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常起身吹灭了蜡烛,然后躺到了阮雨棠身边,她看着旁边还在出神思索的阮雨棠说道:“猜不到就猜不到吧,这件事本身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都懒得猜别人想什么的么,早点睡吧,明天早上给你做牛肉锅贴。”阮雨棠不服气的说道:“我以前是懒得猜别人想什么,因为我一般看他们的表情就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根本不用猜呀。可是现在哪还能盯着别人看呀,再说,一个个的都是老狐狸,我不让他们看出我在想什么就很不容易了,哪还有时间看他们在想什么。这件事虽然和我们无关,可是我既然知道了就得搞清楚呀。”何为常枕着自己的手臂说道:“也是,反正也没什么事做,教授只说让我们等,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做些事。”阮雨棠已经困到迷迷糊糊了,她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对呀,反正长日无聊,我又不喜欢做饭下棋,对了,明天的牛肉锅贴不要放葱花。”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含含糊糊的又说了些什么就安静下来。何为常拿起被子的一角替她盖上,也睡去了。

  阮雨棠早就闻到了锅贴的香味,接触锅的那一边早就炸的焦焦的脆脆的,牛肉也不像猪肉一般的腻。阮雨棠擦了擦嘴角,拿起鸽子带回来的字条看了起来。字条上说陈良文这几日和往常一样入宫伴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陈良文和善兴城里几个世家子弟关系都不错,其中就有谷国公府的谷空山和昌平王姚重泰。阮雨棠想了想谷空山的性格,觉得他和姚重唐能玩到一起一点也不意外。

  正看着有人一掀门帘走了进来,阮雨棠赶紧把字条塞到袖子里藏了起来。谷空山放下门帘说道:“老远我就闻到香味了,我刚刚上完早朝还没来得及吃饭呢。”说着谷空山已经在阮雨棠的旁边坐了下来,他看着盘子里还剩下十几个饺子,对何为常说道:“蓉裳,你去帮我取一双筷子来,我就在这里吃早饭吧。”那十几个饺子是何为常的早餐,自从谷空山回来后,何为常就不再和阮雨棠一起吃饭,免得别人看出什么。何为常只好把自己还没用的筷子递给他,谷空山接过筷子就夹起一个锅贴塞进嘴里,咬一口满嘴的肉香加上脆脆的皮,让人忍不住想再吃一个。谷空山不住的点头称赞道:“蓉裳你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

  阮雨棠心想为为的手艺当然好了,然后想起纸条上写的东西,就对谷空山说道:“我弟弟重泰自从上次从马上摔下来之后,一直都没出过王府,要是知道将军回来了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将军不去看看重泰吗?”谷空山吃完锅贴放下了筷子,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说道:“我一回来就听说王爷从马上摔下来了,只是这几天一直忙着回报战事和陪使臣,一直都没有空闲时间。明天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叫上良文一起去王府,看看王爷也好让良文散散心。”阮雨棠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只好让何为常把碗筷都收下去顺便看看厨房还有些什么吃的。

  房间里又就只剩下阮雨棠和谷空山两个人,谷空山站起身在房间里看了看,看到空了一块的书架问道:“这里的几本书呢那几本书还是王爷特地托孟宇帮我从司天监里借出来的,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去了边关,公主知道那几本书去哪里了吗?”阮雨棠朝窗外叫了一声听云,让听云把那几本书拿过来。阮雨棠把书递给谷空山:“将军你看看这些书,有没有什么异样?上次我发现有人动了书架移动了这几本书,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书,也不知道为何要移动这几本书。”谷空山坐下来翻了翻那几本书,又把书拿起来抖了抖,说道:“书里面的书签被人拿走了,我借书的时候就求孟宇每本书替我写张书签,把星象名称整理好写在书签上好方便我看书,可是现在一张书签都没有了。”

