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棠叹了口气,扶着椅子缓缓坐了下来,才说道:“因为后来香云会死,而你会因为香云去世,为了报复我,害死了何为常。所以我才会怕是你抓走了何为常,根本不可能是我放出来的流言,我比你还希望香云能够好好活着。”

  时安泰想要冷笑,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翘起嘴角。他只能面无表情的说道:“放屁,都是放屁,你别以为编出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就能打发掉我。”

  阮雨棠却笑了叹了口气,说道:“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我把真相告诉了你,你却又不肯信。”

  【作者有话说】

  让我看看是谁还在熬夜没有睡觉。

  118 大火

  ◎她只想在来来往往喧嚣的人群中找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时安泰原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会发怒甚至会砸东西,可是他的心底冰凉一片,整个人都好像力气都被抽空一般,做不出什么反应。他只能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缓了好久才攒了一点力气,问道:“你说香云会死,她为什么会死呢?如果不是你们做的,我为何要报复你们?”

  阮雨棠见他如此的冷静,倒有些意外。她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香云究竟是怎么去世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何会怀疑我和何为常。”

  时安泰问道:“你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结果我问你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你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来这边的时候,那些人没有将细节都告诉你吗?”

  还没等阮雨棠回答,时安泰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笑着说道:“我明白了,你们当初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带我回去。只不过正巧遇到了我,才想起了我。原来,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我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个意外。”

  “营救你的任务早就开始了,意外闯进来的其实是何为常和我。我知晓你的未来和结局,可是除了和你发生交集的部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不是我想说谎骗你,因为很多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教授知道你会因为皇帝暴毙被扣上弑父的罪名,便想通过写信不让你入宫,可是最后你还是入宫撞上了皇帝暴毙。教授也在风灾之前写信提醒过你要远离香云,可是你偏偏因为那封信带着香云去了龙息台,导致谣言四起最终归罪到了香云的头上。何尝是我想要骗你,我只是怕如实和你说了果,你由这个果种下了因。”阮雨棠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的话,这算是她第一次对时安泰敞开心扉,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难题和盘托出。

  “譬如说这次,我告诉了你香云会死去,你会因为香云报复何为常。现在的你根本不信未来的你会这么做,但是未来的你会不会因为我这番话,而去这样做呢,我不知道也不敢想。”阮雨棠擦了擦已经滑落到脸上的泪水,接着说道:“只希望你不会这样。”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按你所说,是我自己令香云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荒唐。”时安泰说完,便准备起身送客,他此刻只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一时间都说完,便没有话可以说了。

  阮雨棠见何为常不在这里,也起身准备离开。时安泰起身送她,两人还未走到王府门口,差点撞上急匆匆跑过来的于管事。时安泰赶紧扶住他说道:“于管事你今日怎么总是这么着急忙慌的,你年纪大了走路要注意安全些才是。”

  于管事看见阮雨棠还准备跪下来行礼,阮雨棠赶紧笑着说道:“免礼吧。”

  于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发抖的声音说道:“王爷不好了,粮仓起火了。”

  时安泰只当于管事白天进宫,现在才知道码头粮仓起火的事情,便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我知道,不过烧了码头一天的存粮,不算什么大事。”

  “不是码头,是国库的粮仓起火了。”于管事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阮雨棠的马车就停在门外,眼下王府也来不及备马,正巧阮雨棠准备找陈檀打探何为常的消息,如今粮仓被烧陈檀肯定是要去现场的,两人便坐着国公府的马车一起去往粮仓的方向。于管事也被郑丰扶上马,跟在马车旁将自己收到的消息一一道来,原来天色渐暗后突然粮仓上空突然出现一条火龙,火龙在天上盘旋了一圈突然掉落下来将整个粮仓点燃,那火势又快又猛,那里来得及救。

  马车在暮色四合的街道上行驶着,时安泰放下车帘,对旁边的阮雨棠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阮雨棠说道:“港口的粮仓刚刚失火,这边就有了火龙,只怕是有人想借着这波舆论烧掉些什么。”

  时安泰道:“这几日港口挖沙子的事情都渐渐安排妥当,陈檀便开始着手清查粮库的账目,粮仓早不是祸晚不失火,一查账目就被火龙烧了,明摆着是有人监守自盗后利用火灾掩盖罪行。可我们知道是一回事,能否找到证据揪出真凶却又是另一回事。”

  黑夜很快降临,街道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只剩下马蹄哒哒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既然何为常没被时安泰抓走,那么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呢。阮雨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

  前方传来人群跑动和各种呼喊的嘈杂声,阮雨棠掀开车帘,之前前方是一片火场,大火将半边夜幕都烧红了。火光照耀下许多人不断将手中木桶中的水泼到大火中,那点水直接被汽化,反倒助长了火势,将众人又逼退了一步。

  阮雨棠等人下了马车,虽然站得远却依旧能感受到火场灼人的热浪。于管事拉住一个去提水的粮仓守卫,问道:“怎么是你们用这个小桶打水灭火,防火司的人怎么没来?”

