亦笑道,“为什么辞职?”

  周深洒脱地扬了扬头:“不想干了。”

  简弘亦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继续揭短,笑着摇了摇头就换了话题:“你不跟王晰说声恭喜吗?人家也脱单了。”

  周深一愣,到了嘴边的酒都吓得差点洒。

  王晰前头些年不是没谈过,要么就是家里人逼的,要么就是被高杨那小崽子搅了局。后来检察院工作一多,忙着带新人还来不及,哪儿来的时间去带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不久?或者快十年了。”简弘亦意味深长地一笑,周深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周深难以把脑子里那根弦扭转到高杨和王晰在一起了这样的频率上,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到王晰会答应。

  简弘亦见面前的人瞪圆了眼睛,往日那张喋喋不休伶牙俐齿的嘴久久吐不出一句话,倒觉得好笑,把他手里空了的酒杯回收,冲洗干净放回原位,往厨房里打了杯姜丝可乐递到他面前。

  周深皱了眉头,嫌弃地推开:“我不要,难闻死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简弘亦也不把杯子撤走,“天冷了,你就穿这么点儿,还不赶紧喝了暖暖身子回去窝着?”

  周深像小孩子不喝药耍脾气一样把头扭开,一副抗拒抵死不从的样子。

  僵持的时间长了,室温又低,杯壁不一会儿就凉了。简弘亦拿手试了试,叹息一声:“水放得时间久了就凉了,人隔得太久,成不了冰,也再也暖不回来了。”

  周深一愣,抬头刚想问简弘亦什么意思。简弘亦也没看他,抬起杯子转身进了厨房,留着周深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发愣。

  没过一会儿,简弘亦又重新换了一杯热腾腾的姜丝可乐,再次顿在周深面前。

  “以前你不喝,王晰一劝你就喝了。”

  周深伸手碰了碰洁白的杯壁。他的确是冻着了,工作时穿的西装太薄,入了冬的林城又格外冷,他的手指都被冻得有些发紫,直到捂住了面前那一杯他本来厌弃的东西,才感觉到温暖。

  “快喝吧,喝完了回去睡一觉。别再放凉了,再倒了我这儿没多的给你。”

  周深犹豫着端起来,皱了皱眉,憋着气一口灌下去,脸颊都被液体塞得鼓鼓的,忍着姜浓重的味道咬牙咽了下去。姜的味道散得快,暖暖的感觉从胃散开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

  这天一大早是郑云龙开车送阿云嘎来上班,南枫见车来了赶紧上前要汇报新情况,没想到车窗一摇下来露出一张困得不行半睁着大眼睛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龙哥怎么是你开……”

  “嘘。”郑云龙压低了声音,食指放嘴唇上让南枫小声些,“你们队长好几天没合眼了,我先去停车,能让他多睡几分钟就再睡一会儿。”

  南枫一边应声一边挠头,心想我看你着疲劳驾驶困得也不轻。

  郑云龙停好了车,也没着急把阿云嘎叫醒。副驾驶座上沉睡的人总算有那么一刻舒展了眉头,毫无防备地窝在狭小的空间里均匀地呼吸。阿云嘎的侧脸是很好看的,尤其是闭上眼整个人放松下来的时候,锋利的眉眼便少了些锐利和锋芒,混合着坚毅与温柔两种不同的情愫。

  郑云龙盯着他看了很久,悄悄凑过去,蜻蜓点水一般地吻在他的脸颊。

  见阿云嘎没反应,他像只猫一样狡黠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推了把阿云嘎的肩膀:“起来了!还睡。”

  阿云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看样子是还有些懵。

  “南枫刚才在大门口就堵你了,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赶紧去别耽误了。”

  听了这句话,阿云嘎瞬间清醒,匆匆道了句别就扎进刑警队。郑云龙坐在驾驶位上叹息一声,一时也懒得挪动。眼睛一瞥突然见阿云嘎的资料落在座位上,连忙拿起来要去递给他。结果跑得太极,文件袋漏了个大洞也没发现,资料散了一地。郑云龙赶紧弯腰去捡,写着代玮资料的那张纸刚好被放在了最上面。郑云龙理好确认没少,低头扫了一眼,目光却凝固在密密麻麻的资料纸上。

  “广厦集团前财会。”

  “广厦……”郑云龙总觉得这两个字眼熟,又总感觉是什么重要事情上出现过。

  郑云龙心里隐隐回忆起一些片段,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高天鹤。

  “天鹤,当初让你看的那份合同,哦就是伪造蔡程昱他爸签字的合同,另一方是谁来着?”

  高天鹤就是这点好,对看过的合同过目不忘,不假思索地答道:“广厦集团。怎么了龙哥?”

  郑云龙脑子“轰”地一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脑海里却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龙哥?龙哥你怎么了?”高天鹤见那头久久没有回答,不禁急道。

  “我没事,”郑云龙回过神,“你先忙,我就是忙龚子棋的再审忙懵了。”

  “那你注意休息啊。”高天鹤担心道。

  郑云龙随便应了就挂了电话,在手机通讯录上徘徊好久,总算是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拨通了蔡程昱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长到郑云龙几乎要绝望这小孩不会接的时候,那头突然接通了。

  “什么事?”

  得,连个语气助词都没。

  “那个,蔡蔡啊,我想问一下,就你那俩……叔叔冒名签字的那个合同,最后怎么处理了?”

  蔡程昱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回答:“合同无效啊。”

  “那你知道签合同的那家公司最后怎么样了吗?有没有再投标?”