  阮雨棠也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当日我发现书被移动后就仔细检查过这些书,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是,究竟是什么人要拿走那些书签呢?”谷空山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些星象名称罢了,拿走了也不能做什么。大概是有人见到书里夹了东西,以为上面写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不过看来得加派一些人手来看守这个院子了。”阮雨棠把书放下说道:“倒是不急着加人,不如先查查国公府的下人吧。有些事我不好跟老夫人说,就请将军跟老夫人提一提这些事吧。”谷空山听完点了点头,说自己也该去给老夫人请安就出去了。阮雨棠从袖子里拿出那两张纸,把它们烧成了灰烬。她重新在纸上写下孟宇姚重贤姚重泰等人的名字,这些天发生的事背后肯定都有着很深的联系,如今没有切入点才显得一切盘根错节难以理清。

  何为常拿着几朵荷花荷叶和几朵嫩莲蓬走了进来,她拿出一个白瓷瓶注满水,把荷花荷叶插了进去,然后坐在阮雨棠身边看她对着纸上的名字出神,何为常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一边剥莲蓬。撕开莲蓬把莲子拿出来,再细细地把莲子的外衣除去,最后还要把莲子一分为二把苦苦的莲心除去。何为常把剥好的莲子放在一个青玉的小碟子里,阮雨棠拿起碟子里的莲子吃了起来,把手里的纸递给何为常看:“为为,你快看看吧,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了。”

  阮雨棠把今早的字条和书签被偷走的事跟何为常说了,何为常剥完最后一颗莲子,拿起手帕擦了擦手,阮雨棠讨好的把装着莲子的碟子朝何为常那边推了推,何为常接过纸张看了看,指着谷空山的名字说道:“就从他查起吧,毕竟他最容易接近,相比其他人关系也更加简单。”阮雨棠点了点头,“好呀,就从谷空山开始。”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发了,莲子真的好好吃呀,可惜好几年没吃到了。

  21 采薇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阮雨棠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何为常,“来吧,这次问问谷空山的事。”何为常没有接过纸,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傅蓉裳的记忆?傅蓉裳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小就生活在国公府,谷空山的事听下人们讲八卦也知道的差不多了。”阮雨棠听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她们的那些记忆不刻意去想还真想不起来,不过我最近感觉属于姚重唐的记忆越来越记不清了。”何为常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自己关于傅蓉裳的记忆越来越少了,所以你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趁我还能记得。”

  阮雨棠想了一下问道:“谷空山和姚重泰的关系不错,那么他和姚重贤姚重礼的关系怎么样?”何为常想了想才开始说了起来:“谷空山虽然从小经历了父母双亡和亲戚们的欺负和白眼,但是他还是很乐观开朗的,喜欢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他也是研究这些奇怪玩意儿的时候认识姚重泰的。小时候陈夫人可怜他父母双亡,总是接他去陈府住一段时间,以躲避亲戚们上门找麻烦,所以谷空山和陈良文的关系一直不错,陈良文后来选上了太子伴读,想必谷空山一定也对太子有所了解,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们关系如何,应该算一般朋友吧。至于姚重礼,我并没有怎么听周围人提起过他,虽然姚重礼和陈良文是表兄弟,但是静贵妃为了不落人口实,怕别人说姚重礼私自结交大臣,从来不让姚重礼私下去陈府,所以姚重礼和陈良文的交往不深,和谷空山的关系自然也不怎么样了。他们和孟宇的关系你应该也知道了,孟宇小时候都是住在陈府的,自然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他们也都知道陈璇喜欢孟宇的事情。”

  阮雨棠点了点头,想来他们这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匪浅。而且他们基本都知道孟宇和陈璇的关系,一定是反对陈璇和太子亲事的。阮雨棠接着问道:“谷空山说那几本关于星象的书是他问孟宇借来的,他借关于星象的书干什么?”何为常说道:“谷空山和姚重泰一样喜欢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他是一个将军,研究一下星象,以后用奇异的天象来鼓舞士气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何为常说了这么久有点口渴,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便帮阮雨棠倒了一杯水,然后有点好奇的问道:“说了这么多关于谷空山的事情,你也说说几个皇子的事吧,皇子们的关系如何?”阮雨棠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说道:“姚重唐除了上午和皇子们一起上课之外,剩下的功课都是分开的,公主也不像皇子一样能随便和伴读见面,我对他们和世家子弟的关系真的不太清楚。至于皇子们之间,太子和姚重泰的关系挺好的,姚重礼的话,毕竟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可能就没有那么好了吧。”