  那个守卫虽然不知道于管事是谁,但见他衣着打扮不凡,便知道肯定是个人物,便停下来回道:“我们司仓早就派人去请防火司来救火了,不知道为什么防火司的人一直没来。”

  于管事说道:“昌平王爷和承平公主在这里,快去叫你们司仓过来。”

  侍卫吓得赶紧丢下手中的木桶,也不知道面前这群人中哪个是王爷,只急急地跪下来,对着几人乱嗑了几个头,爬起来就往回跑。

  很快周太仓就跟着侍从一路小跑着过了来,一见到时安泰就连滚带爬的扑到他的脚边,嘴里还连连喊着:“王爷在这里就好了,还请王爷快救救火吧。”

  时安泰嫌弃的后退几步,生怕退慢了他的手挨到自己的衣服。时安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我还没问你粮仓到底怎么起火的,你倒先喊着要我帮你救火?我且问你,为什么连我都得到消息赶来了,防火司的人却还没到?你不去找防火司来救火,反而来求我?”

  周司仓赶紧替自己辩解道:“属下已经派了三批人去请防火司的人,却不知派出去的人为何全都了无音讯,故而来求王爷,属下想着王爷定然是能将防火司的人请来的。”

  时安泰不愿意和他多废话,只是学着皇叔公之前的样子,将自己的腰牌丢给周司仓。周司仓捡起腰牌递给属下,让他再去请防火司的人过来。阮雨棠不管这边的是是非非,她只想在来来往往喧嚣的人群中找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粮仓在建造的时候虽然已经尽力使用了砖石,但屋顶处还是不得不使用木质结构,这次的火便是从屋顶处开始烧起来的来,很快就连成了一片,所幸粮仓附近并无民居,否则火借风势牵牵连连,烧到民居只怕会造成不小的伤亡。木头被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烧到现在终于支撑不住断裂开来,连带着上面所有的瓦片轰然倒塌。木头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接二连三的倒塌不可避免。原本还在提桶救水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阮雨棠只能跟着人流往远离火势的地方跑。房屋的砖石墙壁也在大火中不断开裂,被顶端的瓦片压到垮塌,一间着火的房屋瞬间崩裂成一片火海,灼热的砖石瓦片飞溅,有人被砸中惨叫声不断响起。时安泰附近的房屋也被烧塌了,于管事赶紧让大家往后走,时安泰这才注意到阮雨棠不在这里,他想要去找人,可透过四周熊熊的大火看到远处的人影都是扭曲的,根本看不清阮雨棠在哪儿。

  阮雨棠想要让大家不要慌,以免出现踩踏事件,可是周围的声音太嘈杂了,她喊出来的声音自己都听不清,她只能顺应着人潮一直往前走,祈祷不会发生伤亡。可是天不遂人愿,前面的房屋突然倒塌,燃烧着的砖石瓦砾倾泻而下直接将道路变成一片通红的火海。面前的人被烧得通红的砖石砸中,身上的衣服瞬间燃烧起来,整个人在大火中挣扎扭曲成一团,阮雨棠不自觉的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想阻隔那惨叫声。

  前面已经是火海,可后面的人却停不下来,阮雨棠努力想往后退远离面前的火海,可后面的人却挤得她一直往前。她终于失去平衡,朝着面前的火堆一头栽了下去,她只能闭上了双眼。却有人从斜刺里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朝旁边滚了过去。后面跟着的人并不多,撞到最前面的几个人也就停了下来。虽然是贴着火堆边缘滚了过去,身上的衣服也难免沾到火星被引燃了几处。阮雨棠还没来得及睁开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几桶水已经浇了过来,她在一片刺眼的火光中艰难睁开被水淋湿了双眼,看清了牢牢抱着自己此刻也同样被浇成了落汤鸡的何为常。

  【作者有话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119 烧伤

  ◎她低下头靠在阮雨棠的肩上,用额头蹭了蹭阮雨棠的头发,有些后悔自己自己这些年浪费了太多的时光。◎

  见到何为常之后,阮雨棠像是忘记自己身处火海的边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何为常摸了摸了她的头,嘴里连连说道:“完了完了,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给摔傻了。”阮雨棠笑着看着她,说道:“我找你了一天,到处找遍了都找不到你,可刚刚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直接就窜了出来,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也不用费劲找你,直接找个摔不死的地方跳下去,你肯定能在我落地之前冒出了把我接住。”

  何为常无奈的笑道:“我要真有这种百分百接住你的超能力就好了。”说完就准备扶阮雨棠起身,胳膊一挨地却疼得她眉头紧皱。原来刚刚何为常眼见着阮雨棠要摔进火堆,一时着急只顾着将她搂在怀里别被烫伤,自己落地之时背部却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火堆,此刻只觉得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阮雨棠见她没起身,以为是刚刚太费了太多力气,便伸手准备扶她起来。阮雨棠的手挨到何为常的后背,只觉得黏黏的有些湿滑,根本不是单纯被水淋湿的触感。时安泰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她们,如今见何为常受伤赶紧上来搀扶。两人扶着何为常往马车的方向走,何为常走不了几步便腿一软整个人趴到了阮雨棠身上,几乎将阮雨棠整个人压倒。