  “最开始他们负责人不承认,然后好像是翻出了账目作假,板上钉钉了,投标就被取消了。”蔡程昱还是有些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没事,跟你没关系。”郑云龙匆匆挂了电话。

  账目作假,签假合同还被查出来。堂堂一家能投标开发新区的公司,用得着干这么蠢的事?

  郑云龙心头疑虑更甚,直接调转方向开车去了看守所。

  ……

  南枫把查到的情况跟阿云嘎汇报了一遍,正好碰上王晰带着高杨和圣权来处理分案的事,几个人就缩在办公室里秘密地讨论,办公室门紧闭着,外头的警员都被分配了繁重的任务,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所以现在谁能理一下案子,我有点儿糊涂了。”南枫对着眼前三个案子头大,当事人交织,利益牵扯混乱,证据也断断续续。

  “张局青年时期受风雨基金会资助,从警校毕业,一路上升至警察局长的位置。”高杨拿笔在白板上画起人物关系图谱,王晰对着卷宗一点点在旁边补充着时间线。阿云嘎理着有效证据,在每一个事实后面写上“认定”和“存疑”。

  “在张局任职期间,市中心酒吧发现藏毒贩毒,规模巨大,社会危害性严重。此处涉及到治安队副队长玩忽职守和收受贿赂。”

  “在接到群众举报后,王检察官带队进行侦查,侦查过程中遭遇枪击。”高杨语气一顿,手上的签字笔也摁下了一个墨点,“嫌犯系假释人员,其枪支为92式,来源不明。后经查实,张局曾多次要求市内枪支供应厂商违规制造枪支。”

  “同时,张局还主动参与了跨省贩毒案的追查工作、”阿云嘎补充道,“风雨基金会现已证明为非法集资和诈骗,幕后主使不明……”

  王晰把时间线写完,重重叹了一口气:“张局,是第一嫌疑人。”

  门外的警员突然叩响了门,高杨立刻把白板上的东西擦干净,才放人进来。

  “队长,张局来了,说要见你。”

  五个人瞬间紧张了起来,阿云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装作无事的样子出了门。

  张局看上去整个人都很疲惫,还是撑着笑意,警服穿得妥帖。全队上下的小伙子见局长来了,都忙着招呼,笑得热切。阿云嘎看在眼里,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却不能表现在外面。他定了定神,迎上前去:“张局,最近怎么有空过来?”

  “跨省贩毒的案子最近没什么进展,我过来看看风雨基金会的案子。”张局笑着摆摆手,“不给你们增加压力,就是看看情况。”

  “进展还算顺利,检察院让补的材料都补了,差不多可以移送了。”

  “那好。唉,治安队出这么大乱子,空位得有人补。到时候我和副局商量一下。”张局略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那个,枪击案查得怎么样了?”

  阿云嘎抿了抿唇,硬是把僵硬成一条线的唇化成一个微笑:“没什么大问题,证据齐全,犯人早已经控制。只是最近忙着基金会的案子,移送得慢了。”

  “那……枪支来源查清楚了吗?”

  像一颗埋葬在心底许久的,装满了水的气球,突然被一双手无情地捏破。说不上天塌地陷,但也蔓延着无尽的苦楚。轰然一瞬,让你不知该如何自处。

  阿云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的,他感觉一瞬间经历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愤怒,失望,痛苦,焦灼,恐惧,汇成一道黝黑粘稠的河流,往他心上蔓延。

  “枪支……不查了,来源太多太杂,查不清楚的。我们认定了伤害事实就行。”

  阿云嘎最后几句攀谈寒暄完全是处于大脑空白下的本能,送走张局后,他立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一动不动。久到所有忙碌的警员都停下来疑惑而担忧地看他。

  “怎……怎么了?”南枫在办公室里小心地低声问。

  “张局明明忙着缉毒的案子,非要跑回来。问的还是最近没那么多问题枪击案。”高杨沉下了脸,“如果说我们之前还怀疑张局和枪击案的关系的话,现在可以说是,确认无疑了。”

  “我们当时没有严格控制枪支制造厂的负责人,故意悄悄放了一点消息出去。现在他就坐不住了。”圣权摇了摇头,偏头见高杨一直盯着王晰看,王晰低着头,不发一语。

  曾经慈祥的长辈,为了利益,可以放纵甚至帮助别人杀自己。真不知往日的温情,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刑警队,全队从今天开始,将张局列为风雨基金会案件第一嫌疑人。”

  阿云嘎声音低沉下来如雷霆万钧,阴沉又充满威慑力。所有队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将目光全部投到他身上。

  “警队会和市级检察院对接,立刻向上级汇报。侦查组,密切监视张局的情况,必要时采取强制措施。”

  震惊变成了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全体警务人员,无论如何,坚守你们的职责,捍卫你们的职业。”

  ……

  张超站在精神疾病中心门口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很拒绝的。接到了贩毒案的命令,要来调陆宇鹏作为证人。虽然法律并没有规定说未完全丧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的证言无效,但一遇上这样的事儿,证明总是很困难,材料左一道右一道,质疑的人也一个又一个。可惜王晰又下了死命令——拿不到有效证言不要回去。张超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先来做笔录。

  “他不能受刺激,他经不住辩护和舆论的拷问的。”贾凡干脆地拒绝。

  “可是我们真的需要。他是直接发现的源头。”张超苦苦哀求,没想到第一道关就过不去。

  “不行,我是他的主治医师,我说不行就不行。”贾凡干脆直接关了办公室的门,张超还想凑上去再劝两句,结果一头栽门上,鼻子差点撞歪。

  贾凡叹息一声,看着放在桌上,被搁置了许久的社区治疗方案,终于还是再次拿起了他,在实验对象的名字那一栏,只写下了一个名字:

  “陆宇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