  她们讨论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对于虞朝皇室和世家大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皇室内部间的勾心斗角,两个现代人理解起来实在是有点困难。看起来只是一件简单的亲事,背后牵扯到的人和利益集团却很不简单,如今能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的阴谋算计还远远没有被察觉。

  阮雨棠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她随手摸了摸枕头旁边,当然不可能摸到熟悉的手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何为常去准备晚饭了,阮雨棠自从受伤后就基本出不了房间了,没了手机之后宅在房间里实在是一件无聊的事,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要不是过于无聊阮雨棠也不会对陈璇和孟宇的事这么上心,她实在是需要找一点事情来做。

  阮雨棠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右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左手手腕,可是左手手腕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阮雨棠看着自己一无所有的手腕,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姚重唐,手腕上自然没有那个银镯子。在她们上高中的时候流行一个说法,如果一个女孩子十八岁生日那天能收到一个银戒指,那么她一辈子都会很幸福的。阮雨棠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银戒指和一个银手镯,她知道那是何为常偷偷发了好几个月海报才攒够钱买的,银戒指没办法一直戴着,而那个银手镯阮雨棠戴上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戴一件首饰都是这样的,开始几天会特别的不习惯,可是渐渐的会变得越来越习惯,到最后甚至会忽视自己身上还戴着那件首饰,等到真把首饰摘下来之后,反而会觉得戴过首饰的地方空空如也很不习惯。阮雨棠起身下床,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纸,开始根据记忆把那只手镯的样式画了下来,然后让听云找一个银匠根据图纸打造一只手镯出来。

  比起阮雨棠和何为常的无所事事,身为司天监司正的袁公达却远远没有那么轻松。他知道的更多需要承担的责任做的事情自然也更多,他也发现了自己关于原身的记忆越来越不清晰,对于这件事他到不是很担心,研究院应该早就发现了他们穿越的事,一定会把真正的司正接回去,司正知道的一切肯定都会被记录下来,自己就算不记得他的事也不要紧。来到虞朝的这么些天,教授阅读了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历史书籍,想在自己回去之前学习更多的知识。袁教授对于最近几年可能发生的皇室斗争并不怎么关心,毕竟他相信研究院一定会尽快接他们回去,他需要做的是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查阅更多的知识记下更多的历史真相。

  何为常对于穿越这件事是最淡然的一个,在现代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她生下来还不到三天就被丢在了医院的后巷,除了医院的包被,身上什么都没有。二十年前还没有监控摄像头,医院的记档也没有那么严格,警察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她的父母,只好把她送到了福利院。

  何为常这个名字是她十岁的时候自己取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小学四年级了,认识不少的字。她喜欢一个人躲在福利院借览室书柜和墙壁之间看书,那一天她看到诗经里的《采薇》篇:彼尔维何,维常之华。是什么花开的密密匝匝?原来是棠梨花。十岁的何为常反反复复把这一句读了几十句,那时候的她其实不太懂这一句诗的意思,只是觉得读起来郎朗上口,十分好听。她抱着那本书去找院长,说自己要改名字叫“何维常”。院长问她为什么要改名字,小小的何为常抬起头说道:“我很喜欢这句诗,我想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院长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录名字的工作人员打错了字,写成了“何为常”。再改名字实在太麻烦了,院长只好安慰何为常,为常人所不能为,这个名字也挺好的,何为常哭的满脸都是泪,她不想为常人所不能为,她只记得那句诗“彼尔维何,维常之花。”那个时候有一对夫妇想领养一个孩子,他们很喜欢聪明可爱的阮雨棠,就和院长说想领养她。何为常知道了这件事,她知道要是能被领养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她不能阻止阮雨棠被领养,她也阻止不了阮雨棠离开她。何为常只是想在阮雨棠离开之前和她拥有更多的联系,她想把阮雨棠记在自己的名字里,成为自己一辈子的羁绊。可是那个工作人员写错了字,她最后的一点期盼都没有了。