  天黑阮雨棠也看不清何为常身上的伤势到底如何,如今见她站都不稳了便知道伤势严重,一句“为为”还没喊出声两行眼泪就滚落下来。何为常趴在她肩上小声说道:“别哭,不要在外面哭。”说着又推开时安泰扶住自己的手,说道:“你留在这里,我追查到有一部分消息是陈檀身边的侍卫传播出来的,于是追着陈檀来到了粮仓,只怕陈檀身边的人也并都追随他。你留在这里吧,于公可以帮陈檀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于私可以阻止有心人将失火之事借故栽赃给香云,你留下来吧。”时安泰只觉得自己一松手何为常就要倒下去了,只能扶着她的胳膊问道:“你真的不要紧吗?”何为常又用力推了他一把,牵扯到伤口把自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她只能靠在阮雨棠身上说道:“你快去吧。”时安泰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狠狠心还是松开了手,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奸人的计谋得逞的。”便转身往回走。

  没了时安泰的搀扶,阮雨棠半搂半抱着才勉强支撑何为常站了起来。阮雨棠几乎是拖着何为常往马车那边挪动,她心里又急又怕,眼泪便再也憋不住了,她担心何为常看见,只能拼命转过头去。何为常此刻却笑着说道:“以前你总是说我可惜没长到一米七五,现在你还嫌我不够高吗?我要是一米九的大个,你就是把我放地上拖,也是拖不动的。”

  阮雨棠擦了擦眼泪,说道:“你歇一歇,少说几句话吧。”何为常想要努力站起来减轻一点阮雨棠的负担,双腿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反而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直冒冷汗。她低下头靠在阮雨棠的肩上,用额头蹭了蹭阮雨棠的头发,有些后悔自己自己这些年浪费了太多的时光。

  时安泰回到了火场,众人已经从救火变成了逃火,纷纷逃离不断垮塌的火屋。时安泰知道粮食已经全部烧毁,连十分之一都救不出来了。他慢慢停下脚步默默的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看见了不远处孤零零坐在地上的陈檀,走到身边才看见陈檀满头满脸的黑灰,衣服上还有不少的水渍。陈檀抬头看见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颤微微地行了一礼。陈檀原本挺拔的身姿已经佝偻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有人曾劝过我不要急于查账,尤其是粮库的账目,都怪我太心急了,以为风灾已经平息,唉,多说无益悔之晚矣。王爷,您找人送香云走吧,这场火因账目而起,那些米虫们自己怕死,就放了这场火要烧死一个无辜的人祭天。”陈檀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生都以为民请命为己任,到最后却眼看着他们将一切罪责咋栽赃到无辜之人身上,我着实有愧。王爷,你快些回去吧,在天明之前将香云送出善兴,送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陈檀说完便支撑不住再次跌坐在地。时安泰想上前扶起他,陈檀却摇了摇头说道:“王爷,你快回去送香云走吧,我太累了,要在这里歇上一歇。”

  时安泰准备让郑丰先骑马回去将香云送出城,可是郑丰和于管事早不在原地了,时安泰只能漫无目的的找人。房屋还在继续坍塌,众人站在远处看着,即使是火光也没办法映红众人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从远处吵吵嚷嚷的来了一群人,时安泰赶过去看,原来是荣老王爷带着防火司的人来了,防火司的人一来赶紧架起水龙救火,可大家都知道,太迟了。

  庆王爷看见时安泰,上前说道:“防火司来这边的官道上被人塞满了树枝,水龙车根本过不来,我带人清理到现在才将官道上的树枝搬走了,唉,看来还是迟了。”时安泰想要走,却被庆王爷拉住一起去找陈檀。

  阮雨棠看着远处的马车,抱着何为常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她知道何为常已经有一回儿没有说话了,整个人都靠着自己抱着才没跌到地上。何为常的头垂在她的肩膀上,不过好在温热的呼吸一直拂过她的后颈,这口温热的气息给了阮雨棠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后面传来了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阮雨棠此刻没办法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车轮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阮雨棠身边停了下来。有人下来马车将何为常搀扶住,阮雨棠已经脱了力直接跪倒在地。有人朝她伸出了手,阮雨棠抬头顺着手看见了庆王妃,她拉住庆王妃的手却没能站起来。看着侍女们将何为常搀扶上庆王府的马车,阮雨棠才终于放心晕了过去。

  阮雨棠是被疼醒的,她感觉整个人像是跑完八百米体测一样,浑身所有关节组织像是刚被粗暴拼接起来一样不适应的酸疼。缓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出来最疼的是自己的右腿,她睁开眼想要看看自己的腿到底怎么了,才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头。坐在旁边打瞌睡的侍女听见她弄出来的动静,赶紧揉了揉眼睛笑着过来说道:“公主您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