  那对夫妇按照约定来到福利院带走阮雨棠的那天,院长想让阮雨棠最好的小朋友来送送她,可是她找遍了整个孤儿院也没有找到何为常。等到那对夫妇按照约定来到孤儿院的时候,阮雨棠说想单独和他们说两句话。院长不知道阮雨棠跟那对夫妻说了什么,她只知道最后那对夫妻领养了另外一个孩子。阮雨棠没有被领养成功,可是她一点也不难过,她站在院长面前眨了眨眼睛,说自己可以找到失踪的何为常。她跑到了堆放杂物的小阁楼上,在窗户边找到了躲在报纸堆哭得抽抽噎噎已经说不了话的何为常。何为常一早就躲进了阁楼里,她不想送阮雨棠离开,可是她又舍不得不见阮雨棠最后一面,所以她躲在阁楼的窗户边,看着那对夫妻牵着一个小女孩上了车 ,然后启动车子走远了。

  何为常捂着自己的嘴巴哭了起来,她不能叫喊不能求阮雨棠留下来,她躲在报纸堆里哭到抽噎。突然身上的报纸被人掀开,然后一具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扑到了她的身上,阮雨棠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为为,我们下去吧,院长找你一天了。”何为常抬起头,可是嗓子已经哭哑了,她说不出话来。阮雨棠擦了擦她的眼泪,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来:“那对夫妻选了另外一个孩子,我走不了啦。”说完牵起何为常的手,拉着她下了阁楼。

  何为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手下揉面的动作都不由的轻柔起来,这次的芙蓉酥她换了椰蓉馅的,阮雨棠应该会很喜欢。阮雨棠专心致志的画着一只玉镯子的设计图样,玉镯子上棠梨花层层叠叠的盛放着。袁教授从一堆史书中找到了一本薄薄的旧诗集,对着快落山的夕阳阅读起来。

  【作者有话说】

  旧岁采得枝头细雪

  今朝飘落胭脂梨叶

  轻挼草色二三入卷

  细呷春酒淡始觉甜

  依旧是

  偏爱枕惊鸿二字入梦的时节

  烛火惺忪却可与她漫聊彻夜

  早春暮春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

  ——《棠梨煎雪》

  22 初见

  ◎何为常永远记得那个下午,阮雨棠穿着白色的公主裙,裙子上的纱质蝴蝶结被风吹动翅膀,仿佛随时都会飞走。◎

  晚间吃饭的时候谷空山又来了,阮雨棠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算准了时间过来蹭饭的。看到谷空山拿起一块芙蓉酥吃了起来,阮雨棠有点肉疼,何为常做一个芙蓉酥多不容易啊,就被他这么吃掉了。谷空山拿起了第三块芙蓉酥的时候,阮雨棠没忍住说话了,“将军少吃点糕点吧,不然要吃不下饭了。”何为常站在一边,听到阮雨棠的话低头笑了笑。

  吃完饭之后谷空山照旧留下来和阮雨棠说话,谷空山拿出一本讲星象的书准备开始看,阮雨棠也拿起一本棋谱看了起来,毕竟姚重唐的棋艺很好,要是以后再有人找她下棋太容易露馅了。阮雨棠拿起书看了还不到两页就看不下去了,她对围棋实在是没有兴趣。谷空山也注意到阮雨棠放下书,也放下自己的书说道:“听说公主的棋艺很好,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领教一下。”阮雨棠赶紧找个借口回绝了:“我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恐怕不能集中精力下棋,还是改天再切磋吧。将军明日去看重泰么,帮我带点东西过去吧。”阮雨棠让何为常把她准备好的一包东西递给谷空山,里面都是一些她无聊时画的图纸。

  阮雨棠的大学专业是化学方向的,自然也学了《结构力学》这门课程,这几天实在闲的无聊,阮雨棠就画了几个简单,而且也不算违背虞朝这个时代科技的小部件的结构图,准备送给姚重泰让他好好研究研究,多做一些小玩具出来。谷空山接过包说自己一定会带到的。等谷空山走了之后,何为常拿出一个食盒来,里面是一碟芙蓉酥。“我知道他今天还会来蹭饭,特地留了一点下来。再说他吃几个就吃几个吧,你那么肉疼干嘛。”阮雨棠把那盘芙蓉酥拿了出来,“做这个东西多不容易啊,别说吃几个了,给他吃一个我都心疼。”

  夜晚格外的寂静,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响声,阮雨棠显然睡得不安稳,她的额头上开始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嘴里也开始说起梦话来。睡在一旁的何为常被吵醒了,她知道阮雨棠又在做那个噩梦了,赶紧推醒阮雨棠。阮雨棠被叫醒了之后有一瞬间的茫然,何为常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就像之前二十年里做的那样,轻轻把阮雨棠抱在了怀里。何为常用一只手轻轻的拍着阮雨棠的后背,然后低声哄着她,“不要紧不要紧,我在这里。”阮雨棠只是把头靠在何为常的怀里,这个噩梦缠了她二十年,甚至可能还会缠着她一辈子,何为常是能解救她的唯一解药,现在她抱着自己的解药慢慢安下心来。在何为常的安抚之下,阮雨棠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安静的睡着了。

  何为看着安静睡在自己怀里的人,阮雨棠从六岁被她捡到之后,总是会不停的做那个男人追杀她的噩梦。何为常也试过各种方法想找出那个追杀阮雨棠的人,可一是时间太久了,二是那个时候阮雨棠遭受了太大的惊吓,导致记忆变得混乱不清,根本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二十年里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凶手。何为常摸了摸阮雨棠的头发,想起那天她在小巷口阮雨棠,把浑身是血的她带回了福利院。

  院长看到后立刻把阮雨棠送到了医院,何为常一直担心阮雨棠,一直缠着院子问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院长只好跟何为常报告阮雨棠的最新消息:那个小女孩醒了,那个小女孩太害怕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小女孩是一个孤儿。

  何为常永远记得那个下午,她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的杏树下面看蚂蚁搬家,院长牵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其余的小孩子都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何为常还是蹲在地上没有起身。院长给小朋友们介绍完那个孩子就离开了,何为常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划拉着,阻挡那队蚂蚁的前进的道路。

  有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阳光,何为常抬起头看了看那个人,小小的脸上和腿上还包裹着纱布,可是何为常只注意到她白色公主裙腰间的纱质蝴蝶结。何为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等对方开口说话。可是阮雨棠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阮雨棠脸上蹭破的伤口刚刚结痂,白嫩的皮肤上分布着褐红色的丑陋血痂。她的额头还包裹着纱布,纱布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也猜不到她的情绪,她就这么站在何为常面前,同样等着何为常开口。

  过了一会儿,何为常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还没有阮雨棠高,她微微的踮起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阮雨棠没有说话,拿过她手中的木棍在地上写下“阮雨棠”三个字,何为常盯着地上的三个字看了看,抬起头看着阮雨棠,“我还不认识字啦,你直接告诉我好了。”何为常等了很久,才从阮雨棠的嘴里等到一句话:“我叫阮雨棠。”

  很多年之后,何为常想起那个下午,她只记得自己孤独的蹲在地上,强忍着不抬头看院长带进来的孩子,然后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阮雨棠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和黑色的小皮鞋,像个小公主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阮雨棠裙子上的纱质蝴蝶结很轻盈,在风中摆动着翅膀,像是随时都能飞走一样。

  福利院的设施并不太好,孩子们需要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现在只剩何为常还是一个人睡一张床,所以院长安排阮雨棠和她睡在一起,还特地嘱咐她不要欺负新来的小朋友。天刚黑就下起了雨,入夜只后雨越下越大,中间还伴随着几声雷鸣。何为常躺在床上,她小心翼翼的感受着自己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她记得阮雨棠的身上还缠着不少的绷带,她睡在床边尽量离阮雨棠远一点,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弄疼了她。雨下的很大,可是何为常还是能很清晰的听见自己耳边的呼吸声,她觉得身边的人睡的并不安慰,一直在乱动。一个闪电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紧接着是一声响雷,阮雨棠被惊醒,哭着喊了一声妈妈。